竹林。大雨。
阿隼黑衣身上染了一身鲜血,手指缓缓流出一些血液。而月璃也没好到哪里,身上都是泥水。
雨水冲刷下,两人都很狼狈。
阿隼擅长的是剑,而月璃使的是刀。兵刃相交,寒光闪过,两人的脸距离极近,相互对峙着,谁都不肯放手。
仔细看,阿隼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愤怒起来颜色越深,透出一种鹰类的莹黄。都是养不熟的崽子。
月璃不是第一次近距离看阿隼。但却是第一次,要在这么近的距离要他的命。
从前阿隼时不时跟着唐思煌出现在拾荒院。月璃和阿隼还有过一起上街胸口碎大石的经历。她向来喜欢年纪小的男孩,见到总忍不住逗两句,非要把阿隼逗得双脸通红才罢休。
自从知道阿隼是羽公主派来监视唐思煌的人后,月璃刻意疏远了两人的距离。
从以前开始月璃就知道,这人和他养的鹰一样,一生只认一个主。但她仍是不放弃:“你为什么要追随羽公主?”
“关你屁事!”阿隼一剑向前,压制不住,便提着剑往后退了几步,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不然怎么样?跟着你那个恶心人的二公主吗?她一开始就想要当君皇了吧?却在我和羽公主面前示弱,不就是为了活下来吗?”
“不,你错了。第一。她一开始并不想做君皇。第二。她不是示弱,而是真心求死。”月璃将弯月刀在手腕上转了一圈,收到掌心,充满同情地看着他:“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是,我是不懂。她如果真心求死,大可一根绳子吊死自己,为什么苟活到现在?如果不是她将玄火之事透露给君皇,羽公主会被软禁吗?那么多年了,羽公主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杀死她,却都一而再再而三放过她。她呢?又是怎么对的羽公主?”阿隼很维护羽公主,说到激动处一剑刺向月璃,被对方刀尖轻轻一带,拨开了。
月璃抹去脸上的雨水,道:“你问得很好,为什么公子不自杀。我告诉你为什么,一直以来,公子都希望死在羽公主的手里。她觉得她欠羽公主的,所以羽公主要她做什么她都可以忍。哪怕是要她的命,她也觉得理所当然。”
“胡说!她怎么可能这么想?!如果她真的这么想,又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争夺神子的位置!”阿隼放出了飞丝线,未到一半又被月璃的弯月刀一根根档下。
“具体为什么公子会这么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你们烧了明珠楼之前,公子是真的这么想。不管你信不信。”月璃淡淡道:“三百秀女。那可是无辜的三百条性命。我是不知道你的主子为什么要对这些不相干的人下手,我只问你一件事。如果这样的君皇上位了,天下真的会太平吗?”
“…….”羽公主的暴戾,阿隼比谁都清楚。正是清楚,才无法反驳。
“阿隼,你真的要侍奉这样的主人吗?将来,她可能会杀更多无辜的人。你能忍受吗?”月璃忽然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还试图感化对方的自己简直了:“不如你来我们这里,至少二公主,不会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说起来,我从以前开始就很讨厌你。”阿隼将剑指着她的鼻子,怒吼道:“你以为你是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你是我什么人?为什么总是自以为是地来告诉我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你看着我的时候,到底看到了谁!”
月璃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下愣住了。失神了一会,坦然地承认道:“以前,我有个弟弟……和你差不多年纪。”
“怎么是以前,他死了吗?”
阿隼出口无礼,月璃也不计较,继续道:“他做了些不太好的事。以前我还蛮恨他的,后来我想了想,如果不是我一开始没有教养好,也不至于…..算了,不说了,你要和我回去吗?现在还来得及哦。”
“放屁!你们杀了我的鹰!还要我臣服你们,你脑子坏掉了吗?!”
