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砚所说,半个时辰后,京城里跟云砚有些来往的人物便都收到了他发出去的请柬,据悉了九王爷翌日大婚的消息。消息很快飞满各个角落。
董思阮一手写得柬页,知道他请的人并不多,大半是个人帖,而且落款是云砚跟董思阮两个人的名字,全抛开的身份不表。皇帝不让他以王爷的身份娶她,那便不用,反正他要娶,谁也阻挠不了。
云砚说他请的这些人,都是自幼跟他有些交情的朋友,也不算张扬,顶多算是一个小小的友人之宴。董思阮不置可否,纵是再小,这是一击石也是千层浪的事情,惊动宫里的人,那也是必然的。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切不会顺利!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不顺利的致命变故竟然是来自她这边而非皇宫。
董念音闯门而入的时候,董思阮刚好穿上清妩拿给她试穿的礼服。
看见一身艳红喜气的董思阮,董念音额上青筋暴跳,双目瞬时赤红,愤怒之意呼之欲出:“董思阮——”他的声音大喝一声,两步便去到了她的跟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质问道:“你干什么?”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屋子的里人皆是反应不及。董思阮臂上吃痛,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放手!”花沫第一个做出反应,腰间匕首顷刻出了鞘,直指董念音项部。
“大公子,这是,这是演的哪一出?”清妩被吓得不轻,口齿都不利索起来。
结婚这事,说起来到底也不能算是小。而董念音好好歹歹的明面子上还是董思阮的义兄,她事先没有跟打过他商量,甚至连口气儿都不曾通过。左右也都是董思阮理亏一些,是以她也做好了会这位被训斥的准备。
她斜眼看了看清妩跟花沫以及旁边伺候的诸人,只叫她们暂做回避,给他们“兄妹”腾出一点儿时间跟空间说话。
众人一走,董思阮便率先开了口,说道:“你现在即便是不同意,也已经无力阻止了!”言下之意:我已经打算好要嫁了,你不用开口劝了。
她的语气十分冷漠清淡,摆明了她根本不在乎董念音的意见。说话中,顺便用力抽出自己已经疼得不行的胳膊。
“董思阮,你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从一个男人的怀投进了另一个的?”董念音毫不客气的扬声喝道。
这话说的很不好听,董思阮看他一眼,却没有要跟她争辩的意思。因为,这也是事实。她做的出,便不怕别人说。水性杨花什么的她也认了。
见她不说话,董念音的眼越发的红了,怒道:“就算你要再择良人,也得跟我商量一下吧?我是你的哥哥!”
董思阮:“……”
“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些,你一句都没听见去是不是?董思阮,你内心里一点儿没有接受过我这个‘哥哥’是不是?你宁愿相信姬无双、云砚那些货色,也不愿意信我是不是?”
董念音的愤怒显然已经超出了董思阮的预计,她不由蹙眉不满的叫了一声:“董念音!”
“一个覆灭了整个左氏满门;一个纵火烧毁‘绝意谷’。董思阮你到底有没有心?他们就那样堂而皇之的犯下那些罪行,你竟都可以视而不见吗?”
董思阮僵住,脑袋有点儿转不过弯来,“一个覆灭了整个左氏满门”她知道说的是姬无双,那么“一个纵火烧毁‘绝意谷’”是什么意思?她的一张脸瞬时惨白惨白的异常难看,心脏高高的悬起,问道:“你,说什么?”
“……”
“你说谁纵火,烧了绝意谷?”
“云砚!我说的就是他!”董念音重字明晰的说出他的名字,满眼满面的愤意不止,道,“当年杀害母亲的凶手!”
董思阮心上一颤,摇头:“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董念音逼近她,又道,“阿阮,你太任性了!你明知道当年之事并不简单,可为什么几句讨好,就能叫你把什么都忘了?先是姬无双不够,现在又是云砚?你欲叫九泉下的父母亲如何安息?”
“……”
这怎么可能呢?她才不要信。
不带这么耍人的吧?
“我知道你不信,可是我根本没理由要骗你啊!”
“你对姬无双那般憎恶,若是云砚当真做过那等事,你俨会等到现在才说?”
董念音一顿,面上亦是懊恼万千,一拳砸在柱上,恨道:“没错!若我一早知道此事,必定会想方设法的杀了他,断然不是再叫他染指于你!”
