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道那逍遥椅的用处后, 苏霁华看这秦公子的眼神也就变了。秦公子自知, 也不再往苏霁华那处凑,安排小厮去取了自己新近画好的山水图来。
“今日有幸得见贺公子,拙作请笑纳。”秦公子将那山水图递给天阙。
天阙一挑眉, 端庄了神色, 眉目瞬时清冷下来。“你怎知我?”
“贺公子闻名遐迩, 整个应天府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秦公子之流, 在应天府虽然有些名声,但家世不足,自然是勾搭不上贺景瑞的,但因着现下贺景瑞被削官为民,所以他才有机会上前说上一两句话。
就秦公子来看,贺景瑞被削官为民也不过一时之事, 圣上尤其偏爱这人,即便是犯了欺君之罪也不过不痛不痒的削了官, 未受一点皮肉之苦, 迟早是要回去的。而且贺家外戚势大,贺景瑞即便是没了官又如何,朝中上下近半数皆是贺家人。
这贺景瑞若真有事, 吆喝一声便有人鞍前马后的办了。只有那些没长眼的才会来这时候落井下石。
想到这里,秦公子便愈发生出结交之心。
天阙自然明白这秦公子的意图, 他敛了心神, 细细瞧了一眼那山水图。果真不错, 便受下了, 也算卖个薄面。
秦公子喜不自禁,“略备薄酒,承蒙贺公子不嫌弃,请。”
天阙微颔首,转头看向苏霁华。
苏霁华正盯着那小厮搬运逍遥椅,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张脸儿白又粉,那粉探入纤细脖颈,春桃般的俏媚。
“娘子。”天阙懒懒喊了一声,苏霁华被唬了一跳,转过身来瞧他,双眸含着水波,氤氲媚色的兜转过来落到人身上,直教人酥了半边身子。
秦公子看呆了魂,天阙抻着那柄洒金扇,狠狠照着他的门面就拍了下去,然后不冷不热的道:“这天还没热呢,爷怎么就眼尖的瞧见秦公子脸上躲着只臭苍蝇。”
秦公子自然是听出了天阙话中的恼意,赶紧撇开眼神,顺着天阙的话道:“是了,这天还未热,那些臭脚蚊虫怎不知就已冒出头了。”
苏霁华原还以为这秦公子是个风清傲骨的人,却没曾想竟也这般谄媚无道,当即就冷了一张小脸随在天阙身后也不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站着。
侧边院门处远远跑进来一小厮,毕恭毕敬的朝秦公子行礼,“公子,酒席都备好了。”
秦公子略点点头,朝向天阙道:“贺公子,正值晌午,吃过了午膳再走也不迟。我新近得了个姑苏的糕点师傅,那糕点做的十分精巧细腻。”一边说话一边转向苏霁华,“想必夫人定是欢喜的。”
天阙原本定然是不会留下来用膳的,但奈何这秦公子误打误撞的说出了那姑苏的糕点师傅,戳了天阙的心。
苏霁华心里头一机灵,果然见那厮止了步子,故作矜持的点头道:“既如此,那也不能白费了秦公子一番美意。”
话罢,天阙牵过苏霁华,笑眯眯的道:“我这娘子最喜吃那些糊腻腻的糕点了,真是怎么说都说不通,当心生了虫牙疼的厉害又要闹我半宿。”
苏霁华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却没反驳。
秦公子听出言外之意,赶紧道:“糕点尽有,虽不过分甜腻,但这味道定然不差。”话罢,亲自引着两人往另一处院落去了。
穿过回廊照壁,苏霁华往里瞧了一眼,这院落比方才置放家具物事的院落要齐整多了,丫鬟婆子提着食盒来来去去的进出,隐有丝竹之声袅袅自内传出。
“贺公子,请。”
天阙领着苏霁华入内,穿过外院至明厅,明厅内放着酒席,金盏玉杯,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侧旁素娟屏风后隐着几个身姿窈窕的丫鬟,手拨琴弦,唱着江南的旎侬小调,伴着美酒佳肴,倒是有几分意思。
天阙入座,苏霁华坐在他身旁,正对着那素娟屏风。
人一落座,两旁上来几个家仆,小心翼翼的将那素娟屏风给搬了出去,露出后头那几个丫鬟来。
说是丫鬟,打扮的却尤其俏丽体面,模样皆出挑,身段柔细,素指纤纤的拨弄着琴弦琵琶,略施粉黛,身着桃红粉衣,抬眸动作间皆是数不尽的风情媚意。
见苏霁华盯着那几个丫鬟瞧,秦公子下意识看了天阙一眼,只见那人坐在宴案后,眸色颇为冷淡。
这几个丫鬟原是秦公子房里头的人,多会弹琴唱曲的弄些情趣,他原想着能讨好这贺景瑞一二分,却没曾想这贺景瑞没甚心思,反倒勾起了苏霁华。
就秦公子来看,这女子皆善妒,只要自家男人身旁站了只雌物,不管老少美丑,都是要醋上一醋的,当即就让那些丫鬟退了下去。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片刻,终于是不甘心的拿着东西退了出去。
她们都是有心思的,瞧见秦公子如此客气善待那上座的公子,想着这公子定然不凡,再看到贺景瑞那副俊美皮囊,更是心痒难耐。
虽贺景瑞身旁跟着一个苏霁华,论相貌,她们这些丫鬟一衬就变成了庸脂俗粉,可男人哪个不偷腥,不可能只守着一处地刨,因此方才弹琴唱曲间对着天阙多有暗示,只可惜那人眉目清冷的坐在宴案后,哪里容不下她们。
