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峪看着直直地立在大殿之下的女子，不禁有些头痛地闭了闭眼睛。

　　“让我见小九儿，就一次，哪怕一眼，只要让我见到他，我就再也不吵你了。”洛雯双手成拳，垂在身侧，表情固执地看着洛子峪。

　　自琉璃降雨之后已经过了两年了。这两年琉璃闭门不出，莫说贫民百姓，就连皇室贵族也鲜少见到这凤栖宫的人来回走动。只有双儿每月要定时到宫女处取走凤栖宫的补给用品，洛雯还偶尔能碰上一两次，但凤栖宫的其他人，却是连个影子也看不见的。

　　洛子峪和她说，琉璃因为降雨大伤了元气，因此要静修，不允许所有人探望，就连后宫的嫔妃晨昏定省都免了。而小九儿和白让作为琉璃的贴身侍卫，自然是也出不得凤栖宫。果然，自那之后，无论洛雯怎样在凤栖宫外徘徊，都再没有见到小九儿一面。但考虑到白让和琉璃身边那两只灵宠也未曾露面，洛雯便也默默地认命了，想着等琉璃恢复了便好了。

　　然而一晃儿已经过去了两年了。现在传出来琉璃怀孕的消息，那翟淑仪都可以进宫侍奉了，为何她堂堂的长公主殿下，竟然连琉璃身边的侍卫都见不得？

　　洛子峪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表情，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只顾着周旋于郑晚霜和她背后之人的诡计之间，却忘记估计自家姑姑对琉璃身边的小九儿的在乎程度。但是琉璃和小九儿现在不知所踪，白让也为了寻他们二人而出宫，至今未归。事到如今，若是将事情告诉姑姑，她必然整日忧心，难免不会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看出些什么；但若是不告诉她……洛子峪偷偷地将手指打开了一丝缝隙，果然看见洛雯一副“你今日若不给我个交代，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那种表情。洛子峪不由得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洛雯狠狠地一拍桌子，力气反震地她的手都麻木了，她却依然紧紧地盯着洛子峪不放。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洛子峪无奈地摆了摆手，道，“我便和你说了实情吧。但是姑姑，这件事情干系重大，你听过后千万不要随意透露。”

　　“什么事情？”洛雯听到他这样说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最害怕的是小九儿出了什么危险，她却不在身边，无法救援。如今能知道他们的消息，知道他们是否平安，她便也不会如之前一般慌乱了。

　　洛子峪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接着道：“璃儿两年前因为强行降雨，元气大伤，昏迷不醒。小九儿为了帮琉璃早日恢复，便留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为璃儿调养。这一段时间刚有些起色，却没想到璃儿早已经有了身孕，只不过因为之前血脉虚弱，一直没有发现。你也知道，璃儿乃是仙人躯体，这腹中胎儿又受了损伤，我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拜托小九儿查阅医书，用尽毕生所学，终于在前几日，小九儿殿下找到了一份药方。”

　　“然后呢？”洛雯皱了皱眉头，接着问道。

　　“那药方里有几味药材是极其难寻的。我托人四下去寻，却得到消息说那草药有的在东方巫族那里，有的在南方食人者沙漠之中。更有几株草药是需要越过神仙山脉，到葫芦岛和深远海峡的源头才可以取得的。”洛子峪说着，脸上显露出了一抹愧疚之色。

　　“难不成……”洛雯一边听着，一边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敢想象小九儿竟然要去这些地方，她又惊又怒地道，“难不成，你让小九儿一个人去这些地方为琉璃寻药去了么？！”

　　“那自然不会，我也是知道其中凶险的。”洛子峪连忙摇了摇头，“我让小九儿和白让带着两只灵兽一起去的。”

　　“你！”洛雯忽然一下子把手抬高起来，在空中举了半天，却终究没有落下去。

　　洛子峪本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挨了这一拳，等了半天却没有感觉到头痛。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去，却见洛雯气得浑身发抖，那高高举起的拳头却始终没能落下来，于是连忙补上一句道：“姑姑莫生气，侄儿也知道这样的任务实在凶险，也派了士兵保护他们。”

　　“士兵？”洛雯听着有些疑惑，不过举起的拳头却放了下来，“你调用的是哪一只士兵？没有我的兵符就可以随意行动？如果是你的御林军，怎么也没见到少了哪位将领？”

　　洛子峪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却面不改色地道：“是暗卫。”

　　洛雯听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历代皇帝手中都有一只暗卫，这些暗卫的数量有多少，能力有多强没人知道，但据说由皇帝亲自管辖的暗卫是皇上最忠实的心腹，没有执行不成功的命令，派这些暗卫与小九儿和白让同行也是极有可能的。

　　“那你告诉我，小九儿去了哪里？巫族？食人者沙漠？还是神仙山脉？”洛雯接着追问道。

　　“……神仙山脉。”洛子峪的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僵。

　　“他自己去翻越神仙山脉了？”洛雯听后大惊，“最后一颗幽冥玲珑塔被琉璃找回来了？”

　　“没有。”洛子峪摇了摇头，无奈地道，“但是小九儿说他不得不去。他有翅膀，说不定可以直接飞过去。然而，我的暗卫跟着小九儿一路到了神仙山脉后便失去了消息，找不到小九儿了……”

　　“你……你为何现在才说？”洛雯咬着牙，眼眶泛红地看着洛子峪，“他纵然是琉璃的下属，可你们也没必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这消息……小九儿联系不上了的消息，你们是何时得到的？”

　　洛子峪垂下头，在洛雯看不见的角落里闭了闭眼睛，然后才抬头回答道：“十天之前。”

　　洛雯当下便一拉长裙，单膝跪在地上，给洛子峪行了一个臣子之礼：“皇上，臣自请回到军队之中，与将士一同镇守神仙山脉！”

　　“姑姑，你……”洛子峪连忙走上前两步，想要将洛雯扶起来，却只看到洛雯猛然抬起的那双坚定的眼睛，“你……”

　　“臣请回到军营！请皇上恩准！”

　　洛子峪眼神复杂地看了洛雯半响。洛雯的感受他又何尝不理解，他又何尝不想跑到神仙山脉去寻琉璃呢？看着洛雯坚挺的脊梁，洛子峪终于转过了身，背着洛雯道：“朕……准了。”

　　“谢皇上！”没有任何一丝迟疑，洛雯转身便走了。因此，她也没有看见洛子峪重新转回身时那双好似充了血一般的眼睛。

　　“姑姑，对不起，子峪骗了你。但小九儿和琉璃在神仙山脉的另一端的可能性很大，你便带着我的期许，去探一探那神仙山脉之上，是否有可翻越的路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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