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 虽说入了春, 但在晨间这天还是带着几分寒意的,苏霁华昨夜累的倦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感觉身子冷的厉害, 她团在被褥里往旁边靠, 没靠到人。虽未醒, 但一张瓷白小脸却狠狠皱了起来。
贺景瑞练完武, 穿着汗湿的武服回来,就见小媳妇蜷缩在被褥里,似是冷了,便赶紧让梓枬兑了个汤婆子塞进了被褥里。
汤婆子一进去,苏霁华那张小脸瞬时舒展开来,她搂着怀里的汤婆子, 小嘴动了动,睡得愈发酣甜。
贺景瑞笑着打下帐帘, 去屏风后换了武服, 洗漱一番,然后率先去西厢房给苏老爷和苏夫人敬了茶。
因着隔壁的宅子已被人住了,所以苏夫人和苏老爷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南街不远的地儿又购置了一座二进院子, 添了几许奴仆,与罗翰一道搬出了这座宅子, 只将西厢房留下来, 偶时过来瞧瞧自家姑娘。
昨日里来的客人很多, 苏家有钱, 办的是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这会子外院还热闹着呢,苏老爷只略略坐了会子便出去会客了,当然也怕自个儿瞧见贺景瑞止不住的吹胡子瞪眼的不好看。
苏老爷心疼啊,这好不容易捧回来的白菜还没揣几日呢,就又被拱了。
拱了白菜的贺景瑞与苏夫人请过安后便也回了喜房。喜房内的喜烛瓜果,红绫盆子都被撤了下去,换上了新物。
贺景瑞略略扫过一眼,突然将目光顿在了朱窗下。
因着苏霁华还在睡,所以朱窗处的芦帘尚未拉起来,只隐约有些光亮从外头透进来,贺景瑞盯着那把被置在朱窗下的逍遥椅,不自禁红了耳尖,想起昨夜之事,只感觉有些热,端起圆桌上的茶水便吃了一口。
“爷,这是昨晚的凉茶,当心吃坏了肚子。”梓枬正在收拾东西,瞧见贺景瑞端着的茶碗,赶紧提醒了一句。
“无碍。”凉茶下肚,褪了火气,贺景瑞压着声音道:“那逍遥椅不是搬进库房了吗?”
“是罗翰表少爷吩咐的,说这逍遥椅占地儿,硬要奴婢们搬进了主屋。”
贺景瑞失笑摇头,那库房本来就是置放东西的地方,若是将逍遥椅放在主屋内才占地儿呢。虽这样想,贺景瑞却没折腾,只略略点了点头。
盯着那逍遥椅,贺景瑞想起昨晚的事。逍遥椅是红酸枝的,有些沉艳,华姐儿一身雪肤又白又细,若是能躺在这上头……
“咳。”贺景瑞轻咳一声,万分艰难的将眼睛从逍遥椅上挪开了。
“你家奶奶醒了吗?”一边问话,贺景瑞一边自顾自的打开帐帘瞧了一眼。
就见小媳妇似是因为汤婆子太热,踢开了身上的纱被,露出兜着小兜儿的身子,白生生的糯米团子似得卷在榻上。只这只糯米团子上多了些许红痕,斑斑点点的尤其是那印在腰上的掌印,甚至隐有些发青。
苏霁华的肌肤本就细嫩,昨晚上被折腾的够呛,一来一回的那贺景瑞和天阙两个人跟打架似得出来,她刚缓会子却又换了个人往里弄。
她原先还瞧着点呢,可到后头根本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知道自个儿沉沉浮浮的被颠弄,软的连只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耳根子里头都是那银勾玉环被撞得噼噼啪啪的声音。
她甚至还想着,自个儿明日一早起来,会不会也跟那银勾和玉环似得被人颠弄碎了。
贺景瑞也知昨晚上是自个儿的错,他吃了酒,又没制住天阙,这才折腾了人。
让梓枬去端了铜盆来,贺景瑞替苏霁华擦洗了一下.身子,然后又给她在那两个青印子上头揉了药膏,这才打下帘子又出了主屋。
外院里头的那些贵客他可以置之不理,但今日来的那个人他却一定要见。
……
当苏霁华睡到日上三竿起身的时候,主屋里头静悄悄的连点人声都没有。还是梓枬听到动静,急匆匆的打了帘子进来服侍苏霁华。
“奶奶醒了。”梓枬替苏霁华披上外衫,又细细的穿好罗袜绣鞋,然后扶着人起身。
苏霁华撑着酸软的腰肢,刚刚从榻上起来就一个踉跄没站稳,两条小细腿哆哆嗦嗦的就跟刚刚出生的小鹿似得,根本就站不稳。
见梓枬在一旁盯着自个儿瞧,苏霁华面色臊红的重新坐了回去,然后抚了一把青丝道:“他呢?”
