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银儿闻言刚想出声,猛然想起方才的官司,说不得忍下话头,只把眼望了望一脸嫌弃正抽了帕子不住的擦着手指的罗娘子。
罗娘子见了只哼了一声:“你说。”
吴银儿这才敢开口道:“回娘子话,叶丫儿不是生疮,是被拐子给打了头落的伤口,这几日一直是敷着生肌散的。”
听见拐子二字,却有人抬眼望了过来,却原来是从头到尾便始终乖乖垂首站着的那两名先来的丫头,趁着杨妈妈在翻弄柜子,罗娘子在盯着小夜,其中一个悄悄瞥来一眼,随即又收了眼色。
听见说不是烂疮,罗娘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手中罗帕又狠擦了几下指头,这才继续问道:“就头上这一处?”
“回罗娘子,还有她肩上也磕伤了,只是没破皮。”
罗娘子一脸不耐,手上一捞就攥了小夜胳膊,往前一拉,另一只手三两下就扯开了她身上那件带着补丁的衣裳,拽着衣襟再一拉,顿时小娃娃白生生的身子便露了出来。
她手上动作粗鲁,小夜被拉扯着险些站不稳,正不及反应,肩上就是一痛。
小夜嘶的吸了口冷气,正要挣扎,罗娘子抓着她胳膊的手却狠掐了她一把,厉声道:“站好了!”边说,边不停的手上用力按捏着她一片淤青的右肩。
她捏得用力,小夜疼得直哆嗦,虽是不敢挣扎乱动,眼泪却不住落了下来。
罗娘子把她肩上那一大片淤血的地方挨着捏了个遍,眼光在那瓷白细腻的身子上一转,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手上却是不停,抓着她胳膊一拧一推,小夜便身不由己的转了个身。罗娘子动作利落,只拽着她脖子后面的衣领往下一扯,便将已扯开了前襟的上衣扒了下来。
随着黄昏渐近已是逐渐昏暗的厢房内,小夜的后背整个露了出来,在暗淡的光线下宛若陡然绽放的优昙花一般看得人眼前一亮。白得欺霜赛雪的肌肤上,只有方才撞在炕沿上留下的一道红痕,别无其他异处。
罗娘子这才松了手,照例抽了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说道:“骨头没断,没胎记伤疤……倒是个生得白嫩的……”
眼见小夜只伏在炕沿上抖着身子抽噎,罗娘子不耐烦的顺手就指了吴银儿:“给她料理好。”吴银儿赶忙上前把被扒下来的衣裳重新拉起给她披在身上,双手扶着她转正身子,正要给她系上前襟,却冷不防一直冷眼旁观不置一词的杨妈妈出了声。
“不用穿了。”四字说完,也不管愣住的吴银儿,只抬手指了一下站在排头的桃花道:“挨个过来领衣裳。”
桃花忙不迭的应声是。
分发到手的,却并非是丫头们臆想中的棉纱细布,而是和先前来的那俩丫头们身上穿的一模一样的灰突突的蓝色粗布小褂阔腿裤,休说距离她们心中那等富贵人家丫鬟们的穿着有差距,甚至连衣裳都不是新的,虽还没有补丁,却是洗过不知多少次,有的袖口裤边都已洗脱了线。拿到衣裳的丫头们面面相觑,却没人敢露出来。
杨妈妈只做不见一众丫头们的神情,冷声道:“都换上。”又补上一句:“亵衣也要脱。”
丫头们愣了愣,也只得一个个开始解衣更换,吴银儿眼见小夜抖着手有几分抬不起来的样子,只得先帮她换了衣裳,知道她许是肩膀疼,只小心扶着胳膊给她穿了,又给她换了裤子,系带都整理妥了,才空出手来换自家身上的。
杨妈妈和罗娘子只一头一尾站定不动,看着这群大大小小的丫头们换衣。
这群丫头里除了小夜和吴银儿,其余都是八九岁的,还有两个是十岁,虽是尚未成人,但这般当着人解衣露体,却也都各自有几分羞涩,终究是无人敢违拗,也只得红着脸更换不提,吴银儿更是臊得低了头。
正穿换到一半,冷不防罗娘子猛然出声:“停住!”
言罢,上前两步就到了陈燕儿身前,皱眉道:“腿抬起来。”
陈燕儿刚掩上衣襟,裤子刚提了一半,冷不防被叫了停,一时愣住,正犹豫着,却不防罗娘子见她迟疑,劈手就是一个耳光:“叫你抬腿没听见?”
陈燕儿被一耳光打得眼冒金星,当下眼泪就险要落下来,终是不敢哭,也只能忍着羞痛,把提了一半的裤子重又退到脚踝,听见罗娘子说“右腿”,便只得老老实实的扶着炕沿屈膝抬起了右腿。
细瘦白皙的大腿内侧,在膝盖上方不到三寸位置,一块鸽卵般大小的青黑色胎记显露了出来。
罗娘子皱眉看看,手上毫不客气的捏住生了胎记的那块皮肤掐了掐,陈燕儿眼泪汪汪的咬着唇儿,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弹,被掐疼了也只抖了抖。
掐捏了几下,罗娘子收了手,只皱着眉沉吟了半晌,方才冷着脸道:“穿上。”
陈燕儿如得大赦,急急的提了裤子,罗娘子自顾扭头走了,口中没好气儿的叨咕着:“又是个皮肉上不干净的……”
一时众丫头们都穿整齐了,杨妈妈随手指了靠近门边的两个丫头道:“把旧衣裳都收齐了,跟我走。”说着,手上把榆木柜子重新落了锁。
桃花和另一个丫头听见分派,不敢耽搁,当下一件件的将换下的旧衣收拢成一堆,两人抱着,随杨妈妈和罗娘子出了门。
屋内丫头们此时方才敢偷偷松了口气,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却无人敢乱动,挨了一巴掌的陈燕儿忍不住,终于红着眼圈小声抽泣起来。在她近旁的丫头赶忙拽了她一把,小声道:“别哭。”
桃花两个去了一刻便就又回转,手中衣服不见了,却捧了一个盘子,里边盛了一盘子窝头。
杨妈妈随后进门,见都还规矩站着,也不做褒贬,只一指那盘子窝头道:“每人一个,不许多占。”
分发到小夜的时候,她停了停,皱了眉冲桃花道:“去方才伙房,给她要碗粥。”
一时桃花端了粥来,杨妈妈这才点头道:“水壶在桌上。”又一指:“恭桶在门后。”言罢,转身便出了屋子,随手关了房门,之后咔嗒一声,竟是在门外落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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