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太有默契还是太没默契,两人刚好一个下意识往左偏,一个往右偏,晕成了脸对脸,真是冤家路窄。
凯文:“……”
地牢里阴湿寒冷,凯文身上穿的还是奥斯维德硬塞给他的那套,虽然比之前破布似的旧衣服好一点,却也绝对跟“御寒”沾不上半点儿关系。所以奥斯维德问的那句“你手怎么这么冷”简直就是屁话,何止是手,他浑身都冷!
正是因为冷,奥斯维德带着热度的呼吸打在他皮肤上时,才更加清晰明显。
明显得他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了。
凯文心里“啧”了一声,心说果然受不了别人离我太近,太怪异了。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撩开一边眼皮看了眼,却见奥斯维德也一脸复杂地半睁着眼,一副想说什么却不得不憋着的模样,大概也觉得这造型拗得不太痛快。
走道里风声刚落,便响起了脚步声,有轻有重,来的不止一个人。
改换姿势的动静有些大,凯文不可能冒险,只能继续这么拗着。
谁知在这种境况下,奥斯维德还是不怕死地张开了口。
就这位皇帝陛下小时候的黑历史来看,他嚣张起来简直浑身挂着胆,在这种境况下搞出点儿动静也未必不可能。
凯文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却见他只是动了动嘴,并没有出声。
从口型来看,他在问凯文:“难受吗?”
凯文翻了个白眼,这特么还用说?
奥斯维德:“看到你难受,我就舒服多了。”
凯文:“……”你是不是闲?
就在他被年轻皇帝的幼稚举动搞得哭笑不得的时候,走道里的脚步已经从地牢那头走到了这头。
他表情瞬收,立刻闭上了眼。
“都还没醒?”一个粗哑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那种嗓子里含着沙一样的摩擦音,除了沙鬼一族,别人也发不出来。
“丢进地牢之前,给他们每人滴了点药,能药倒一头犹塔巨型野猪的量,正常人肯定扛不住,估计今晚都醒不了。”一个略微尖细的声音答道。
凯文:“……”比野猪能扛,不知道这是夸还是骂。
沙鬼抛了个什么东西出去,“叮”地一声,听音质像是玻璃质的容器,“那正好,这是你们要的,可以在这里挑一个人试试,效果自己看。”
尖声音恭维:“效果已经见识过了,不然他们也不会躺在这里。”
凯文心思一动——
能让他们躺在这里的是那个披了皮囊的沙鬼,现在照这两人的话来看,那沙鬼“谁碰谁死”的逆天状态不是普遍现象,而是跟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有关?
可如果真是这么关键的东西,沙鬼会轻易给北翡翠国的人用?
“别废话,赶紧试试,没什么问题我就回荒漠了,领主在催。”沙鬼的声音里透着慢慢的不耐烦和傲慢。
尖声音道:“您这就要回去?陛下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招待您,起码得办个隆重的送行宴会,不然陛下病好了肯定要拿我问罪的。”
沙鬼更不耐烦了:“用不着了,我们今晚就走。”
这么急着走?
把好东西留给北翡翠国,都不看看会搅起什么样的动荡就退回荒漠,这跟沙鬼一贯的嚣张风格不符合啊,总不至于真的无私奉献不求回报吧?
凯文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雨季要来了。
现在已经是五月了,东部安多哈密林雾期结束,就意味着整个大陆最大最长的雨季要来了,前后顶多只会相差两三天的工夫。沙鬼一贯怕水,讨厌潮湿,每到雨季就只能乖乖窝在西部荒漠。
这也是他们没法完全压制其他种族,占领整个大陆的原因。
这是众所周知的弱点,沙鬼也没有掩饰,他略带嘲讽地笑了一声:“这一瓶够你们操控的,雨季持续四个月,对我们来说真是太过长久的时间,能做很多事情了,希望我们重回大陆的时候,能看到你们计获事足,也别忘了跟我们的约定。”
“怎么会。”尖声音笑了,他似乎搓了搓手,斟酌道:“那我先试试?让我来挑一个……”
他拖长了尾调,脚底在地牢有些潮湿的地面摩擦着,似乎在转身看着各个牢房,犹豫着应该选哪个倒霉鬼。
凯文听见他朝这边走了两步,因为兴奋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几乎贴到了牢房的门栏上:“金狮国的怎么样?”
他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玻璃瓶,似乎在考虑。
沙鬼大概受不了这么磨叽的性格,啧了一声,道:“快点,不过我事先提醒你,这东西并不好操控,还有你那手别抖,瓶子抖碎了就前功尽弃,有你跪着哭的。”
听了他这话,尖声音似乎又慎重了一些,他撤后两步,转向了对面牢房,“那就先拿这边的试试,灵族一个小祭祀,试坏了也不影响。”
凯文听见那边悉悉索索一阵轻响,而后是连呼吸都屏住的寂静。
就在他扭着的脖颈开始发酸的时候,尖声音突然低声道:“来了来了,站起来了!”
