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恩跪坐在了琉璃的身边,将头伏在琉璃的膝上,静静地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安定感。
琉璃用手指慢慢地抚摸着洛恩的头发,尽量避免自己尖锐的指尖划伤了他。
“母后,就没有可能,留在恩儿的身边了吗?”洛恩闭着眼睛,喃喃地道。闻言,琉璃的手指微微一顿,洛恩也终于结束了这难得的宁静,从琉璃的膝上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琉璃,“还是要走吗?”
“小恩。”琉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抬起了洛恩的下巴,让他低垂着的双眸转过来看着自己,“母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应当最清楚不过了。在我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是想毁掉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的。”
说着,琉璃便微微带上了一丝笑容:“若母后没有遇见你父王,母后现在还是那个心中空无一物,只剩下憎恨的怪物。所以母后要去寻你的父王,只因为这世间,只有你的父王才是我唯一的归宿。但是,洛恩,你不同。你应当是这世界的君王,你身边有很多人需要你,你身上承担着太多人的期望与责任,所以你才要学着长大,学着坚强。”
“但是这样恩儿好孤独。”洛恩眼中噙满了泪水,“母后,恩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从小恩儿就是自己一个人,曾经还有着父王的陪伴,如今恩儿什么都没了,恩儿不懂,我现在为何要守护这江山,守护这没有任何人的世界呢?”
琉璃听了这话,反倒沉默起来,这样的沉默反倒令洛恩感到有些恐慌。他一下子记起来,母后向来是不会因为别人的要求而改变自己的想法的,如今他这般无理取闹,倘若今后母后不想要再见到他了可如何是好?若母后有朝一日回到这途安大陆来却不通知他,可如何是好?
洛恩的心一下子忐忑了起来,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看到琉璃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母后……?”洛恩跪坐在地,有些绝望地看着琉璃,难道母后真的生气了?连句话都不愿意和他再说,这就要离开了吗?
正当洛恩越想越慌,越来越害怕的时候,琉璃弯下了腰,牵起了他的手。那手指尖传来的冰凉一下子让洛恩回归了现实,他看着琉璃眼中的那抹暖意,怔怔地跟着她站了起来。
“小恩,母后曾经告诉过你,不要过于依附他人,凡是要靠自己,要坚强。但这并不意味着母后要你选择孤独地一个人生存。”琉璃暖声地在洛恩面前说道,“我没有尽到一个好母亲应尽的职责,但是在离开之前,作为母亲,我有一件一定要让你明白的事。”
洛恩被琉璃拉着手,缓慢地走出了大殿,来到了庭院之中。四周忽然金光闪过,一柄金剑就这样悬浮在了洛恩的面前。
“来。”琉璃跳上了金剑,向着洛恩微微招手,“上来。母亲带你看看,你一直努力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洛恩犹豫了一秒,随后抬脚上了那金剑。那金剑在琉璃的操控之下越升越高,随着高度的上升,整个神图王国的全貌就这样出现在了洛恩的眼下。不知为何,洛恩似乎看得到这王国的每一处角落,就连那夜市之中熙熙攘攘的人群的面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座小桥边,一群混混正在将一个女子团团围住,那女子的脸上满是惊恐不安,任凭她撕破嗓子求救,这附近也没有一个人听到她的呼唤。正当那群小混混要得手之时,一路巡逻官兵赶到,解救了女子。那女子不住地向官兵头领叩谢,面上眼中都带着满满的感激之情。
远处一个老汉正在辛苦地进行工作,即便天已经黑了,他还是驱赶着老牛,在田地里来回的播种。终于那老牛不堪重负,轰隆一声倒在了地面上,任凭那老汉怎样挥舞着手中的鞭子,老牛都毫无苏醒的迹象。终于那老汉一个瘫软,跪在地上无助地悲鸣起来。
神仙山脉坍塌成了一片废墟,从途安王国赶过来的商人与神图王国的百姓起了冲突,两方人马正在边界线上大打出手。大家都各说各有理,百姓们更是一片躁动。那商人眼看着事态不好,便骑着马灰溜溜地离开了,只不过走之前,那双眼中的狠厉之色,让人看着心惊。
洛恩看着这一切,不禁沉默起来。
“小恩,你看,这就是你即将守护的东西。”琉璃同样看着这幅景色,心中有些怀念,“这是你父王拼尽了全力也要守护的东西。虽然这一定要你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但是这世界上的一部分人,只有你才可以帮他们,成为他们心中真正的神明。”
“小恩,母亲虽然曾经被天下人敬畏,但终究只是力量差距过大,一旦大家可以忽视这力量差距之时,母亲便不再是他们心中的神了。你要记得,只有让众人从心底里敬畏你,爱戴你,这样的人,才是一个君主最大的力量。”
“是,我记得了。”洛恩看着眼下的国土,声音坚定,一种坚毅的表情慢慢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第二日,琉璃与小九儿告别了洛恩,回到了葫芦岛。葫芦岛上一如既往,百姓和乐。听见琉璃回来了的消息,薛老爷与薛夫人都惊喜地拥到门厅来迎接她。
数十年过去了,薛老爷与薛夫人已经不似当年一般风华正茂,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肉眼可见。薛老太爷早在几年前就飞升成神,如今薛家的家主便是薛老爷一人。葫芦岛与世隔绝,神图王国那一端的事迹如今还没有传到岛上,薛夫人看着琉璃孤身一人回到家中来,不禁担忧是否她与洛子峪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琉璃没有如实相告。在她看来,葫芦岛就像她心中的一方净土,是她可以安心入睡的地方。
数日之后,琉璃再次拜别父母亲。离开之际,又前往了食人者沙漠,将丰鲤娘娘的孩子洛此优丢了进去,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改变了她命运的家园,然后带着小九儿,直奔神仙山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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