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玫瑰旧堡!
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以至于一次又一次的事情总能跟它扯上牵连?
身为一个在现世浪了几百年的人,凯文对玫瑰旧堡这个地方并非一无所知——那里曾经是一方小小城邦的所在地, 他们生活在那里的时候, 周围还不是沙漠,据说曾经的绿野很美, 盛产杏色的野玫瑰。整个古堡都被野玫瑰包围了,是个非常浪漫的地方。
但是那个城邦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久,前后大约不足一百年的时间, 就彻底覆灭了。
关于它覆灭的原因,传说有很多,但流传最广的一种是说蜃海黑风的突然到来, 使得毫无准备的城邦人民陷入幻觉的混乱中, 一夜之间城邦里到处都是大火,以及受幻觉操控毫无意识地相互砍杀的人, 据说连国王都被钉死在了城堡里, 就横尸在杏色的玫瑰丛中。
而随着蜃海黑风一起到来的,还有漫天的风沙。
一个城邦的兴起可能需要很多年, 但一个城邦的消失却根本要不了多久。
很快, 这里就变成了一片沙海, 而原本的城邦也只剩下了一片旧堡的废墟。
不过, 大多数人虽然知道玫瑰旧堡的存在,但是除了一拨生而喜欢探险的人, 很少有人会真的走到玫瑰旧堡所在地方亲眼看一看, 毕竟要冒着碰上蜃海黑风和迷失沙漠的危险。
偶尔有穿过蜃海的商队会拐道去旧堡看一看, 不过大多会失望而归,因为那里真的不剩什么了。
凯文跟大多数人一样,没有真的去过玫瑰旧堡。毕竟他对那地方并没有什么好奇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很不喜欢沙漠,因为这里总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孤寂感。大概正是受这种感觉的影响,他才会在蜃海黑风引起的幻觉里再次看到那个黄昏。
更重要的是,就算好奇了,他也根本不认路。
此人对于路线这种东西与其说不敏感,不如说懒得记。他觉得有必要认识的路,走一遍就能记得非常牢固,比如法厄神墓的路。毕竟自己的坟在哪儿都找不到,也实在有点儿说不过去。但剩下的大多数地方,他从来都懒得认,始终秉持着走哪儿算哪儿的原则毫不动摇。
这大概是旧时代神祇的通病。
他们各自住在不同的地方,闲着没事的时候便会出门云游。
对,云游。他们从来不说串门,因为搞不好原本想找酒神,最后却走到了爱神那里。事先说了最后往往自打脸,还不如不定目的地,随意走。
总之,凯文这样的人要想去玫瑰旧堡看看,没个三五七年肯定是绕不回来的。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不得不去。
玫瑰旧堡这里既然出现了跟法厄相关的东西,他就不得不去。离玫瑰旧堡越近,他心里就越有一种情绪隐隐跳动,他也越发怀疑这跟梅洛脱不开干系。尽管现在神的时代早已过去太久了,连后神墓都建了不知多少年了,但是他怀疑梅洛依然没有完全消失。
如果梅洛真的想要做点什么,普通人根本是拦不住的。
所以他必须去。
“玫瑰旧堡在哪个方向,我们身上都没有带指向工具,只能靠你们认路了。”凯文心里的想法很少表现在脸上,他依旧倚着天狼的脑袋,一手非常光棍地拍了拍自己腰上的囊袋,道:“我们来得匆忙,只带了自己。”
伍德迟疑了一下:“我……们?们在哪儿?”
奥斯维德:“……”
凯文“啊”了一声,顺手拍了一把天狼的头,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可别看它不是人,智商还是跟得上的,我一般勉强算它一个人头。”
奥斯维德:“……”
伍德恍然大悟,也不再咬文嚼字了,而是从贴着心口的夹兜里掏出一枚黄铜罗盘。伍德“咔哒”一声拨开了盘盖,就见里面一枚精致的小指针如同刚上了发条似的疯狂旋转。
“虽然指针还在转,但是我隐隐有种感觉,觉得玫瑰旧堡离我们不远了。如果我的直觉没有错的话——”碎嘴的尼克又憋不住了,在旁边手搭凉棚看了一圈,而后抬手一指道:“那个方向。”
神奇的是,军队里大多数士兵也跟着出声附和:“对,我也觉得在那边。”
离凯文较近的一个年轻士兵更是一脸茫然地嘀咕了一句:“我也感觉在那边,奇怪了,我可从来不认方向,直觉也没准过啊。”
他旁边的一位士兵则用手肘拱了他一下,低声问道:“嘿,你有没有觉得有一点心焦?”
