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白畸人身体里冰冷的血液不知道为何竟是一点一点地热起来，身体里某处，有东西在一下一下地鼓动着。

　　“小兄弟………….贫僧请你吃东西吧。”老和尚又伸了头，笑嘻嘻地走近，靠近白畸人，说了这么一句话，从袖间飘来股香味。

　　“鸡腿？”白畸人刚刚开了口，便有一物什“噗”地一下飞进了嘴里。

　　咕噜………….

　　“这是什么？”来不及反应，白畸人一下子就咽了下去。

　　话未说完，拿东西融化得一干二净，紧接着，热力突地炸开，白畸人只觉得自己浑身发烫，身体里有东西在翻滚、炸裂。

　　灼热感、疼痛感…………..

　　像一团火焰扑过来。

　　“啊啊啊啊！！！”白畸人跌落在地上，翻来滚去，身形竟是隐约在变换。

　　男人………….

　　女人…………

　　细小的白色灵蛇……………

　　“阿弥陀佛…………..缘法…………贫僧……只能是说这是缘法…………”老和尚站住不动，他们身边的人与虎依旧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发现白畸人如此异样，也没有一个人听见白畸人的痛苦。

　　是结界……

　　老和尚不知何时设下结界。

　　最后，白畸人终于了无自觉。

　　只有一条细小的白色灵蛇，浑身狼藉地躺在地上，只是身上还隐约流淌着白色的光华。

　　老和尚慢慢地蹲下来，叹息，双手轻轻捧起这条小白蛇：“如此对待这些凡人…………可是这场浩劫…………..便是由这一界的凡人而起……………你……….并不是这一界之物…………”

　　“师伯………….”寂言一步一红莲，踏破结界而来。

　　他定定地站在老和尚面前，像一尊佛像，一动也不动。

　　“师侄啊……..你怎地来得这般慢。”老和尚一脸严肃地说，双手若无其事地把小白蛇裹了一下，塞到自己怀里。

　　“.………….师伯…………灵蛇有灵，”寂言的眼里是慈悲，目光落在老和尚怀处：“如此这般便违了它所求的因果。”

　　老和尚一愣，旋即撇了撇嘴，手上倒是没动静，小白蛇还是在老和尚怀里：“哼！就你会说！就你会说！老和尚肚子饿了！”

　　老和尚说完就在城里面晃来晃去了，只是，与寂言擦身而过时，寂言手里多了几分重量，寂言顿了顿，便轻轻笑了。

　　【我是分界线……………………】

　　“不知不归国使者远道而来是为了何事？”陈昂一身玄衣，朝着丽姬举起酒杯道。

　　“吾等前来是为了吾王的病。”丽姬媚笑，卖了一个关子。

　　“哈哈哈，不归国里不是有如此多的良医和修士吗？怎地？都是饭桶？还是君王病入膏肓了？竟然要跑到白虎城这般蛮荒之地来求医？”陈昂把酒一顿，哈哈大笑。

　　“你！大胆凡人！！”丽姬一怒，“啪”地一下，拍在了面前的小桌上。

　　“修士大人，莫生气。”陈昂抬起酒，晃了晃酒杯，酒是琥珀色的酒，颜色煞是纯冽，他含了一口酒，慢慢道。

　　“城主，勿见怪，吾等是听闻西方白虎慈悲，有求必应，便希望能在白虎城跪拜白虎一番。”一个坐在末席的男子连忙讪笑拱手示意道。

　　“如此，那当然，三日后后便是白虎城庆典，使者大人可于那日祭拜一番，在这之前，就辛苦使者大人在白虎城待上一两日了。”陈昂拍了拍手道。

　　紧接着，一列舞女入了宴席。

　　“诶哟喂………苏兄弟，你见多识广，俺怎么觉得这里火药味有些重呀！？”李旭压低了声音对着身旁的苏月说。

　　苏月笑了笑：“知道就好，少说话，多吃菜。”语罢，便是又倒了一杯酒。

　　“苏大哥，白大哥还没回来，我不想看了。”韩峰用手指戳了戳酒杯，一脸郁闷。

　　“你爹娘若是看见你这般模样，指不定要说上你一二。”苏月摇了摇头，继续喝酒。

　　“才不会，我娘疼我………….”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韩小弟和苏大哥原本是旧识？”梅三娘听见了声音，好奇地一问，她倒是从未知晓这二人原就是故识。

