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地

　　献儿睁开眼睛使劲揉了揉，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她只记得玉舒云陪着她回了厢房，还说要跟莫清晖去找长须掌门，要自己乖乖仔屋里等着。她答应了，就坐在桌子边等着。

　　玉舒云怕献儿体虚着凉，走之前特意给她点了炭火。因为炭火烧的很旺，献儿不多时就觉得有些出汗了。她把莫清晖给的外袍脱了下来，铺在桌子上。就这么坐了一个多时辰，献儿觉得有些无聊，就开始拨弄起手腕上的铃铛。铃铛拨弄了一会儿，她又把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拿出来把玩。也许是房内太热，一直贴身佩戴的玉佩上都沾了献儿的汗珠。她把玉佩摘下来放在莫清晖的衣服上，刚要去找些东西过来擦拭一下，就忽然昏过去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便置身在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了。

　　因为什么都看不见，献儿只能伸手四处摸索着。这里应该不是她的厢房，四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摸不到。

　　献儿就这样一边摸索着，一边试探性的向前爬行。也不知道爬了多久，远处终于出现了几点微弱的绿色光芒。借着那些亮点，献儿这才站起身来向前走去。

　　她无从得知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只是本能的朝那些亮光走去。大概对于人类的不能而言，只有光亮才是最终的归宿。

　　但是不管献儿怎么走，那几个绿点似乎永远都在远处闪烁，永远都那么若隐若现的，可望而不可及。

　　献儿看着那些似乎在故意挑逗自己的光点，有些生气了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就这样盯着那几个小绿点。

　　“献儿……是你么？”

　　就在这个时候，献儿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她听出来这声音是莫天晖的，立刻开心的转过身。因为周围太过黑暗，献儿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她便摸索着朝着那轮廓走去，还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清晖？”

　　那黑影听到声音，立刻朝献儿这边动了起来。

　　“献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献儿已经百分之百确定那黑影就是莫清晖了，脚下的步子也变成了小跑。结果没跑几步，就撞到了莫清晖的怀里。她踮起脚尖，几乎都要把脸贴到莫清晖的脸上。借着微弱的光线，献儿眯着眼睛在这种距离下辨认出，眼前的人确确实实就是莫清晖。

　　见到莫清晖的献儿格外的开心，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好像一不留神他就会消失不见了似的。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莫清晖没有言语，而是四下打量起来。但是这里实在太过昏暗，任他目光再好，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献儿指着远处的那几个绿点对莫清晖说道：

　　“那边有光，但是我刚才试了，怎么走都走不过去。”

　　“嗯，我知道。不过我们还是不要过去的好，如果我没猜错，那些光点应该是地府入口的冥火。”

　　听到莫清晖这么说，献儿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她握着莫清晖的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度攥紧，小声的询问道：

　　“那，我们是死了吗？”

　　莫清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吓到献儿了，毕竟黑暗中，人的恐惧是很容易被放大的，更何况献儿还是个姑娘家。

　　“没关系，有我在。”

　　莫清晖这么说着，还主动握了一下献儿的手安慰她。如果不是因为周围太黑，他一定能看见献儿脸上满溢的笑容。

　　莫清晖就这么拉着献儿，几番思量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想到这里，他开口问道：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进来的么？”

　　献儿摇了摇头，随即想起来这里太黑莫清晖看不到，于是才开口回答道：

　　“不知道啊，我本来在屋里想去拿东西的，结果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听着献儿的话，莫清晖便沉默起来。献儿和他一样，都是没缘由的忽然晕倒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这之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但莫清晖清楚，这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就能发生的事情，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被自己疏漏了。

　　莫清晖不说话，献儿心里就没了底。她拽了拽莫清晖的手小声道：

　　“我们还能出去么？”

　　“当然不能。”

　　这突如其来的回答声，听起来和莫清晖的声音有些相似。但献儿肯定莫清晖没有说话，而且这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什么人！”

　　莫清晖警惕的把献儿护在身后，四处张望着。

　　“你的任务不就是杀了她么，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上次你尸毒发作得时候，差一点就成功了不是么？现在此处四下无人，正是你动手的好时机啊。快点杀了她，快点杀了她，快点杀了她……”

　　这声音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莫清晖和献儿围在中间。

　　对于献儿来说，这声音还仅仅只是嘈杂了一些。但是对于莫清晖而言，这声音就像是要钻进他脑袋里似的。

　　这声音就像是由无数只小虫子组成的，它们攀附在莫清晖的身体上，撕咬着他的每一寸肌肤。甚至还顺着他的皮肤钻进身体里，蚕食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痛不欲生。