“……”
“我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前脚刚得信儿,后脚跟着就收到了你的请柬!是不是很讽刺?”
“……”
“好!你不信我!我说的做不得数!你现在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说的你总会信!”
“谁?”
“十七!”
这边话音一落,却听外面有脚步近了,云砚的声音随即响起:“我听说董念音来了!这是出了什么事?”不等外面有人接话,云砚便径自推门走了进来,唤了一声:“阿阮——”
然后,他看见的画面就是董思阮丝毫不避讳的在董念音面前褪去身上的喜服,跟着随便搭了一件外衣,就往外走。一眼不看他,只留了一句:“我要出去一趟!”
云砚瞧了一眼旁边的董念音,面上微疑,却也不问她去哪儿,只伸手一把拉住董思阮,认真的替她整理好身上的衣服,然后说:“早点儿回来,我等你!”
董思阮不自主的抬眼瞧了瞧眼前的这个男人,只觉得眼里酸的厉害,对视的一瞬,别过头,退步摆手脱离他的触摸。与董念音说了一句:“我们走!”
董思阮神色里的僵硬,董念音态度里刻意压制下去的愤意,云砚都看在了眼内。他们之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展开了什么样的对话呢?他不自觉得陷入了自己的考量沉思。许久,他只开口说了四个字:“保护王妃!”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跟着就见两道身影从房间的一角闪了出去。
董思阮跟董念音一起离开后,两个人在马车上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董思阮兀自遐想了开去,只觉得自己实在悲催的可以,口里发苦苦得厉害。她只想到过云砚对自己的好可能不够单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跳出来一个这样的前缘出来。
她把自己手深深插自己的头发,苦苦一笑:怎么办?“董思阮”,当初你嫁给姬无双,是因为看透了他被利用的本质,也是因为你认可了他的品质,相信他那个人。如今到了我这里,如果事实确实如董念音所说,此刻我又该如何替云砚开脱呢?
叶十七这个人,董思阮之前听到过几回,对于他颇有些好感。董夏门下弟子,她一直以为该是一个文质书生的模样,这一见倒是个跟董念音一般硬气的汉子。
他一见董思阮便慌忙迎过来唤了一声:“阿阮!”
董思阮在那个时候是没有心情跟他好好叙旧相互认识的,直接开口便问了他有关绝意谷大火的事。
叶十七亦没有多余的话,回身便拿来一幅画像递给了她,道:“你看看这个!”
画像上面是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没有复杂的着墨,却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了一个女人的神韵跟妙美五官。这个女人在笑,嘴角微斜,眉间的美人痣似要跟着飞起来一般,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冶。左侧下角书题八字:绝色为妖,可覆江山。
董思阮目光在下面的字上滞了滞。这样的字体笔迹,虽然跟现在的有了些变化,但是笔锋跟书字习惯依旧可以清晰的看出是出自云砚之手。
画像上的女人是谁?
她扬头看向董念音。可董念音显然还在气头上根本不看她,倒是叶十七瞧出了她的疑惑,叹了一声道:“一直有闻你失忆了,没想到却是真的,竟连师傅都认不出了吗?”
董夏?居然是个这样美人儿?
“这画像是出自云砚之手?”
叶十七点头:“没错!云砚此人擅画,犹长于人物写真,绝意谷的时候当属之最。只是近几年倒是不听说他再有作品出世,似乎全然丢了此技一般。”
“一幅画像而已又能说明什么呢?”董思阮反问。
“画像自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就出在下面的题字:绝世为妖,可覆江山。”叶十七道,“师傅美貌,当年也可算是世间美谈。但是师傅为人十分低调,甚少出谷,除了谷内的人,她几乎是避世不见的。外界传说更多的是神秘。所谓‘绝世’或许可以当得,但是‘为妖’却要从何说起?师傅避世自封,不问世事。‘可覆江山’之力又是自何处而来?”
“……”
“可偏偏就是这八个字,成了师傅的催命生死符!”
董思阮目下微凛:“你的意思是:云砚为这八字预言,为保他云氏江山,混进绝意谷,伺机杀害了母亲,并制造了当年绝意谷失火的假象,草菅了几百条人命?”
“没错!”叶十七的回复铿锵有力,不容置喙。
董思阮豁然而起:“荒唐!”
“这是事实!”董念音目下发狠,着意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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