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来说，如果知道了自己疼爱很久并且以为能够继承家业作为依靠的儿子不过是个女孩，肯定都会勃然大怒甚至直接揭破这件事情，和丈夫闹得不可开交。这样，不但会同丈夫离了心，也会深深厌恶那个孩子。

　　想来，那位生下孩子却早死的婢女，心中必然是这种想法吧。

　　否则又怎么会在临时之前说出这种话呢？

　　可是为什么，柳夫人非但没有和柳老爷吵闹，更没有半分嫌弃和厌恶，反而在丈夫去世之后依然如同亲生孩子一样疼爱他，甚至装作毫不知情，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整整十七年？

　　“娘，您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为什么？”柳慕臣又是惶恐，又是畏惧，仿佛自己是一只生活在阴暗世界里的老鼠，一朝突然被硬生生的拽出来，暴露在灼热的阳光之下。

　　她本以为自己的性别才是娘亲如此疼爱甚至依赖她的原因，而今这个原因不见了，她又该如何面对这个让人留恋的娘亲？

　　“我……是我不好。我怕你知道了，会离开我……我是真心将你当成了我的儿……不，女儿……我不能想象你爹走了之后，我再失去你，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柳夫人怆然欲泣，双眼本就因为视力不佳而没有焦距，此刻更加茫然失措。

　　“娘……”柳慕臣只是紧紧的攥住柳夫人的手，却是因为性格的原因而没有说出什么话——她的性格真的更加像男子，有些不善言辞。

　　母子，不，应该说是母女二人只是默默的互相扶持着，心里都有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为难，却因为都过于担心和顾忌对方，反而无法将内心真实的想法分享，却最终造成了这种僵局。

　　过了许久，柳慕臣方才轻声说道：“娘，那您说反对我和表姐……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怕我耽误了表姐？”

　　“没错……”柳夫人羞愧的低下了头，“明明是个好姑娘……我怕你一时糊涂，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而凭空将一个无辜的姑娘招惹了，又误了人家的一生。我和你爹，已经毁了你的一生，我又怎么忍心再毁了另外一个姑娘？”

　　柳慕臣咬着下唇，目光闪烁不明：“娘，你们并没有毁了我。或许，我天生就是个男人，只不过生错了身体而已。我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是个女子，而且我也不想当女子。我的一生从一开始就是个男子。”

　　柳夫人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是安慰，还是肯定？

　　“臣儿，娘这些年都觉得很内疚。自从你爹去世之后，这个家的重担就压到了你的身上。娘也知道这么多年，你都过得很辛苦。一面要对付那些虎视眈眈的柳家族人，一面又要每日挑灯夜读，准备科考。这些事情即便是个真正的男人，都难做到，何况……”

　　“娘，”柳慕臣打断了柳夫人的话，“这些都是孩儿自愿的，孩儿也不辛苦。可是有一件事情，希望娘能明白，我和表姐，她明白我，我也明白她，我们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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