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桶!光看清个破珠子有什么用?!带珠子的人多了去了!”那长老终于忍不住, 脸都快黑成锅底了。
掌门敲击座椅扶手的指节顿住,整个大殿突然没了那有节奏的敲击声, 显得更加压抑:“手上绕着一圈乌色的珠子……?”他的轻声重复了一句, 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有没有想到什么。
过了一会儿, 他才又开口道:“现在市内找不到人了么?”
那弟子嗫嚅:“被那黑衣人一搅合,打草惊蛇,那些没被找到的估计也都暂时躲藏起来了。估计……”
“嗯。”掌门摆了摆手, 道:“你下去吧。”
仿佛得了赦免令似的, 那弟子行了个礼就忙不迭地离开了。
待殿内只剩下众长老时,掌门开口道:“鸿钧去召集门内众新弟子,鸿贤你广发信函给其他各门派, 通知他们, 下个月的试炼大会提前至五天后。”
“这……陡然提前近一个月, 总得有个理由吧?”鸿贤长老有些犹豫。
“就说——”掌门沉吟片刻, 道:“我派有幸从药鬼那处获来一张方子, 炼出的丹药有惊人之效, 历经百年,这丹药终于出炉, 我派想借试炼大会之机,诚邀各派前来一同品鉴。到时各派定有疑心,少不了要多派些人前来看个究竟。”
言罢, 他并未多作解释, 便让众人散了。
秘境内的几人就见洗墨池荡漾起几圈涟漪后又重新恢复了澄澈和平静。
“试炼大会?”余贤摸着下巴道。
“哦, 是这样的老祖宗。”林桀忙不迭地颠颠过去解释,“这试炼大会说是百来年前开始的,因为现在世间限制越来越多,招到的弟子根骨也越来越杂,各派之间的联系随着时间发展,反倒越来越少,颇有些偏安一隅的意味。为了避免各派坐进观天,渐渐衰落,每十年会举行一次试炼大会,由各派长老带着这十年内新入门的弟子参加。算是各派之间的交流,也可以看看自家的弟子和别人的差距,以此敦促各派弟子勤修不辍。因为这些年恒天门几乎一家独大,所以试炼大会一直都是由恒天门举办。”
余贤点点头:“这样啊,我们那会儿也有过,那时候可还没有恒天门呐,没想到如今倒是它大包大揽了。”
“这试炼大会出现过死伤么?”白柯问了一句。
“每回每派几乎都有死伤,不过也就折进去一两个,各派觉得在可接受范围内。”林桀道。
君宵皱眉:“试炼不就是两两切磋,点到即止?怎还会有死伤?”
林桀摇了摇头:“这个试炼大会不是以切磋为主要方式的,而是把各派新弟子放进万潮谷内,里头险境重重,哪派弟子先从出口出来,便算是拔了头筹。”
“那这里头可做的手脚就多了去了!”胖姨的声音插口道。她这两天在秘境养伤为了舒坦,一直以本体的状态示人。于是众人看到的便是一株硕大饱满的芍药摇晃了两下,巴拉巴拉地往外蹦着句子,场景颇为诡异……众人至今不太能直面胖姨是株芍药的事实,毕竟这两者除了丰满几乎没有什么共同点能让人联想到一块儿。
正说着,屋檐上的镜埙又嗡嗡地响了起来,想必是召集众弟子汇合的通知来了。
白柯和林桀同众人打了声招呼,便穿过竹林回到了小院里,刚好截到了弟子召令。
林桀将那张召令符扯下,指尖搓起一小团火球将暗黄色的纸符烧了个干净,然后带着白柯朝恒天殿前的广场走去。
二人到那儿时,所见便是乌压压的人头。各长老座下弟子秩序井然,纵横齐整地列在广场中,长袍飘飘,倒真有股子大门派的气势。林桀领着白柯,站在了鸿贤长老座下弟子队列里,不过这站位似乎还颇有讲究,不知是不是根据入门时间来排的。林桀让白柯在队末站定后,同白柯前面那人打了声招呼,便匆匆朝前走了几排,站到了他的位置上。
“你是新入门的吗?”站在白柯前面刚才同林桀打招呼的是一个有些瘦小的弟子。白柯看不太清他的长相,单听声音觉得年纪不大,声音里还带着股子未脱的青涩之气,而且语调温和得简直有些软了。
白柯一向吃软不吃硬,因此对这位弟子没什么恶感,也不装聋作哑,点点头道:“算是吧。”
“怪不得以前没有见过。是阿桀的朋友吗?以后碰到什么事情,如果阿桀不在,来找我也可以,叫我孟析就行。”孟析大约也是个话多的,冲着白柯絮絮叨叨了一长串。
白柯浅笑着应了,他正要礼尚往来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却感到脚下的地面不知怎么忽地抖了一下。
震动感太过突然且幅度不大,那一瞬间,白柯甚至以为只是自己头晕了一下没站稳。接着就听到原本没什么声音的广场上陡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诶?!是我没站稳还是这地震了一下?你有感觉吗?”孟析揉了揉额头,冲白柯问道。
“我也感觉到了。”白柯皱眉,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好好的地突然抖了。他在君宵的秘境中通过洗墨池多少了解了一点恒天门最近的状态,不稳定的因素很多。所以当他意识到这地面是真的抖了一下之后,第一反应便是“不好”!
