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逍遥窝一事了解后……其实这了解也说不上了解。
只是世上再无那个逍遥窝,世间逍遥偷换处非世间处,留在逍遥窝那的,只有千陌桃林,桃林里再无那一男一女,不知世间又该如何说道这番奇事。
想来又和那辕秋律的事情一样……皆是众说纷纭……
只是……那辕秋律究竟是何种人……到头来也没个说法……
唯一知道的,许是,那人等了一个名叫陌千的女人,等了许久,许久……
至于为什么等,想来,多半和情爱脱不了干系……
打那事后,一晃,白畸人和自己一行人同行的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月。
两个月来,他与白畸人还是如同初见,话不多谈。
他于白畸人脸上,看见过最多的表情莫过于一脸的淡漠,似乎白畸人置身事外,诸般事情与他白畸人而言不过一场闹剧,即便是白畸人自己身处事中。
再来,便是白畸人唇角微勾的似笑非笑,这种时候,白畸人眼里是无笑意可言的,细看,倒是能看出他眼里噙着股冷意,像蛇,却又不像蛇,一般这种时候,恰是冒坏水的时候,冒的坏水还是防不胜防。
他原本觉得,看似多情,实则凉薄才是自己……却是在这两个月以来,被白畸人狠狠甩了一个巴掌。
他们在路上,一行人中唯一的女流之辈受了伤,白畸人虽会替梅三娘治疗,却也仅仅是治疗,轻描淡写地去治疗,治疗时,白畸人只是说算是回报李旭之恩。
至于其他事情……白畸人一概不管,他们寻来东西,他该吃便吃,只是很快,他就会还上这份好,比如下一日,他便下水捕鱼,算是还上这份好。
但是,白畸人从不对他们有任何的嘘寒问暖,哪怕是虚假的客套话也不曾说,他仅仅是淡漠,似乎他们与他就仅仅是一个陌路。
且,白畸人不喜他们这帮人碰他,不止他们这帮人,他不喜人碰他,他总会离他们有一段距离。
其他人若是对白畸人好,他下一刻,亦或者第二日便会还会这份好,总之,白畸人从不欠他人一分好,更是不欠别人一分坏,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两个月里,一次,李旭玩心大起,戏弄了白畸人,一抬手,把白畸人扔到树上去了,还使坏,在树下乐颠颠地大喊,嬉笑怒骂,谁知,李旭耍得竟是耍疯了,一拳头打在树干上,这树猛地一晃,白畸人不察,从树上摔了下来,掉在水里,好久,白畸人才从水里爬出来,那日白畸人起来后,只是朝着李旭似笑非笑了,眼里有寒意。
李旭也觉不好,他一心提防着,谁知,第二日,白畸人便让李旭落了水,李旭从水里刚爬起来,就被白畸人按了下去,如此反复几次,白畸人这才回身去睡了。
也不知是如何了,这白畸人竟是会救助其他人,这倒是个奇事,只是,他救那些人,似乎是习以为常……韩峰问他为何救……他只是瞥了一眼韩峰,说,就像为什么救你……
只是白畸人虽是在路上遇见需救助之人,他会主动救助,但是救助完的下一刻,他便会离去,留也不留。
若有人想报答,这人追上了白畸人,白畸人倒也一概接受,但是,他只接受一次,一次后,就上路,停也不停,并且,若是那人又来,白畸人似乎已然把他所救助的人忘得一干二净,丝毫不剩。
且,白畸人,总是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不像个常人……他似乎很多东西都不懂,但是很多东西他又懂……
苏月越想,越觉得心中泛了几分凉。
白畸人这样的人不可深交,他不似常人。
苏月看着白畸人的眼里起了凉意。
只是苏月琢磨着,他们和白畸人大概不久后就会分别,应当是此后再也见不着了,他心中不由放松了许多。
思及此,苏月眉眼一舒,又是朗朗如月,酒香溢出来:“白兄弟,你可是看中了什么?”
