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竹快马赶回恭亲王府,疯了一样在王府上下搜寻,但恭亲王府却是没有阿宁的身影,有的只是,寂静的空气和无边的寂寞。
赵文竹寻不到阿宁,怔愕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最后他走去了静颐院,坐在阿宁常做的地方,低头不语。不一会儿,有泪珠一滴一滴砸到地板上,四周静的出奇,只偶尔会听见外面的几声鸟啼虫鸣。
赵文竹哭了。
身为男儿,即便是在战场身负重伤,他也从未皱过眉头,而如今他错手失去挚爱之人,却觉心似被挖空了般,难受的他不知道该如何思考、该去做些什么。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似失了灵魂,宛如个活死人。
赵文竹把自己关在阿宁的屋子里一天一夜,第二日清晨,赵文竹才打开门出来。门外一直守着的下人们见赵文竹终于开门出来,还吩咐着吴管家去备吃食,以为赵文竹终于是想开了,皆喜极而泣。
赵文竹吩咐着吴管家将吃食送去静颐院的饭厅——那个他与阿宁每天吃饭的地方。
而且还让吴管家备了两副碗筷。
吴管家将吃食备好,便与钱嬷嬷站在一边伺候着。赵文竹坐到了饭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鱼肉,仔细的挑了刺后,放到身边的空盘子里,然后对着空气说道:“阿宁,吃吧,我都将刺挑好了,不会卡到你的。”
吴管家钱嬷嬷:???!!!
赵文竹又夹了一筷子白菜放到那盘子里,宠溺的对着空气又说道:“阿宁,乖乖的,多吃些青菜,对身体好,也对我们的孩子好。”
赵文竹说罢,便看着他身边的空气,满足的吃着饭,好似阿宁真的就坐在那里,坐在他的身旁。
钱嬷嬷眼圈突然红了,吴管家的心里也难受的很。他们的王妃虽然平时调皮了些,但对待下人是真的很好。京中其他人家的下人皆羡慕恭亲王府里的下人得了恭亲王妃这么个好主子,但王妃命薄,年纪轻轻的便受了重伤,生死不明。
但赵文竹一直不相信阿宁死了,他觉得阿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开过。
恭亲王府的下人们皆知在他们的王妃出事后,王爷便变得有些不正常了。其具体表现在平日里王爷表现的与往常一般无二,包括与王妃日常的相处。但是以前王妃还在,他们便不觉得奇怪,但现在王妃没了踪迹,王爷每日对着空气讲话,着实有些诡异。
而且他家王爷还让吴管家钱嬷嬷去备些孕妇爱吃的东西,因为阿宁怀了孩子,他还让黎阳去寻了好些本关于照顾孕妇的书籍,他要看。他还去询问了很多照顾孕妇有经验嬷嬷,甚至还去学了做饭,他想做些阿宁爱吃的东西,他可记得阿宁很贪吃的。
但是他准备了这么多,终究是白忙一场。
还有一件事,恭亲王府的赵侧妃苏美人被他认作了干妹子,认亲之后的第二日,他便为她们安排好了婚事。赵侧妃许给了刑部侍郎顾辰逸,苏美人嫁给了周尚书的小儿子周博文。
京中众人皆被赵文竹这一举措弄得一愣,他们虽觉此时很是不妥,但又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即使是赵侧妃苏美人的娘家人、顾家人和周家人,也不敢表达出任何不满。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恭亲王妃出事后,恭亲王就疯了。恭亲王清醒的时候就不好惹,更何况如今他还疯了,便更不敢去寻他晦气了,仔细着恭亲王分分钟变成疯狗咬你哦。
就这样,三个月后,赵侧妃苏美人成功地从恭亲王府嫁了出去。她们嫁出去的当日,赵文竹一整天都坐在阿宁的寝殿里。他听着外面的丝竹声,喃喃地对着空气说道:“阿宁,赵侧妃苏美人嫁人了,你开心吗?”
赵文竹抬起头,望着一室寂静,心中一片茫然。他对着空气,又哽咽说道:“对不起,阿宁,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你,你回来好不好,我好想你。对不起。”
他的话融进了这一室的寂静,回答他的,只有夏日的蝉鸣。
自阿宁出事以后,铃铛便将伤了阿宁的赵文竹视做了仇人。铃铛会武,便不止一次的潜伏刺杀赵文竹,但次次皆被黎阳拦了下来。黎阳想劝阻铃铛,但铃铛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阻的话语,也将次次阻碍她的黎阳划进了仇人的名单。
即使她心里对黎阳有那么一丝爱慕,但这也比不过她家小姐对她的恩情。是她家小姐将她从黑暗的地狱中扯回到温暖的人间,她再遇不到像她家小姐这般好的人了,所以,任何伤了她家小姐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赵文竹知铃铛对阿宁的衷心,所以即便她屡次想要将他置于死地,他也没有因此惩治铃铛。
最后是将军府的人察觉到了,便在临回边疆之前,求上恭亲王府,想将铃铛带回边境。赵文竹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铃铛走的那天,是个阴雨天,黎阳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赵文竹看在眼里,便一挥手,对黎阳说道:“去追吧。”
黎阳看向赵文竹,内心挣扎不已,他犹豫的说道:“王爷…………”
赵文竹只坐在原位,手捧着一本书,看都没看黎阳一眼,只又说道:“趁着她还在,去追吧,别留遗憾。”
黎阳听罢,似突然想通了,他单膝下跪抱拳向赵文竹行礼,眼眶湿润感激的看向赵文竹,说了声“多谢王爷”后,便转身毫不犹豫的追了去。
黎阳走了好一会儿,赵文竹才抬头看向黎阳离开的方向,眼里充满了说不出的羡慕。
一年又一年的过去,阿宁依旧杳无音讯,但赵文竹一直坚持着阿宁一定会回来。但他也并不是只在原地等待,他将心腹都派了出去,去寻仙山、神山,寻找阿宁的踪迹。
但是依旧一无所获。
太皇太后过世的那一天,将赵文竹叫到身前。她劝说着赵文竹放下,可直到太皇太后永远地闭上眼睛,赵文竹也缄口不言。
他怎么可能放弃呢,死也不能放弃!
冬去春来,赵文竹的头上冒出了白发,他难得的偷照了阿宁的镜子,将自己的白发悉数拔了去。
他老了,阿宁若回来嫌弃他了可怎么办?他可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最后赵文竹头发全已花白,他的眼睛也花了,阿宁他还是未寻到,但他却能时常看到阿宁的幻影。
在一个春日的清晨,赵文竹起来后,坐在床边,恍惚间,看见阿宁站在他的身前,抚着鼓起的肚子,朝他温柔的笑着。他鬼使神差的站起身,走了过去,但这一切皆是虚妄,他伸手够到的,只是一片虚无。
三日后,赵文竹过世,享年八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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