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灯笼被吹熄了几盏,使得舞台变得更加明亮。
不一会儿,便有一身材纤细的女子,怀抱着一张古琴,从舞台一侧的竹梯上,款款走上来。
那女子着一身水红色留仙裙,腰上偏右佩戴着两枚比铜钱大一圈的白玉环。那两枚玉环用红线缠绕,下边缀着桃红色长流苏,玉环流苏随着那女子的莲步轻摇曳动。她头梳单螺髻,髻上佩戴着一只点翠钗,点翠钗下插着杏红色流苏步摇。她面带红色轻纱,使得她的容颜在轻纱下若隐若现。她的额上点了三瓣梨花花钿,眉叶弯弯,让人不由得猜想,这女子应是何等的绝色。
那女子抱着古琴,缓步走向台子中央的矮桌前。她轻轻地将那古琴放到桌上,温柔的像是在安置自己的孩子。她放好古琴,才坐到桌前的席垫上。她坐好后,双手轻抚琴弦。她的双手轻置于琴弦之上,指如削葱,细滑白嫩,纤细修长。
她静静地坐在台上,眼中黯淡无光。她手指轻拨琴弦,琴声悠扬喧起。她弹的这曲子,是那胖妇人逼迫她弹奏的名曲——《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怨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阿宁独自倚在一棵木槿树旁,安静地听着琴声。那琴声委婉连绵,奏出了她的幽怨哀愁和浓浓的绝望悲伤。阿宁看向台上那本处花季、却被迫卖身的姑娘,心中暗下决定,要尽力帮她一帮。
琴声歇后,楼中安静了一瞬,而后那胖妇人便走上台,虚扶着花容,满脸堆笑的说道:“各位爷,咱花容姑娘的才艺可是一绝,今儿个展示的才只是冰山一角呢。各位爷若想见识咱花容姑娘的其他才艺,日后可要经常来捧着咱花容姑娘的场子啊!咱花容姑娘不仅是才艺好,容貌也是无双。花容,将你的面纱摘下,让各位爷好生瞧瞧!”
那胖妇人说罢,便用眼神儿催促着花容快些摘下脸上面纱。花容眼里闪过一丝抗拒和不甘,但当那胖妇人说出她那依旧年幼的妹妹时,她只好认命地将面纱摘下。
那面纱随着她手上的动作,从她脸上滑下,随后便轻飘落地,她的脸庞也全然露了出来。
她皮肤白皙细嫩,一张鹅蛋脸上缀着两只水灵灵的桃花眼。她樱桃小口微张,眉目含情留媚,只是微微眨了眨眼,便让楼里的这帮“食客们”为之疯狂。
花容姿貌初现后,便已有人忍不住问道:“三关何时开始,本少爷可等不及了!”
那人说罢,又有几个人随声附和。台上的胖妇人早已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她见众人皆沉迷在花容的姿色里,顿时乐的合不拢嘴。她用帕子遮了遮嘴巴,而后说道:“各位爷,且稍安勿躁,三关在一炷香后便开始。”
那胖妇人说罢,便吩咐了几个丫鬟上来,将花容引去了二楼的一处屋子。那屋子视角独特,众人皆可观望其中。那屋子门前放了几串珠帘,花容坐在里面,身形在珠帘后若隐若现,更惹得他人无限遐想她的美妙。
阿宁看着四周沉醉于美色、满脸色眯眯的久处酒色的男人们,心中顿时忍不住的犯起了恶心。
她虽喜爱美人,但那只是纯欣赏美而已,她绝无占有和破坏美的想法。但这群人,只是被欲望的驱使奴隶,浊臭又肮脏。他们满目尽是淫光,脑中堆满了秽乱,只是仗着家世钱财,便将一些可怜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且只为作乐而已。
真是讽刺啊!
只因自己是贵家子弟,便妻妾成群,且还不知足,沉迷酒色,秽乱生活,世人却对此习以为常!
阿宁冷眼看向四周众人,心中生出阵阵悲凉。她突然想到——
赵文竹,他也是这样的人吗?
这时代,难道就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身心只属于对方的那种爱情吗?
