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他,沈天成也只得将怒骂之语吞回了肚子里,态度恭谨的立起身,知道贺承之不能久站,只忙不迭的让座。
贺承之也不作态,自己在上面坐了,接过了内侍奉上的热茶饮了一口,这才道:“具体要如何应对,还是等医正诊治过之后,再与怀王一同细细商议才是。而今境况尚不明朗,不宜早做决定。”
他是皇子,而且是圣上膝下几位皇子中唯一的嫡系,就算是体弱多病,也依然是贵不可言,是以贺承之这一语说完,那两个参将也都闭了口,不敢再有什么说辞。
贺承之捧着茶盏暖着略有几分凉意的指尖,向沈天成道:“这恶疫,源头可能确定了?真是相国寺?”
沈天成点头:“如果报上来的消息无误的话,就是这相国寺中一个知客僧人率先发了病,初时还只是高热不退,浑身起水泡囊疹,被其他僧人当做是天花,连夜去临近的医馆清了大夫过来。”
这也是贺承之自听闻了京城附近突发恶疫之后头一次听到细节,不免静听。
“这相国寺颇具盛名,地处并不偏僻,近处也是有京郊村镇的,一来一回不过小半天的时光,但就在前去请大夫的僧人带着大夫一路回到寺中之后,才得知从他去后,竟又陆续有几人发了病,甚至其中还有一名小时候出过天花,还落了一脸麻子的僧人,至此,相国寺中众僧才觉得这病约莫不是天花。”
“后来呢?”贺承之问道。
“也总归那些僧人见这病症来得凶险离奇,又是原本以为是天花的,倒是有早早腾出一方小院,将那几名发病之人尽数挪了进去,不使人任意通行探视,见大夫来到,便请其入内诊治,但是这一去,便就出了事。”
“就是咬人?”
“正是。”沈天成皱着眉:“大夫进去后不久,里边就乱了起来,随行的医馆学徒惊惶跑出,只喊着救人,众僧赶紧去一看,便见那头一名发病的知客僧人正状若疯狗一般抱着医馆大夫胡乱撕咬。”
贺承之皱眉听着。
“当时那屋内已是挣扎之间滚了半屋子血,进去的僧侣都吓了一跳,那知客僧至此已是六亲不认,见了他们竟然也欲扑咬,之前还奄奄一息的病重之人,此刻竟是力大无穷,寻常壮汉都还不一定制得住他。总归还是救人要紧,劳动了数名武僧,方才将他按住绑了,而那医馆大夫却已是被活活咬断咽喉,断了气。”
“就在这一阵惊慌混乱的时候,其他几名染了病也被安置在此处的竟也陆续开始发狂,见人便扑,相国寺内从上到下哪里见过这等怪病,还是主持下令所有人退出,而后一边令人封了院子死死看守,一边点派腿脚麻利的武僧紧急入京,一是死了人要报官,二是要入城求医,三是安排僧人送那医馆学徒暂归报丧,以及安抚那大夫家人等等诸多事宜。”
听到此处,贺承之已是眉头紧皱:“这就糟了!”
“可不就是糟了么。”沈天成苦笑:“那学徒回到村镇医馆后不久也发了病,而那入京报官的僧人,入城之后就开始发热,总归彼时还有神智,为了救人也为了自救,取道西市长街,结果刚入街口,便也就……”
“好在与他同行的还有他人,倒是尚未有发疯的症状,向得知了喧哗混乱而赶去维持的兵马司巡城兵卒大致讲述了一番,一同被带回……之后的事情,殿下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彼时那些兵卒还只当是拿住了发狂伤人的案犯,孰料却是将此恶疫也一同带回了兵马司!
忆及为此不得不让他将半数兵马司人马都一并圈禁看管起来的沈天成心头发苦,摇着头半天没再说下去。
……他作为兵马司的统领,从接到紧急上报到此时,前后不过半天时光,就已是莫名折损了整整半司的人马,这还是他见势头不对,果断下令圈禁才是如此,若非及时圈禁阻隔了,只怕到这会,他这五城兵马司已是只剩他一个光杆统领了……
沈天成因了他麾下的兵马忧心忡忡,而贺承之也眉头紧锁的思考那莫名突发的恶疫。
这般毫无征兆的恶疫本来就颇多疑点——贺承之自己自幼体质孱弱,所谓久病成医,平日里也是极通医理,本朝不是没有发生过疫病,但几乎没有数九隆冬突发疫病的先例!就连前朝也是如此!基本上医书有过记载的重大疫病都是多发在盛夏酷暑时分,也有零落记载几次是先发了天灾,洪水地动这类,死伤太多,才在春秋时分也爆发了瘟疫疟疾等疫情,这到也说得过去,大灾之后极容易紧跟大疫这也并不罕见。
但……天寒地冻的隆冬时分,又是太平无事并无灾祸,哪里就有烈性疫病了?!
而且这病症状态也明显不是伤寒。
这发狂扑咬,倒似是有几分与狂犬症类似……
但狂犬症虽说是会过人,但却绝不可能会有这般迅猛的扩散速度才是啊!
从相国寺僧人莫名发热起疹被当做天花开始,到如今,还不到两日夜,已是大半村镇连同整座寺庙以及兵马司的半数人马都算是陷了进去。
虽说被圈禁的其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出现了染病症状,但事关京畿,兵马司统领沈天成并不敢大意,只将所有接触过染病之人的人不论好歹都圈了起来。
这一命令彼时险些引起哗变。
后来还是分成了两处,一处圈禁已经发病之人,一处圈禁尚未出现染病症状之人以待观察,两处场地之间挖了深壕,里面灌了生石灰,互不相通,一旦有人出现染病症状,立时就会被捆个结实之后在深沟上搭条木板送到对面。
随后再指挥人马在这两处圈场外围再布一条防线,派兵严密把守,不许人随意进出,这才勉强止住了恶疫的散播速度。
面对沈天成如此谨慎的处置措施,贺承之到也挑不出毛病,这也算得上是应对得体了,只是这恶疫却实在是莫名而起!
“附近其他村落,可有传出染病的消息?”
沈天成摇头:“不曾,末将第一时间就点派人手四处打探,应该就是这相国寺是源头之地。”
……可是相国寺中不过是些僧侣,又是大过年的,节气不对,他们这病源又是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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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很早就有过狂犬病的记载,那时候好像叫癫狗病,中医记录的简陋疫苗方法是找到咬人那只疯狗,杀了挖出脑子涂在咬伤部位,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发病或减轻症状。这个原理和后世西医研发的疫苗提取物非常类似,西医早期的时候基本用的办法也差不多同原理。
作者菌嫌癫狗病不好听,就还是叫狂犬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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