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妃一事已经进行了三日,这三日来洛子姗的表情是一天比一天差。而到了第四日,她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姑姑,你说琉璃仙子是不是有意的?她故意一口应承了我提出的给子峪选妃的请求,却在选妃一事上处处刁难。选妃全凭皇后做主,若是她选归选,最后却一个人也不留,那可怎么是好?”洛子姗急的在公主府内来回踱步,面带不满地对着坐在对面淡然喝茶的洛雯说道。
洛雯手捧着一杯热茶,轻轻地吹开了茶面上漂浮着的几片茶叶,浅浅地啜了一口。那清凉甘冽的茶水便顺着咽喉滑落,令洛雯顿感一声清凉。她长长地满足地呼出了一口气,这才抬眼看向了洛子姗。
自己的这个侄女本是个心地善良,无忧无虑的公主殿下。依稀记得自己见她第一面时,洛子姗还是个扎着小辫子的幼童,睁着一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红扑扑的小脸时刻都挂着笑容,只要看见她的人,心情就会莫名地好起来。
但是造化弄人,皇家出了妖物,为了自保,蜀黎皇后只能屈服于当时假冒的柳贵妃的威压之下,将自己心爱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徒有外表,实际上却是个腐烂到了骨子里的贵族少爷。洛子姗曾多次向蜀黎皇后求助,奈何在当时的情势下,蜀黎皇后根本就没有能力救自己的女儿脱离苦海。
有一日,洛雯突然在军帐之外看到一个身着女子宫服,满身泥泞,头发散乱的女子,那女子正是洛子姗。她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站在洛雯的帐外,浑身带着一股肃杀之意。
洛雯见状一惊,急忙喝退左右侍卫,将洛雯带进帐中,细细一问这才知道,洛子姗竟不堪那禽兽的侮辱,多次想要自尽,却屡屡被侍女发现,用麻布绑在了床头,像犯人一样被监禁在房间内。那禽兽竟然将青楼女子带到她的面前,在她眼前做尽了那肮脏不堪之事,还任由下贱女子嘲讽她,享受着肆虐她的快感。
就在这样的压抑中,洛子姗爆发了。在一日,那禽兽惯例地来她面前侮辱她时,她猛然跳起,将一把尖锐地匕首刺进了那禽兽的心脏之中。看着那禽兽震惊地望着她的眼神,她像疯了一般大笑着。
而这一幕被偷跑来探望她的洛子峪看了个正着,作为万民敬仰的太子殿下,洛子峪马上想到的却不是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是怎样帮助自己的姐姐。他有心将洛子姗带回皇宫,却又清楚的明白,凭借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没有办法护得皇姐的一时周全。
思来想去,洛子峪决定将洛子姗送到自己身为骁勇将军的姑姑那里去。战场危险,可怎又比得过朝堂上的阴险狡诈?况且洛子姗心中的怨气与杀意,恐怕只有在战场之上才能得以抒发了。
洛雯看了来自洛子峪的书信,对自己的这个侄女更加怜惜了。虽然她再也变不回自己印象当中那个爱笑又可爱的女孩子,但是对于洛雯来说,眼前这个女孩永远在自己的记忆中占着重要的地位。
洛子峪本想让洛子姗在战场上尽情的发泄自己的怨气与怒气,但是战场险恶,不认血亲。面对没有经过战场训练的洛子姗,洛雯怎敢贸然地让她参战呢?于是洛雯为洛子姗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发泄地点——练武场。
练武场乃是骁勇的战士们进行日常训练的重要场所,对于新来的这个女娃娃自然会有些轻视,再加上洛雯并未对将士们言明洛子姗的身份,这让战士们在练起武来时并未稍加放水。
但令洛雯惊异的是,自己的这个侄女虽然出生高贵,骨子里却还真有着几分男儿血性与军事天赋。在短短的两年时间,不仅牢牢的掌握了对身体的把控力,更是在不知不觉中知晓了战场动态,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带着骁勇骑兵连赢了不少的胜仗。
只是可惜,洛子姗虽然恢复成了正常人的样子,却再也找不回往日的笑容。她那一身戾气仿佛也并未除去,而是被渐渐的隐藏起来了。整天板着一张扑克脸,除了洛子峪,仿佛对谁都不太关心一般。
在前些日子,洛水渊突然下令,命洛雯护送洛子峪前往葫芦岛提亲时,洛雯第一次在自己的小侄女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同的表情,那表情仿佛是有些出乎意料的震惊,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愤怒。
洛雯知道,那是因为洛子姗认为,这又是柳韵借洛水渊的手下的一步好棋。她希望自己至少可以保护洛子峪,可以让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与自己心爱的人成亲,不惧权势,不问地位,只有爱情。她不希望自己的悲剧在弟弟身上再一次重演。所以听到洛子峪结婚的对象为名震途安大陆的活神仙薛琉璃的时候,洛子姗的愤怒更要多些。
她紧随着洛雯回了京城,却被那神仙山脉牢牢地挡住了去路。在万般忐忑与不安的日子里,她终于盼到了洛雯的回归,却没有想到,听到了自己那样不愿意得到的一个消息。
薛家答应这桩婚事了,婚期就定在几天之后,而那薛琉璃,竟然是一个年岁不到十二的孩童。
洛子姗不相信自己的弟弟竟然会爱上了一个孩童,她只知道,洛子峪被利用了。因为皇权,因为昏庸的父皇,因为无能的母后,因为软弱的自己,洛子峪不得不用自身的幸福来换取保障家人平安的强大力量。
洛子姗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深深的绝望,但当她看见了那日大婚时的琉璃时,却有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那个高高在上的琉璃仙子似是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那个孩童般的身影虽然身材娇小,却威仪凛凛;虽然面容稚嫩,却只令人觉得绝代风华;虽然看起来清心寡欲不似人类,却唯独看着洛子峪的眼中含着微微笑意。这是一个女人,也是一个爱着洛子峪的女人。了解了这一点的洛子姗,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对琉璃在莘芷安的压迫下所做的隐忍感到钦佩,又对她毫无忌惮地在宫宴上戳穿假柳韵的做法感到钦佩。洛子姗对琉璃是既羡慕又有些嫉妒,羡慕她的潇洒肆意,羡慕洛子峪对她的满满爱意,同时也对琉璃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感到了嫉妒。
所以当琉璃有些做法对洛子峪产生了某些不好的影响之时,洛子姗一方面是真的为洛子峪担忧,一方面却又想这个机会告诉自己,这世界上绝对不会有人是永远这般幸运的,哪怕是活神仙,哪怕是薛琉璃。
洛雯起初并不明白,但是看到了现在的洛子姗,她突然就恍然大悟了。原来洛子姗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来证明自己活的并没有那么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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