事实上,这两个字他也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啊?什么不好?”孟析有点闹不明白状况,还自顾自在那儿絮叨:“不过也确实不大对劲,毕竟像咱们这种门派所处的地方,都是下了禁制布了阵的,普通的地震我们根本不可能有感觉,难不成是外头有谁误触了恒天地界的禁制?”
他的想法显然和大多恒天门弟子不谋而合,一时间,周围嗡嗡的议论声中,时不时就能捕捉到“禁制”“阵法”之类的字眼。可白柯却下意识地觉得不对。
就在众人叽叽喳喳地议论之时,一个沉稳略带老迈的声音传遍了广场,显然是加了术法:“慌什么!不过是地动一下而已,值得你们如此忌惮?掌门已着人前去四方地界查看,你们——”
话未说完,白柯就听前面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天——那是什么!”
随着这声惊呼响起,更多的声音喧哗开来:“西边!快看天上!”“黑压压的一片!”“老天好快——它、它过来——啊——”
一声变了调子的尖叫戛然而止。
白柯循声望去,在众弟子口中黑压压的东西落到白柯眼里却并不是黑的,而是纠结成一大团的灵体。无声地挣动叫嚣,白柯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其中某个灵体狰狞地面孔从周围的一团中探出来,张开嘴,伸出手将离它最近的一个恒天门弟子整个人包裹进去,转眼间,那弟子便只剩了一滩血水,再没了灵气,从白柯的眼中消失,归于沉寂。
“结、结阵!”白柯似乎隐约听到了秦河的声音在高喊着。可是整个广场上的人群已经乱成了一团。
“小白!”林桀拨开混乱的人跑到白柯身边,又拉着了孟析。
白柯看清那东西后,便猛地拍了林桀和孟析一把,斩钉截铁道:“走!”
恒天门的长老和掌门显然也没料到会陡生如此变故,一时愣神后,便迅速分散到个点结了个阵,手上边动作着边冲散乱的弟子吼道:“愣着做什么?!这么多年都白修习了吗?!”
显然恒天门下的弟子并不是个顶个的饭桶,只是这年头太平喜乐的没什么实战经验,被掌门长老吼了之后,都迅速反应过来开始把能招呼的术法通通往那团黑云上招呼。
可谁知那黑云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它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扯开成几团,而后以让人根本来不及应对的速度在人群中呼啸而过。
恒天众长老的阵开始发挥作用,气劲形成的风涡旋转着,搅得人眼睛几乎睁不开。一团团的黑云被如刀的气劲搅了个粉碎。然而这却并没有对这些黑云有过多的削弱,它们一缕一缕地飘散在空中,身形诡谲飘忽,时快时慢,逮住一个抵抗不力的弟子便旋风般将其包裹住,而后又迅速瞄准下一个。
地上的血水一滩又一滩,散落的弟子袍浸在血中,场景可怖。
白柯和林桀在秘境受君宵的指点,比起一般弟子进步神速,然而终究时间不长,进步再快也不可能一下子跃到多高的境界。这些东西连恒天掌门长老对付起来都颇为棘手,何况他们这小猫三两只。于是直接放弃抵抗,走为上。
可是他们依旧低估了这些散碎灵体的速度,或者说,他们高估了自己的脱身能力。
也不知道他们这三人中谁看起来比较可口,他们刚挣出乱糟糟的人群躲开乱丢的符纸和法阵,一转头就同三团灵体对上了。
白柯几乎眼看着形容狰狞的面孔张着嘴以一种异常可怖的姿态朝自己扑来,几乎瞬间便要把自己包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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