天阙叩着面前的宴案,面色正经,但苏霁华却知道,这人早就盯住了那盘子软香糕。
这软香糕看着白细爽香,松糯可口,最是姑苏地界做的顶好。秦公子这处的厨子来自江南,想来,这宴案上最先摆上一盘子软香糕,那这软香糕应当是这厨子的拿手好技了。
秦公子与天阙略寒暄,还未说上几句话,外头就急匆匆奔进来一小厮。
“没规没矩的,没瞧见有贵客在吗?”秦公子登时就拉下了脸。
那小厮虽被秦公子吓了一个机灵,但还是道:“公子,李肃李公公来了。”
听到小厮的话,秦公子面色一变,赶紧拢袖起身道:“贺公子,请稍待片刻。”
天阙无所谓的朝着那秦公子颔首,秦公子急急随小厮去了。
明厅内只余几个伺候的小丫鬟,天阙捻起一块软香糕入口,双眸半眯起来,尤其享受。
苏霁华拨弄着面前的玉杯,里头装着梅子酒,清香撩人,还不醉人。她闷着一口气吃了一盏,一旁的小丫鬟十分有眼色的立时就帮她续上了。
“喂,那李肃是谁?”一会子功夫,那碟软香糕就被天阙吃了大半,苏霁华不满的瞪眼也拿了一块塞进嘴里,然后声音支吾道:“我似是听过一些名儿。”
“內侍监的人。”天阙饮了一口酒,压着声音道:“过会子定会随那秦小人进来。”
话罢,明厅外便传来喧闹声,秦公子引着一身穿太监服的大太监走了进来。那大太监看着年岁有些大了,白发白髯的但看着精神气却极好。身旁随着几个小太监,众星捧月般的气派。
秦公子左右服侍着,将人引上座。
苏霁华撑着下颚靠在宴案上,左看右看便觉这秦公子还真是个谄媚小人样。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头一回见时还以为是个什么样清风傲骨的人物呢。
“贺公子,这是內侍监的李公公。听闻贺公子在我这处,特意前来瞧瞧。”秦公子介绍道。
“大司马,好久不见。”那李肃端坐宴案后,笑眯眯的朝着贺景瑞开口。
天阙抬眸看了他一眼,也假意拉出一个笑来。“草民乃一介布衣,当不得李公公这句大司马。”
皇上虽要依傍着贺家,但对贺家却还是有提防之心的,不过对于他身旁的大太监李肃却是十足心腹。毕竟一个太监,还能翻了天去,可贺家就不一样了,若是一失手,便会似沈家般变成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着圣上信任,李肃这个大太监十分得势,就连荣宠正盛的贺夫人对他都是言辞和悦,时而打点的。
李肃笑着与天阙说了几句话,也未得罪人,毕竟是在宫内混了几十年的人精,知道这贺景瑞只是暂时被削了官,日后还要回去的。不过现今贺家除了一个贺景瑞,其余皆不中看,如若能趁此机会除了这贺景瑞,那宫里头的贺尔巧孤立无援,不也尽在他掌控之中?
这一念头冒出来,李肃便怎么都压不下去了。他虽知这招极险,但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如若真能趁此机会除掉贺景瑞,那对他无异于是落了心上一块大石呀。
皇上虽对李肃十分信任,但奈何并未多放权势于他,毕竟在皇帝心里,是瞧不上太监的,因此便拉扯出了贺家来抗衡沈家。
如果他能趁此除掉贺家,这样皇上便只能依附于他,这朝中富贵权势不也尽在他手?
李肃一边吃酒,一边往天阙那处瞧过去。
只见那人身旁依着个妇人,白净面庞,肤白貌美,堪比美名远播的朝阳公主。这妇人大致是吃了酒,面颊处泛起酒晕来,青丝一捧松松挽成侧髻,鬓角光亮,显出一截白皙脖颈,也染了一层酒晕显出粉白来,穿着窄腰身的短衫,更衬出身姿窈窕纤细。
李肃见过大多数皇帝的妃子女子,却无人可及这妇人的风华媚态,当即便看眯了眼。
他虽是个太监,但却依旧喜女色,在宫内也养了几个宫女取乐,不过那些宫女却哪里比得上苏霁华。
天阙偏头,瞧见那老东西支棱着个脖子往苏霁华这处探,不自禁的冷哼一声。一个老阉货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的丑模样。
“义父,这是苏家的嫡姑娘。”那原本侯在李肃身旁的小太监上前,低声开口道:“原本还是李家的大奶奶。”
苏霁华原本还未注意到这小太监,现今一瞧却有些惊讶。这小太监长的唇红齿白的却不女相,阔肩长身,一派意态风流。若不是穿着太监服,语气动作间显出几分不自在的柔意,她还当是哪家的贵公子呢。
经过李莞一提醒,李肃哪里还不明白这妇人是谁,当即便笑道:“原是未过门的贺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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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双贺:我们就喜欢刨一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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