“那就没办法了啊。”月璃抽出弯月刀,和阿隼在空中缠斗了一会儿,最后趁着一个空隙,弯刀勾住了他的脖子,只稍用力便可以身首分离。
阿隼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出现。头发一紧。
“我不杀你。”月璃割下他的头发,丢在他的身上:“你走吧。”
“你……”阿隼说不出话。
“不要回宫里了,羽公主多疑,你跟着公子那么久,最后还是没有杀了她,只怕羽公主已经对你起了杀心。不,也许她今天送你来,就没想过要你回去。你现在没有了毒鹰,她杀你,更是易如反掌。”
“你不杀我?”阿隼惊讶道。
“嗯,我不杀你。”月璃收了刀,捡起地上的雨伞,放到少年的身边:“你的伞。虽然你已经湿了,也好比没有好。”
“我还是会杀你的。”阿隼视线一直停留在月璃的脸上。
“那你可要活久点,我等你。”月璃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竹林深处。
阿隼收回望着她的视线,望着一地的鹰的尸体,一时悲愤交加,又有一些说不上来的一些情绪。
远处的雷声轰鸣,雨势变大了。
月璃回到拾荒院,换了衣服去了唐思煌房间。
唐思煌坐在窗前,不知在看着什么,脸上表情十分不能确定。月璃书案前跪下:“公子。阿隼给逃走了。”
“你先起来吧。”唐思煌靠着背椅,看上去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阿隼少了毒鹰,控制银丝的力气会变小,若单单论刀剑,阿隼怎么可能是月璃的对手?但她现在不想追究这件事。
“公子,白公子好点了吗?”月璃问道。
“他死了。”唐思煌淡淡道,眼神里的温度降了几度。
“什么?怎么可能?你们没有去请姜子期吗?”
“渐玉摸不到他的魂魄。一个没有魂魄的‘人’,姜子期怎么救?”唐思煌顿了顿又道:“说不定,他根本不是人。”
“公子?”月璃觉得唐思煌的脸色不太对。
“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他吃饭的时候,你有观察过吗?”唐思煌比了个夹筷子的动作,“他拿筷子的动作,非常生硬,好像刚练习过的样子。还有他吃东西,吃得很少,一天可能就吃那么几口吧,很不耐烦动筷子的样子。说话的方式也是,很奇怪,好像在模仿什么。还有很多地方,都很奇怪,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很诡异。当然,更多的还是,他出现得太莫名其妙了。”唐思煌刚开始还有点难过,现在冷静下来后,反而没有太多的情绪了。
“对了,那些鹰,他到底是怎么杀死的?当时他身上散发出来蓝色的光,也很诡异啊!”月璃想了起来,“当时那些鹰啄完他,便被那些蓝色的光挡回去了,接着在空中碎成一块一块的,十分可怕。这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吧?”
唐思煌附和地点点头:“我总觉得,他没有那么容易死。”
这边,白沧的屋子里。那中了毒的尸体,已经慢慢冷却了。身上的通红却没有褪去,白沧的身上仍是一片青紫,十分可怕。
渐玉看了一会,忍不住问道:“猪叔,你觉得他和我,是一样的东西吗?”
“我觉得不是。虽然你们都没魂魄,但是公子说的对,他身上有温度,你没有。他似乎比你更接近人类,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聚魂术?我觉得他八成是不会的,他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他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具空壳。”猪叔说出来之后更疑惑了:“一具,被什么东西附身的空壳。”
渐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别这样说了,我好害怕。”
猪叔想起什么,在白沧的屋子里翻找了起来。“他住过这个地方,说不定,会留下什么证据!”
翻遍整个屋子,什么都没发现。
这个时候,渐玉喊了起来:“猪叔,你看,这是什么!”
猪叔跑过去。之间渐玉手里拿着一个玉石雕刻的小人,约莫巴掌大,触手生温,色泽温润。那五官和神态,竟然和唐思煌一模一样。
“……..艹,这是公子?”猪叔呆滞了。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渐玉摸了摸那个玉小人:“从他袖口掉出来的,好可怕,这种玉不捂个十年捂不出这个成色吧。好可怕,难道白沧很多年前就盯上公子了?”
猪叔听他连说了两个好可怕,感觉到了他的恐惧。说实话,他自己看着那惟妙惟肖的小像,心里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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