　　“也不算，只是见过而已，并未深交。”苏月抿了一口酒回答，未多说。

　　“不知道三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韩峰夹了一口菜不自觉地说。

　　【我是分界线………………】

　　白畸人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似乎自己是睡在了梦中的那棵巨树之上。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只是，渐渐地，有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见过的念经声。

　　听了还不止一次……

　　煞是怀念……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沫。如露亦如闪电。应作如是观………………”

　　似乎有一段时间里，自己常常听见这个人在某处诵经……………….

　　问他所念的是什么意思，他也只是停下来，偶然笑一笑，却不会说那是什么意思…………….

　　光线开启了尘封………….

　　白畸人的意识终于渐渐回复了。

　　她睁开了眸子，便见到了寂言，似乎顺理成章，却又惊讶。

　　寂言有所感应，便停了经文，看向白畸人：“可还觉得身体不适？”

　　白畸人听了这句话，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已然是初见时的女子模样，华发却是依旧。

　　“是你师伯给我吃的东西？”白畸人虽是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嗯。”寂言答道。

　　“你知道我是灵蛇。”白畸人说。

　　“………..”寂言点头。

　　“你知道我昏迷的时候对外界依然可知。”白畸人又说。

　　“嗯，你是古卷中记载的灵蛇。”寂言拨动了佛珠。

　　“多谢。”白畸人起身，白色的纱衣垂落，如雪长发垂落，此处无人……不是白虎城。

　　“你是修士？修佛者？”白畸人勾了嘴角，眼里笑意不多：“这场浩劫与修士有关，却是因凡人而起，你们也会插手。”

　　寂言颔首。

　　“只是，若是对方修士不出手，你们便也不会出手。”白畸人的眸子微眯，又是似笑非笑的模样。

　　“嗯。”寂言顿了顿，这才点头。

　　“因为天道因果。”白畸人抬头看天。

　　天道………….

　　寂言看着白畸人，不说话。

　　“那，与我一同去往白虎城吧，若是修士出手………..”白畸人不再说话了，她在等寂言。

　　寂言亦是起身，他身上的落叶与露水飘落。

　　寂言慢慢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白畸人莞尔，跟了过去，一前一后，如初见时的模样。

　　渐行渐远…………..

　　身后，似有人影出现，那人轻轻抚了抚袖中的石头………..

　　【我是分界线…………】

　　“呵……小姑娘，回来了？想通了么？”白虎城里，又是那头懒懒的老虎，他嗅见了白畸人身上的气味，摇了摇尾巴，对着华发三千的白畸人笑着问。

　　“…………嗯……我是这么想的，便想着这么做了。”白畸人慢悠悠地说。

　　“如此便好嘞，东西给你。”老虎更是慢悠悠地说着，也是慢悠悠地用尾巴卷了一包东西给了白畸人。

　　“这是什么？”白畸人好奇，接过，打开。

　　香味扑鼻而来。

　　“肉馅饼和桂花糕，还有丸子，我老伴做的，平常不易吃到。”老虎说，眼里笑意与自豪。

　　“谢谢。”白畸人心里有东西缓缓舒展，她笑得弧度大了不少。

　　她看见了桂花糕，直接取了一块，先是嗅了一下，最后白畸人幸福地一口咬上桂花糕。

　　寂言站定了，在人来人往之中，看着白畸人弯了眉眼，看着白畸人像一团白糕点一样咬着桂花糕。

　　白畸人吃完一块桂花糕，这才收了嘴，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寂言，见着寂言在看自己和自己手中的吃食，终究是将东西递给了寂言：“………..”