“爷去会客了,吩咐说如果奶奶醒了就自用膳。”
“唔。”苏霁华应了一声,被梓枬扶着去屏风后洗漱,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会子后才拢着衣襟坐到绣墩上用膳。
已是晌午,苏霁华睡了许久,也没人唤她,这会子吃的是晌午饭。外头在办流水席,好东西自然不少,但内院里头辟了一块地儿给苏霁华做小厨房,小厨房里头烧出来的东西自然精细,是外头流水席上的东西不能比的。
实木圆桌上摆置着几碟子杂素和几盘大肉,喷香扑鼻的直往苏霁华门面上扑。苏霁华正饿的慌,执起玉箸就往嘴里头放吃的。
“这是什么肉?糟肉吗?”苏霁华嚼了几口青瓷盘子里头的肉,双眸微亮。纵使是在李家,她都没吃过这种肉,又鲜嫩又细腻。
梓枬替苏霁华添了碗温茶,开口道:“这是爷刚刚特意吩咐小厨房给奶奶做的,听说是今日的贵客特意给奶奶带回来的好东西。”
“贵客?”苏霁华蹙眉,猜不到梓枬口中的贵客是谁。
正用着膳,那头贺景瑞便回来了,瞧见坐在绣墩上吃的鼓了面颊的苏霁华,轻缓开口道:“醒了?”
苏霁华埋首用饭,不住往自个儿嘴里塞肉,声音含糊的应了一句。
看到苏霁华的模样,贺景瑞便猜到这小媳妇是害羞了。他拢袖坐到一旁,看着那绯红色泽从一截子白皙脖颈处往上攀升,直晕红了整张小脸。
因着今日是成亲的第二个日子,所以苏霁华穿了一件桃红色的裙衫,衣裙窄小,勒出女子纤细身形,贺景瑞的目光往下落了落,然后不自在的撇开。
他知道这桃红裙衫下藏着怎样的精妙白玉。
“怎么头发还湿着?”贺景瑞抚了抚苏霁华搭拢在后背处的青丝,青丝有些潮,贴在衫子上印出一片暗痕。
“奶奶刚刚用过热汤。”梓枬拿了帕子过来给苏霁华绞头发,贺景瑞接过,站到了苏霁华身后。
苏霁华嚼着嘴里的肉,“这是什么肉?”
“这是獐肉和鹿肉。獐肉鲜嫩,鹿肉细腻,杂在一处倒是滋味不错。”青丝漏在指缝间,酥麻麻的透着湿意,贺景瑞一点一点的用帕子按干了,然后才重新坐了回去。
苏霁华早就用完了,撑着下颚往贺景瑞那处瞧了一眼,然后赶忙又缩了回去,一双眼水灵灵的透着娇羞。“梓枬说你去见贵客了?”
“是。”贺景瑞点头,然后指了指那盘子未吃完的獐肉和鹿肉道:“宫里头的御膳房果真是名不虚传,瞧着华姐儿都要将舌头吃进去了。”
听到贺景瑞的调笑话,苏霁华面色更红,但片刻后却反应过来道:“宫里头?”还是御膳房?那就是说这贵人是宫里头来的人了?