阿宁眼眶微热,心中满是悲郁。但此时一炷香的时间已到,阿宁暂且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一心投入到那三关中。
三关中的第一关,是最简单粗暴的,若有人出得起五百两的银子,便可通过。
阿宁想着,幸好在她临走之前,顺手抓了一把银票塞在怀里,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阿宁摇着扇子,一副玩世不恭的大爷样。她将那五百两银票甩在了装银钱的盘托里,然后翘着二郎腿,等着胖妇人公布下一关。
第一关通过的共有三十多人,其中有十五人是在楼上里的包厢里坐着的,并未露面,银票都是派自家小厮送下来的。阿宁见其中一小厮甚是眼熟,她仔细一想,突然发觉,那小厮是恭亲王府的下人。
阿宁:!!!
赵文竹也在这里?
阿宁皱起眉头,有些担心自己被发现,心里又有些沉闷压抑。她按了按心口,想把这难受感觉压下,但这情绪却急涌到了她的眼中,冲得她险些落下泪来。
阿宁装作不经意的,将自己眼角的泪水擦去,然后吊儿郎当的坐在原位,慢悠悠地吃着楼里备下的点心。
此时,赵文竹正黑着脸坐在楼上。
阿宁自进了这望春楼,赵文竹便发现了她。他一直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似个放浪的公子哥,游荡在那摸了厚厚脂粉的各色女子之间,还一副陶醉的模样,手中便下意识的用力,一下子捏碎了他手中的杯盏。赵文竹身边伺候的下人见赵文竹突然动怒,皆不解又心惊,生怕这王爷一不高兴,殃及它们这些池鱼。
赵文竹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扮成男装的阿宁,见她竟为了那个丑女去闯那无聊的三关,心中便极不想她们见面,于是他便也加入了闯三关的阵营,势必要将阿宁与那丑女见面的路给堵住。
三关中的第二关,便是对出花容所出的对子。花容将那对子写在了一张长红绸上,随后便有一丫鬟将那红绸拿到高楼上,将那红绸放下。红绸展开,那对子的上联便也呈现在众人面前。那上联写到:“天近山头行到山腰天更远。”
阿宁看罢,瞬间傻了眼。
阿宁前世做鬼,每天最喜欢的就是跑去人家里偷看电视剧,压根没有学习的意识。不光是她这一只鬼不思进取,其他的鬼自当了鬼之后,都喜欢撒欢的四处飘着玩,无聊的时候去吓吓几个人添些乐子,谁还有那个学习的心思。况且原身也不爱读书,只能勉强识得写字。所以阿宁也只是勉强识些字而已,在这些文人面前,她妥妥的就是文盲啊!
累死她她也对不出来这对子啊!
阿宁既心急,又心疼她那五百两银子。
那可是整整的五百两银子啊!!能买好多好吃的的。可现在她美女没看成,还赔了五百两,真是亏大发了!
阿宁面无表情的坐在原位,摸摸怀里铃铛给她防身用的迷粉,心里又开始打起了歪主意。
最后有三人对出了那对子,但是只有赵文竹对的最好。他对出的下联也被人写在了红绸上,阿宁看着那红绸,那红绸上写着:“月浮水面捞到水底月还沉。”
这三人对出了这对子,便也进入到最后一关。
最后一关很有意思,也很残忍。最后一关是由花容姑娘自己指一人,亲自将自己送出去。花容坐在珠帘后,绝望的情绪浸满了她的全身。她骗自己说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便不会再尝这些苦楚。她闭上眼睛,随意的选了三人中的一人房间门牌。
花容选好后,她身前端着托盘的丫鬟,便将花容选的门牌送到了那胖妇人手中。那胖妇人接过看后,眼里瞬间闪过一道光。她满脸堆笑地公布道:“恭喜朝生轩里的这位贵客!贵客稍等片刻,花容姑娘随后便到。”
那胖妇人走到花容待着的屋内,冷声喝道:“你的好日子要来了,今夜你可要给我消息地伺候这位贵人,不然我就将你妹妹送出去接客。”
花容听那胖妇人用她妹妹威胁她,便压抑住心中想法,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阿宁听到是朝生轩闯过了三关,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朝生轩方向,心里顿时五味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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