“.………我想看看有关白虎城的书。”白畸人目视前方,淡淡地说,丝毫未觉苏月眼里的凉意,亦或者白畸人知道了,却没当回事。
语罢,苏月便随着白畸人一齐走近书摊,那匹马摇了摇尾巴打着寻不着的苍蝇。
书摊那,一名老者正在假寐,他听见脚步声,老者的耳朵动了动。
“这……………”白畸人走到了老者跟前,他低下头,这才刚刚说了一个这字,那老者便是懒洋洋地醒来。
那双眼一开,就是精气炸开,只见那老者用一双精气快溢出来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白畸人,那老者冷笑一声,撇了头,最后,老者竟是化身为了黑毛大老虎,他一双虎瞳,睥睨地对着白畸人说:“你的,生意,我,不做。”
说完,那黑毛大老虎就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声震耳。
“为何?”白畸人一顿,即将落到书上的手指停下,他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玩笑!玩笑!小伙子!年轻人不要介意啊!”黑毛大老虎又是大笑,很是得意,他大笑着说,却是目光中带着怜悯。
“.………..”白畸人愣住,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僵在那处。
“白兄弟…………白!白!白………..”苏月低头看着书,正想对着白畸人说些什么,抬了头,刚还是正经的,却是在下一刻猛地愣了,话都僵了,手不自觉地握成拳放在了嘴前轻轻地咳了一声。
不知何时,这!这!这!
苏月眼前哪里还是个男人!!
这分明是个女人!!
只见这男人的白畸人竟是在他抬头之际,就变为了女子,穿着打扮亦是变回了女子的模样,泼墨青丝未绾,灵性琉璃瞳微合,苍白地让人有些心疼………….
“怎么了?”女子独有的嗓音,她疑惑。
听见自己的声音,白畸人一愣,低头,伸出纤细的双手,端详了些许,又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不知为何,她有些怅然若失:“………….还是,变回来了………”
苏月被白畸人这般突兀的变化弄一时无了言语,倒也不是被吓住了,只是仍未反应过来,一时有些失礼。
“哈哈哈哈!!啊啊啊啊!果然!哈哈哈!!当真是个娇弱得让人心疼的女子,若你真是那般柔弱男子,还真是不想做你生意了,难怪怎么看你怎么奇怪,身上气味还甚奇怪!!总觉得,你身上的那股狐狸味格外地重,果不其然,你当是受了白狐的馈赠才变作男子的吧。”黑毛大老虎站起身来,尾巴摇着,苏月身后的马站定,盯着这老虎,虎视眈眈,倒是不怕这大黑虎。只见这大黑虎盯了一下这马,它就绕了白畸人一个大圈,仔细地嗅了嗅白畸人身上的气味。
“嗯?老先生如何知晓?”白畸人挑着书的手猛然一顿,双眸直接对上黑毛大老虎询问道,这老虎晃回到白畸人跟前。
“哈哈哈!这还不是话本里的传说故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老夫不过诈上一诈,你就自己说了,这可怨不得我!哈哈哈哈……”黑毛大老虎笑出声来,它又低下头,毛茸茸的爪子在书堆里左扒拉一下,右扒拉一下,最后在自己的书摊里拣出一本《八国异话》,咬住书,放到白畸人身前:“《八国异话》,这本书送你,小姑娘,上面写的有。”
语罢,那老虎还是盯着白畸人,一动也不动,只有尾巴在动,过了半晌,那只大老虎轻轻地感叹:“你很美,不似凡人,一举一动皆是灵性。”
“多谢………….”白畸人接过这本书,低头,翻开书,白畸人又合上书,她思索了一会儿,又问:“不似凡人……那么……我要怎么样才像一个凡人呢?”
苏月听见这句话,心中几许惊讶了,又是想到逍遥窝里那般怪事,尤其是白畸人身上的那些怪事,猜疑闪过……
白畸人……莫不是…………..