凯文:“……”八百辈子没见人站过么,这么一惊一乍的。
他当然知道尖声音所谓的站起来没那么简单,应该是把瓶子里的东西用在了那个灵族小祭祀身上,并且效果不错。
“他有意识吗?”尖声音问道。
沙鬼:“当然,不然怎么伪装。”
看来是跟之前的重甲骑兵一样,借了皮囊伪装成正主。
凯文心里一琢磨,差不多明白了北翡翠国的意图,如果瓶子里的东西能有这种效果,那么想对付哪个种族,就抓几个人来换层皮。
如果是战士,可以回去搞乱军队;如果是宫廷里的人,那可以接近上位者;如果直接抓到了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比如掌权者,那就更方便了!简直兵不血刃就能取而代之!
这特么是上哪儿搞来的巫术?凯文纳闷极了。
“有意识还会听话吗?让他把另一个掐死。”尖声音阴暗地撺掇。
沙鬼:“瓶子在你手里。”
“哦哦,那我来试试——你,过去扭断他的脖子。”尖声音压低了嗓音,听起来又轻又阴森,刻毒极了。
“好。”一个陌生的声音应了一句,应该就是被顶包的灵族祭祀。
片刻之后,就听“喀”的一声骨骼脆响,尖声音压着兴奋道:“好,好,太好了。”
沙鬼问道:“现在知道效果了?亲手试的感觉不错吧?地牢里这么多人你随意,我事办完了该回去了,刚才来的时候天就已经阴沉了不少。”
话音刚落,走道里便响起了呼的风声,又很快归于安静。
那尖声音半天没有动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之后,又叹息般地喃喃了一句:“好。”
凯文:“……”听着就是个变态。
尖声音的脚步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朝凯文他们这里来了。地牢的走道并不宽敞,几步就贴到了牢门跟前。
凯文能感觉到那人穿过门栏伸出了手,手指正在一点点靠近他。
鬼知道手里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
因为侧着头的缘故,那人只能看见凯文的后脑勺。
仗着视角安全,凯文微微撩开了眼皮,却发现奥斯维德正半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越过他的肩膀,紧盯着牢门的位置。
凯文:“……”
冷不丁看到这么个情况,他心下一惊。可那尖声音却并没有发现,也不知是太亢奋了还是什么。
就在凯文屏息的时候,奥斯维德双眼倏然全睁,整个人如同猛豹一般蹿了起来,凯文登时明白,转头便是一巴掌。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凯文的巴掌不偏不倚打在尖声音的手腕上,他手指一软,掌中握着的一个玻璃瓶便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奥斯维德已经越过凯文窜到了牢门口,狠狠地掐住尖声音的脖子,一扭一拽。
砰——
尖声音的头在金属制的门栏上狠狠撞了一下,磕出了血。
一个瘦高的身影突然从对面牢房里窜了出来,直扑这边。他身上穿着白色的麻袍,颇有种裹尸布的风范,一扫一掠间像个枯朽的幽灵。这服装审美不用看都知道是灵族的。
那个被顶包的祭祀!
危急关头凯文可没忘之前的教训,那个重铠骑兵被戳破后,蹿出来的沙鬼谁碰谁死。
他顺手摘了尖声音腰间挂着的长剑,又将尖声音整个人朝前一推,刚好跟尖啸而来的祭祀撞了个满怀。
相撞的瞬间,凯文抬手便是一剑,又快又狠。
而奥斯维德则抄起了地上滚动的玻璃瓶,吼道:“让开!”
在那一眨眼的工夫里,被顶包的祭祀因为奥斯维德一声高喝刹住冲势,同时凯文的长剑从尖声音背后捅进,从胸膛透出,“噗嗤”一声,扎进了祭祀的心口,直接将两人捅了个对穿。
中了!
跟沙鬼纠缠多年的经验,使得凯文练了一手一招毙命的本事。这一剑下去,他便清楚地知道,沙鬼的心脏被捅穿了。
一声凄厉又粗哑的长号响起,奥斯维德二话不说扑开凯文。
被捅穿的灵族祭祀整张皮囊轰然爆开,沙粒四散,溅得到处都是,但溅向凯文他们的那些则统统被尖声音的身体给挡住了。
凯文被奥斯维德扑到了远离牢门的角落,眼睁睁看着尖声音从头开始坍塌,化成了地上的一滩沙。
地牢里这么大动静,门口那些守卫再不来就是死的了。
两人翻身起来,三下五除二捣开牢门的锁眼,直奔隔壁,把米奥的牢门也给捣了。
“操憋死我了!哎——快醒醒!别装死了!”米奥一蹦而起,一边接了金属棒费力地捅着自己的脚链,一边连推带搡地叫着同牢房的那三头巨兽人。
金属铠甲的碰撞摩擦声接二连三响起来,嘈杂的人声从走道那头传来——显然,守卫们冲进来了!
要命的是,听起来声势浩大。
米奥捅着锁眼的手一抖:“……”
奥斯维德:“萨丕尔那傻逼老不死的把全城的军队都调来守这破牢了吗?!”
米奥一脸药丸的表情:“你说我把自己撸细了从气眼里钻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凯文:“呵呵,别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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