凯文原本还没太在意,一直盯着伍德手里的指针,等着它越转越慢,渐渐停下。然而听到这两个士兵的对话时,他忍不住朝他们瞥了一眼。
那两个士兵没注意,依旧头对头在小声低语着:“你也心焦?我还以为是刚才幻觉导致的后遗症,或者是我太渴了呢……”
“什么心焦?”凯文突然走过来问了一句,他的语气非常随意,就像是指挥官随口关心一下年轻士兵的军营生活似的。
但是那两个士兵还是惯性地一并脚跟,正色道:“没有,指挥官阁下。我们只是想早点去玫瑰旧堡那里。”他们想了想觉得这话有点儿没头没脑的,于是又补充了一句道:“毕竟早点探查完早点安心。”
凯文盯着他们看了一眼,又很快扫了一圈其他士兵,正想再找几个问问,就听伍德叫道:“阁下!指向定了!”
“哦?往哪里走?”凯文暂且先搁下这边的事情,大步走到伍德身边,接过他手中的罗盘看了眼。而伍德已经掏出了带着的一卷地图,对照着罗盘定的方向确定起了位置。
片刻之后,他抬手一指道:“往那边去。”
好巧不巧的,他所指的方向和尼克以及大多数开口的士兵直觉的方向一模一样。
方向一定,众人半点儿迟疑都没有,转眼便上了马鹫,凯文也二话不说翻身上了天狼的背。
尼克朝他的方向扫了一眼,喊道:“阁下你的坐骑居然没有套上缰绳?跑快了容易被甩脱!等等啊,我们有备用的,你还是套上吧。”
凯文揉了揉天狼毛茸茸的脖颈,道:“不套了,它要敢把我甩脱了,回头我就烹狼肉吃。”
奥斯维德:“……”
尼克翻出了一套缰绳扣,刚要继续劝说,却发现那头巨大威猛的天狼一脸傲慢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尼克:“……”
说实话,被这种凶兽透明的眼珠子盯着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胆子再大的人都会有种不寒而栗的惊惧感。尼克僵着手腕没敢有大动作。
天狼冷冷地看了他片刻,而后一口咬走了他手里的缰绳套,扭头甩给了背上的凯文,意思非常明显:给朕套上!
尼克:“……”
凯文:“……”
这俩都愣了,前者是被吓的,差点儿以为自己的手要进天狼的嘴;后者则是诧异的,他不要缰绳其实是觉得,不论是纯种的天狼还是纯种的奥斯维德,这两者之间有个共通点,就是生而高傲。给这种生物脖子上套根绳,实在有点儿太缺德了。
谁知他难得良心发现了一把,对方还没领情。
奥斯维德把缰绳丢给他便驮着他走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压着嗓子低声道:“老老实实套上。”
凯文同样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回道:“你确定?堂堂皇帝套缰绳?你很有情趣嘛……”
“什么乌七八糟的!别废话!”奥斯维德没好气道:“摔下去就有你受的了。”
凯文拎着缰绳愣了一会儿,一反常态地没继续调侃,而是把缰绳翻了个花样套在了奥斯维德身上,避开了会勒得他不舒服的脖子。
他一声不吭地套完,单手拽住缰绳,拍了拍天狼的脸道:“行了,走吧。”
“我开道,你们随后。”凯文不容置喙地冲伍德和尼克说道。
“诶?”
还没等他们的疑问出口,天狼便双翅一振。
凯文天狼双翅掀起的巨大劲风中压低身体,一人一兽速度奇快,很快遥遥飞在了前头。
伍德他们领略了速度的差距,赶紧一夹马鹫的肚子,跟着疾驰而去。
因为要照顾着后面的大部队,奥斯维德一直控制着速度,倒是凯文偶尔会催他两下,让他不用管其他全速前进。
“你这口气怎么好像是故意要把他们甩开?”奥斯维德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凯文沉吟片刻道:“玫瑰旧堡不太对劲,我想先去看一眼。”
最初神官院提到玫瑰旧堡的时候,凯文不是没想过这是个饵,但是他一直以为这个饵只是针对某一部分人,比如他,比如代表着金狮国的奥斯维德。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这个饵波及的范围有点广,就连普通的士兵似乎都在受其影响,被引着朝那里去。
这又是为什么呢?
漫天沙尘之中,视野并不算很清晰,即便他们在空中居高临下,目力所及的范围也非常有限。
但是飞了很久一段路后,凯文还是透过风烟看到了远处一点高塔的轮廓。
如果没有弄错的话……玫瑰旧堡就快要到了。
然而凯文扫了一圈后,眉心便紧紧蹙了起来,因为他看到玫瑰旧堡的轮廓脚下,隐约有一片黑压压的东西,乍一看像是古堡投下的阴影,然而风沙小一些后再看,却发现那分明是密密麻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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