　　“清晖！”

　　献儿看着突然跪倒在地的莫清晖，顿时显得手足无措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四周忽然飘过来无数绿色的光点，将周围照亮。两个人面前的地上，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斜插了一柄利剑，映着点点绿光显得寒芒逼人。

　　那声音扔在四处回荡，只重复着最后那句话：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莫清晖越是要反抗这声音，身体内外的痛苦就越发严重。他咬牙撕扯着自己的上衣，衣服撕碎了以后，他就开始抓起自己的皮肤来。他指甲抓过的皮肤皆是皮肉外翻，血珠外溢。献儿试图掰开莫清晖的双手，却发现此刻他的力量大的吓人，她根本无可奈何。

　　她还记得刚从棺材中醒来的时候，周围好像围了好多好多的人。但是她只看见了他，只看见了那一双冷若冰霜却深埋痛苦的眸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那样的一双眸子吸引。那种感觉就像这眸子是一面镜子，一面可以折射她内心的镜子。那是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抹去那眼底深埋的痛苦。仿佛只要她能抹去那里的痛苦，就能让自己也得到解脱。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莫清晖承受这种痛苦而无动于衷。四周传来的声音让她把目光落到了面前的利剑上。

　　就在献儿伸手要去拿那把剑的手，莫清晖却忽然用力按住了她的手。献儿回头看着脸色惨白莫清晖，焦急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莫清晖咬着牙低哑着声音开口道：

　　“献儿，快……走……”

　　献儿看着莫清晖，不住的摇头。

　　“不，我不。”

　　也不知道莫清晖是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推开献儿，而后拔出地上的那把剑指着献儿吼道：

　　“走！”

　　献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脾气，直接扑过来按住莫清晖握剑的手也跟着吼起来：

　　“你说走就走啊！你都说了前面是鬼门关，你让我去死啊！”

　　献儿没有来的一顿怒吼，让莫清晖顿时安静了下来。但是很快献儿就意识到，莫清晖的安静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吼叫。

　　绿光映照下的莫清晖，脸上的血管再次充血臌胀、隔着脸皮凸出来，汩汩的血液一高一低的鼓动着，顿时让献儿想起来那日在瀛海岛海边发生的一幕。

　　“清晖，清晖？”

　　献儿轻声呼唤着莫清晖的名字，但换来的却是一双充血的眸子在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意识到不妙的献儿立刻翻身滚到一边，莫清晖手中的剑几乎是擦着她的身体斩下的。

　　“杀了她，杀，杀，杀……”

　　莫清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挥着剑就冲献儿刺过去。

　　“莫清晖，你还真动手啊！”

　　献儿一边大叫着，一边拼命躲避。也许是莫清晖还有残留的意识，总之每一剑虽然都很凶险，但最终还都被献儿躲了过去。

　　两个人就这么一追一躲，竟然就来到了先前那几点绿光所在的地方。那些绿光在半空中飘着，下面是座一人宽的黑石桥。桥下是一条没有波纹的黑水河，桥的尽头则立着扇高不见顶的大门，门上雕着无数只形态各异的厉鬼。

　　献儿站在桥边，不敢再往门那边跑。眼看着莫清晖就要追到近前，献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脚下忽然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便掉进了那条死寂的河水里。

　　眼前失去了献儿的踪影，站在水边的莫清晖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来。他望着手中握着的剑，皱着眉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仙尘派

　　玉舒云和仙尘派上下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献儿的行踪，甚至最后他们发现莫清晖也不见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在玉舒云心底升起，他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大约过去了四个时辰，被翻找过无数次的后庭却忽然传来了消息——人找到了，就在献儿的厢房里。

　　当玉舒云急速赶回后庭献儿厢房的时候，莫清晖正赤裸着上半身，双目紧闭的躺在屋内的地板上。而献儿则浑身湿漉漉的，伏在莫清晖的臂弯里。

　　这一幕看起来怪异又有些暧昧，让闻讯赶来的弟子们不禁侧目回避。

　　玉舒云看到也是皱起了眉头，倒是沈清和反应的还算快，拉着玉舒云闪身进屋关上了房门。然而他隔着房门对外面喊道：

　　“好了，师兄和师妹由我们来照顾，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不要多嘴乱江湖。”

　　看着门外众弟子渐渐散去，沈清和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方清颜去了山下寻找此刻还没回来，否则这一幕若是被她看见，定又免不了一场大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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