　　寂言双眸里是温润，他想了想，便从其中拿了一块桂花糕。

　　老虎听见了寂言动作，又是睁开了眼睛，慢慢走上前，对着寂言低了头：“多谢大师肯接下这般因果。”

　　“.………..不必言谢…………若修士不出手，贫僧…………也只能是超度…………..”寂言看了看手中还带着暖意的桂花糕，又回眸看着这只老虎，他已有老态，断断续续地说。

　　“这………便是足够了。”老虎抬头，兽瞳中坚定无比。

　　寂言不动，依旧看着手中的桂花糕。

　　“不要多想。”白畸人听罢，对着寂言说，见寂言慢慢地看向自己，白畸人一口吃了两三个丸子。

　　“嗯。”寂言见着白畸人如此，便是咬了桂花糕。

　　在白虎城中，寂言跟在白畸人身后，小口小口的吃着桂花糕，一步一步地跟着白畸人往城主府走去。

　　“现在旁人是看不出你的修为？”白畸人突然停下来问。

　　“嗯。”寂言顿了顿道。

　　“那为什么刚才………….”白畸人问。

　　“因为贫僧要取桂花糕，如此便有了因。”寂言吃完桂花糕了。

　　“那老虎有灵通，但是却不是有修为之人？”白畸人道。

　　“嗯。”寂言答，嘴角沾染了一些桂花糕的屑。

　　“.…………”白畸人从怀里拿了手绢，递给寂言。

　　寂言先是愣了一下，木木地接过，不自然地用那块手绢擦了嘴角，这才喃喃道：“贫僧………会清尘诀…………..”

　　“.………………”白畸人收回手绢，继续往前走。

　　“小师傅，好吃吗？”白畸人忽地，回头，戏谑道，眼里有光。

　　寂言停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白畸人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我是分界线…………】

　　宴会已散。

　　众人皆离去。

　　“丽姬大人，您当真不轻易出手？”黑暗中，一个男子匍匐在丽姬身前问道。

　　“自然，我若是出手，指不定哪里会蹦出一个修仙者来插上一脚，就按照大人的指令行事。”丽姬眉眼魅色横行，却是显出三分狠辣。

　　“是。”男人起身告退。

　　“大人………………”男人退去后许久，丽姬从怀里拿出那张纸片人，伸出小小的舌尖，轻轻地舔舐着这张纸片人的轮廓，渐渐地，渐渐地，丽姬觉得自己越来越热，越来越醉，最后终于是喟叹了这句话。

　　【我是分界线…………】

　　“苏大哥………….苏大哥……………苏大哥……..”韩峰对着房梁上的苏月喊道。

　　“已是月上中天，你还如此，当真是…………”苏月揉了揉头道。

　　“.………….”韩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于是便一跃而上，坐在了苏月身旁：“你说白大哥什么时候才回来呀？他又没带银两。”

　　“该回来的时候就会回来了。”苏月仰头喝了一口酒。

　　“.………….”韩峰先是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才说：“白大哥是女子的时候，你觉得好看吗？”

　　“.………….应当是独特…………..不似凡尘人，却是在凡尘。”苏月淡淡地说。

　　“苏大哥也有这般感觉呀！”韩峰的眼睛亮了。

　　“嗯………….应当是某个不出世的高人的徒弟之类的人物吧。”苏月笑了笑。

　　“我还以为苏大哥会猜测是修仙者。”韩峰道。

　　“若是修仙者便不会如此了………….”苏月道。

　　“如此？”韩峰问。

　　苏月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说，只是继续喝着酒。

　　“苏大哥！！你怎地话只说一半！！？”韩峰见着苏月又是开始喝酒，话也不说了，急得伸手想夺了苏月手中的酒壶。

　　“嘭！”

　　似乎是手滑还是怎的。

　　那酒壶从苏月的手中脱落，让苏月和韩峰猝不及防。

　　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酒壶向下滚去。

　　恰逢白畸人慢慢地走到此间，觉得天上似乎有雨滴，抬头往上看，被洒出的酒泼了满身，酒壶即将落在白畸人头顶之际，白畸人伸手一顶，稳稳地捞住了酒壶。

　　“.………..”寂言默默地继续拨动佛珠。

　　白畸人身上酒香弥漫，想来这酒是陈年的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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