贺景瑞微微颔首,“微服出巡。”
这四个字一落出来,苏霁华瞬时便了然了。什么人能用“微服出巡”这四个字,不就是那九五之尊嘛。
苏霁华原先还想着这皇帝怕是要与贺景瑞疏远一阵,却没曾想人家还巴巴的上门送肉来了。
“你用过午膳了吗?”看着面前被自己吃剩下的残羹冷炙,苏霁华这才恍然想起来。
“用过了。”贺景瑞点头,顿了顿后又道:“是与贵客一道用的。你睡得熟,我便没唤你。”
听出贺景瑞的言外之意,苏霁华赶忙摇头,小脑袋拨浪鼓似得,“我才不见呢,规矩大的紧,我这一个不小心就要掉脑袋。”
说完,苏霁华伸了伸小脖子,贺景瑞看到那白细肌肤上印着几点斑红,惹眼的紧。
贺景瑞攥了攥茶碗,抬眸看了一眼外头,正日上中天,总算是压下了心里头陡然冒起来的想法。青天白日的,不好不好。
“奶奶,奶奶……”正说着话呢,外头元宝惊嚷嚷的过来了。“奶奶,外头来了一批人,说是宫里头来给爷送礼了。”
送礼?苏霁华蹙眉,“送个礼罢了,你这么慌里慌张的做什么?没规矩。”苏霁华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这不连皇帝老子亲送的肉还摆在圆桌上头呢嘛。
元宝偷偷觑了贺景瑞一眼,然后哭丧着一张大胖脸道:“奶奶,那宫里头送来的是宫女儿,一共三个,个个模样身段都出挑的紧。”
元宝没甚心机,说到底就是个憨傻的,这话也当着贺景瑞的面说了出来。苏霁华茶碗一放,瞬时就瞪大了一双眼。
贺景瑞的脸上也显出几许怔愣。
“走,去瞧瞧!”苏霁华怒瞪贺景瑞一眼,提着裙裾就往外去,登时就感觉腰不酸腿不疼了,浑身都是劲。
贺景瑞抚了抚鼻子,莫名有些尴尬,紧跟着也去了。
内院门口,正有女眷在用膳,明厅里立着三个姿貌俊俏的小宫女,个个青葱似得水嫩,穿着束腰宫装,只往那一站就让人瞧的浑身酥软。
来送宫女的是个宫里头的老嬷嬷,贺景瑞一见那老嬷嬷便蹙眉,然后道:“李嬷嬷。”
李嬷嬷是贺尔巧身边的老人了,贺景瑞自然认得。
李嬷嬷与贺景瑞行礼,然后又与苏霁华行礼,端端正正的一丝不苟,就似她那张一板一眼的脸一样。
“奉夫人之命,来给爷送礼。”
李嬷嬷身后的三个宫女迈步上前,袅袅行礼,声音酥的麻了筋骨,“爷。”
贺景瑞眉间印痕更深。
苏霁华上下扫过那三个宫女,气得牙痒痒。她原还以为那贺尔巧是个好的,却没曾想着才成亲第二日就迫不及待的给她的好弟弟送了宫女儿来。
苏霁华气急,根本就顾不得什么,拿起不知哪个婆子落在角桌上头的鸡毛掸子就冲了上去,照着那三个宫女的门面抽。
“啊……”那三个宫女哪见过这种阵仗,但因着苏霁华的身份也不敢如何,只管缩着身子往外逃。
内院里,宴正盛,苏霁华的彪悍模样,直让那些女眷看呆了眼。
一阵鸡飞狗跳,苏霁华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将那三个宫女并老嬷嬷一道赶了出去。
“吧唧”一下扔掉那就剩根光秃秃棍棒子的鸡毛掸子,苏霁华泪眼蒙蒙的看向贺景瑞。
她打了宫里头来的人,这脑袋是不是真要保不住了?
贺景瑞忍着笑上前,替苏霁华拨去发髻上沾着的鸡毛,然后严肃道:“打了李嬷嬷,这可大事不好。”
苏霁华一下就垮了小脸,豆大的泪珠晕在眼眶里,似乎下一刻就被倾巢而出。
贺景瑞赶紧揽了人往怀里搂,然后贴着她的耳畔道:“傻姑娘,这招叫杀鸡儆猴。”
不过本来这鸡三姐是准备要让他杀的,没曾想他的小媳妇这般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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