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缠绵了几日的雨,终在这天不情不愿的离去。空桑山似被洗涤了般,远远的看去,那山干净得透彻。阳光穿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暖到了大地的身上。山上的动物们也争相出门,去晒晒那几日不见的太阳。绵延的细雨过后,山上的空气变得稀薄清凉,吸一口,分外清爽。
从山脚的空桑村向山上望去,半山腰瀑布边隐约的露出个茅草屋。那屋的屋顶漏了几个洞,雨后残余的雨水滴了下来,滴到土炕上,旧柜上,木桌上的几个破了角的陶瓷碗里。土墙因雨天潮湿,有些发霉。墙上挂了几幅书画,遮住了些发霉的地方,这才使这屋子让人看起来舒坦些。土炕边有个木柜,柜门摇摇欲坠,被人用一根木棍支住。茅屋虽破旧,但并不脏乱,反而异常的干净整洁。
茅屋里的土炕上躺着个少女。她的左半边脸妖娆妩媚,着一眼,就让人不住心神荡漾。右半边脸却有块伤疤,从上额始遍布右脸,远远的瞄一下,就让人作呕不止。
那少女似梦到了什么害怕的,紧闭着双眼,眼睑轻颤,眼球左右不停地转。忽而眉头皱起,额上生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少间,她的眉头皱得更深,脑袋左右摇晃,嘴里呢喃着“不要不要”。
蹴而惊醒,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又瞬间闭上,未及,她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碧珠明目啊!像是镶嵌进了两颗吸纳了千年万年的深海黑珍珠,只是稍稍的瞥人一眼,就似要使人失了心神。
她刚刚醒来,眼里露出一片茫然纯真之色。她好似在想些什么,也似在放空自己,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同她未醒般无二。
少顷,远处渐渐地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门被吱吱呀呀的打开,门外走进一背着篓筐的男子,长得瘦瘦高高的,一副书生扮相。他面容发白,双唇无色,在门口放下篓筐,就捂着心口,跌撞着走向木桌,无力的坐下。
他拿起水壶,颤抖着倒了杯水,水撒了少半壶,才倒满一杯水。他端起水杯,顿了一下后,捂着心口,慢慢地饮尽。
喝过水,歇息了片刻,他这才稍稍的缓过来些,脸色不在如方才那般。
他习惯性的看了看炕上的人儿,那人也正好偏过头,好奇的看着他。他先是吓了一跳,后是吃了一惊,这女子的好生面熟!眼睛生得好漂亮。只是这样看着他,他就似被摄了心魂,动弹不得。
他呆愣许久,心扑通扑通的越跳越快,脸上渐出现一抹不正常的红晕,耳尖也泛着红。
他生来带疾,随时都可能长辞于人世。如今已过弱冠,以前从未想过的娶亲的念头,竟在此刻肆意的在他脑海里冲击。
他突然想娶她,很想很想,他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他不能,他不可以害了别人。
他低眼,暗暗压抑住他这“害人”的想法,然后抬头,疏离客气的问道:“姑娘可觉哪里不妥?”
那女子疑惑的看了看他,转着眼珠想了想,忽而抬头,亮晶晶的看着他,似想明白了些什么,兴奋的喊了他一声“娘!”
他:……
他僵住了身子,疑惑又尴尬的看着她。空气安静了许久后,他才试探的问道:“姑娘可还记得些什么吗?”
她可能是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对,扁扁嘴,扯了扯他的袖子,糯糯软软地又叫了他声“娘”。
他心一惊,知她已变得痴傻,但又不敢相信。他细声对她说:“姑娘先在此等候片刻,我这就去寻大夫来。”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但她就是抓着他的衣角不放,知他要走,她就大哭了起来。他无奈,但看病要紧,就没顾她的哭喊,扯出自己的衣袖,一路小跑去叫了大夫。
大夫来了,见到她左脸上的疤痕,露出嫌恶之态。她有些不开心,又有些怕,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眼泪巴巴的看着他,委屈的闷闷地喊着他“娘”。
那大夫见她不仅丑,还这般痴傻,脸上的厌恶之态更重了。
他重重的放下他的药箱,倨傲的坐下,摸着他山羊胡,摇头晃脑的给她把着脉,嘴里还念念有词:“内有顽疾,外患重症,痴傻如童,活过二八,是以常进汤水补药,若今后依旧如此,桃李之年尚能度过。”
他听罢,心一沉,眼里晦涩不明。片晌,他向大夫深深地做了个揖,然后恭谨的祈求道:“还望大夫赐方赐药。”
那大夫听罢,鄙视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尖声的说道:“柳寒生!你连救自己命的钱都没有,还要救个傻子!你不是,你不是要先欠着老夫的钱吧?!告诉你,这我可不依,不给足了钱,休想让我写方抓药!”
柳寒生听完大夫的讽刺,脸上无甚表情,只是客气的说道:“前几日小生买了些木扇,尚有些余钱。”
那大夫见柳寒生有钱付,也不犹豫,写方抓药一气呵成,然后颠了颠柳寒生付的钱,给了他“小子还知道点规矩”的表情,背起他的药箱,便扬长而去。
那女子见那鼠相的大夫走后,把脸从被子里拿出来,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然后朝着柳寒生讨好的笑了笑。
柳寒生见她这蠢萌蠢萌的样子,不禁舒展了紧皱的眉头,冲着她笑了笑,心里想着:暂时也找不到她的家人,也不忍心赶她出门,索性就拿她当女儿,放在家里养着吧。
柳寒生走到她身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的对她说:“你先睡会吧,一会儿叫你起来喝药吃饭。”
那女子也是有些困了,不住地打着哈欠,但就抓着柳寒生的衣袖不放手,心里想着:可不能再让娘走了。然后就睡了过去。
柳寒生见她这般依赖他,抓着他的衣袖不放,索性也就纵容着她。等到她睡过去,就从她手里小心的扯出自己的衣袖,走去灶房煎药做饭。
煎药的时候,柳寒生愣愣的看着砂锅出神儿。
他想起捡到她的那天,她着一身红衣,晕倒在茅屋前的溪河边。他刚刚在山上砍完木料,背着木料回家,不经意间就瞥见了那红色的一影。
他把她背到大夫家医治她,村里人好奇,都跑来围观,待见到她那狰狞的左脸,便都脚底抹油的跑了。他一个大男人,留在个女人也多有不便,想把她拜托给村长妻子照顾,可是村长女儿不愿,他也只好作罢。只能拜托村长妻子每日来此做一些他不便伺候之事。
救她,不过看她同自己一般可怜罢了。
但为何他会生出娶她这样的可怕想法?他疑惑亦不解。
太阳一点一点的躲到山后面,柳寒生也做好了饭,煎好了药。
清粥小菜,简单朴素,却让人食欲大开。但边上那碗黑乎乎的冒着热气的药却煞了风景。
那女子醒来的时候,就见她“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发着怪味的东西在她面前。她下意识的躲了躲,然后就见她“娘”温柔的朝她笑了笑,然后抓起她的下巴,一下子就把那怪都东西灌进了她嘴里。
她完全没防备,待她喝完,就哇哇的大哭起来,柳寒生只得细声的哄着。不一会她就似忘了此事,破涕而笑。
此后,柳寒生喂她喝药,都如此循环往复,待她恢复了心智,每每想起,都暗暗地咬牙,骂自己那时不争气,咋就每次都不长记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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