“哈哈哈哈哈!!傻里傻气!哪里来的傻话!?你是看什么话本看多了?!小姑娘不就是个凡人吗?怎么看,怎么看,你身上的气味怎么闻……还都是个凡人气味!说你不像个凡人,是夸你俏!!顶多,就是世间的事情你知道得太少了,才会这样问,才会觉得自己不像一个凡人,不像其他人一样。嗯……..时辰差不多了,我该收摊了。”那老虎笑出声来,卷了地上的书和布,驮着便是离去了。
白畸人捧着书,目送着大黑虎离去,一时发愣,那老虎慢悠悠地朝前走,日头的光照在老虎一身皮毛上,说不出的油光水亮,只是老虎……似乎……似乎也不像周边的那些老虎一样……
不似平常虎。
最后,白畸人只是喃喃道:“太少吗…………”
“…白…白姑娘。”许久,苏月见着白畸人还在朝老虎看去,他清了清嗓子。
“嗯?何事?”白畸人抬起双眸,细细地看着苏月,一双眸子晶莹剔透,带着水意,似乎一眼,便看尽了四季。
“我………..我……..”苏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也不好直看白畸人的眼。
久酒国里头!
家中哪里会有这般直愣愣盯着男人看的女人!!
何况!
这男人的白畸人怎地和女人的白畸人是如何这般不像!!
话说上一次……
白畸人瞧见水里有鱼,大鱼,白畸人脱了衣服,就下水去了,他们几个人就在一旁,他们就这么盯着还是男人的白畸人裸着上半身在水里捕鱼,还是看了好久,边看边打趣。
真想说他们不是有意的……
但是……
何况,自己家中家规尤其严苛,看了女子的脚,摸了女子的手,都得对这个女子负责……
这……
这……
白畸人……
白畸人……
不止是如此……
他路遇温泉,脱了个精光,在温泉中一边喝酒,一边泡着,月色正好,当时韩峰和李旭不知哪里撒野去了,梅三娘倒是在不远处火堆那里坐着,白畸人不知为何从旁走过,他一时有些发愣,笑着问白畸人下来一趟有何不可?白畸人不言不语,往他那里瞧了半天,苏月似乎在那时瞧见白畸人眼里有了那么一个女人,只是白畸人还是什么也没说,最后掉头走了……
……………….
现在想起来……
乱!
乱!
乱!
“?嗯………….苏月,你可知道,那白虎的祠堂在哪里?我想去上一炷香。”白畸人盯向苏月,瞧见苏月有些出神,她迟疑了下,还是伸出手,把苏月的钱袋递给他。
“?嗯………….嗯……”苏月抓住缰绳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缓缓地探向白畸人手中的钱袋。
“你,你还会去找我们吗?”苏月一时没忍住,问,问出来以后,他又觉得冒失,他……如何会问出这般话……起先……他不是希望……这……这……白畸人快些走吗……
白畸人想了想,微微勾了眉眼,碎了一汪的琉璃泉,眼里倒是透了笑意:“会的,我没有钱。”
苏月听了,自己也不住地笑了。
是,这个女子打和他们在一起时,就几乎没见她花过钱。
看来,似乎她会和自己这一行人在一起久一些日子了,苏月自己的心里面说不出的滋味,一时不察,手触及到白畸人苍白的手,被触感所惊,手却还是稳如泰山,还是将钱袋收了回来。
“等一等,”苏月突然笑了,变戏法一般取出了一把簪子,桃木簪子:“你既是去往白虎祠堂,便把发绾上……你是从山寺中出来,当是知晓,那些去往寺庙求神拜佛还是祈愿的人,还是是去道馆祠堂这些种种的人,总是怀着虔诚而去,可不能……似你这般披头散发。”
白畸人盯着苏月手里的桃花簪,一愣:“我…………不会绾发。”
苏月也愣了,手里的簪子险些拿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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