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宁骑着的小马,亦步亦趋于皇帝身后。于是,她得以近距离观察皇帝的样子。
以前,她作为皇家的贵女,不是没有见过皇帝。但是,基本上,都是和其他人一起,在公众场合对着皇帝朝拜,只能是远远地观望着。要不是这一次远行,皇帝突然是要和他们一起出行,她朱宁压根没有这么多机会近距离地看到皇帝。
只记得在她自小的印象里,朱准都能算得上是个年轻貌美的皇上,能让无数怀着白马王子美梦的京师少女们献出芳心的少年。
朱宁努力回想着。只知道自己周边的女孩子,由于自己的人缘一般,没有几个算得上是闺中好友,虽然人家不喜欢接近她,但是,她不是不知道她们大多数人的想法。她们,很多都是希望能将来进皇宫服侍皇帝的。
原因很简单,朱准立的皇后死了,之后,据说朱准最爱的一个妃子也死了。等于说,后宫里,现在皇帝都没有准备再立后,没有女子得到朱准的盛宠,新人都很有机会。
朱宁是不知道,皇帝身边这些心爱的女人是怎么死掉的。但是,这种深宫秘事,传到外面,总能变成多个版本,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而皇家人对此都是不会出来澄清和公布真相的。
其中传的一个版本最多的,无疑是被她所不齿的。
说是她爹摄政王搞的,不想让皇帝独享美人的缘故,干脆把皇帝心爱的女人都害死了,希望皇帝快点伤心退位。
朱宁感觉这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从小跟在朱璃身边的她,父女俩相依为命,没有比她更了解她爹的品德了。
她爹,要是真对皇位感兴趣,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一心只是对着新皇和朝廷鞠躬尽瘁,操碎了心。换句话说,朱璃最不齿管这种闲事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走的路子过于崎岖不平的缘故,朱准似乎坐在马上被颠得很不舒服。
“停!”老太监突然一句话,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紧接,一个太医打扮的男子急匆匆从后面赶上来。
朱宁看着这个太医,此人她认得,貌似曾经偷偷来过她家,和她爹见面的样子,是叫温太医吧。
据说这位温太医,近来在皇宫十分受宠。受宠到什么地步,皇帝喜欢,太皇太后喜欢,所以,以前据说最受皇室所有人信任的鲁大人都告老还乡了,因为看起来太医院后继有人了。
只是对于这个宫中新起的红人,她爹似乎对其的评价倒是一般般的样子。外面是这样传的,但是,朱宁觉得奇怪,如果她爹,对这人感觉不怎么好,怎么会招他到自己府里见面。
作为自己最爱的爹的女儿,朱宁肯定不会对亲爹的秘密多说出一句话来。
因此,她只是安静地看着。
说到温太医,肯定不是一个人前来的。皇帝怎么说,都不可能只能带一个太医来。要是出了点什么问题,其中一个服侍他的太医出了事,皇帝不也得没人治病要死。
温太医第一个下马过来以后,尾随过来的另外两个太医,年纪明显比温太医年纪大些,一个是周太医,一个是齐太医,都是太医院里做了十年以上的老资格了。
朱宁是年轻的小姑娘,看人,看外貌来评头论足还是比较多的。她能留意到温太医到她爹那里做客,自然都是因为温太医不仅年轻,而且长得好看。
有人曾经说,这温太医,长得可能有点像太皇太后以前喜欢的男人,否则,太皇太后怎么会把医术绝顶的鲁大人都给遣走了,只用这个温太医。
宫里传的更多的是,是说连皇帝,由于心爱的女人接二连三地死了,皇帝就此多病起来,和温太医接触的多。刚好,温太医年轻貌美,美貌不逊于宫中的年轻妃子。这皇帝看着温太医这样的美人陪伴自己,又能治好自己的病,因此,干脆不再宠幸女子了。
谣言传得多,又不知道哪个是真是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似乎,皇帝真的是病了。
朱宁就此有些吃惊。
因为朱准才十几岁的少年,正是即将要施展宏图,建工伟业的时候。
要是朱准病了的话?朱宁小心眯着眼睛。
朱准从马上被人小心翼翼地扶了下来,接着,是躺在一张软轿上。老太监帮他把袖管拉高一些,露出手腕,在皇帝的手腕上还盖了一条干净整洁的白帕子。
温太医的手指隔着帕子给皇帝查脉。
周太医和齐太医一样有些紧张。他们的脑门上布满了汗珠。实际上,连朱宁都可以看出他们此刻心里的想法。
是后悔了!
应该说当初,众人想着随皇帝微服出来这样一趟,回去势必是升官晋爵的。眼看,太医院人才太多,想晋升不容易,尤其新人辈出,老资格随时可能受到挤兑。
大家看看鲁仲阳的下场之后,不都得想着后路了。因此,当时,这个任务可是许多太医院的人挤破头地争取。
哪里知道,这不是陪皇帝出来游山玩水,是来玩命的。
想到这条命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这不,这两个人悔到肠子都青了。
家有老小,这命总归得先留着。
周太医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时这样想着。
齐太医目不转睛地看着皇帝的情况,接着,悄声和周太医耳语了起来。
“皇上这情况看起来,越来越不对劲了。”
周太医赶紧对他使了个眼神。
齐太医之前,倒是没有怎么接触过生病的朱准,因此一点不知情很理所当然。
周太医至少在药房那里,看过煎药公公给皇帝煲的什么药。
在他看来,这个事情不是普通的糟。
朱准这么年轻,下面的孩子那么小。朱准最大的孩子,不过才两岁大。
可是朱准这病,要他周太医说,除非神仙下凡,否则——刚好,这个世界里真的出现了个神仙,女神医李敏。
只可惜,这个唯一好像无所不能的女神医,成了护国公的人了。
万历爷当初死的也确实有点冤枉。如果李敏不是护国公的人,而是皇帝的。说不定万历爷不会死,而且,到现在,大明京师的政权都不会变成四面夹攻岌岌可危的状态。
护国公得到那个李敏的女人以后,简直是得到了天下最大的宝贝。
周太医拽了下齐太医的袖口,悄悄退到后面去,说:“皇上信任温太医,让温太医处理就行了。”
这会儿,就得学会把烫手山芋扔出去,明哲保身。对这点,周太医是滚瓜烂熟了。
齐太医只觉得他好像知道不少事情,一面紧张地继续张望皇帝的状况,一面则是听从了周太医的意见,退到了后面不动。
可是看着越久,齐太医这个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
似乎皇帝真的是得了那个什么病——
老天,这可不是什么治不治得了的问题,是要传染的。
如果皇帝之前已经得了这个病的话,岂不是说,连皇帝的孩子都有可能?毕竟,这个事儿,在古代医术上似乎都有所记载。
或许是瞟到了齐太医的眼神,朱准本来就苍白的脸色不仅更为苍白,是骤然愤怒起来了。
他得了这个病,可以说是,很莫名其妙的。他两个女人,皇后和爱妃都死了。直到她们死了,他才知道原来她们都说怎么死的。一切都迟了,他被她们传染了。
最该死的是,据此,他的后宫全完了。因为之前,谁都不知道原来他的后宫里,已经在开始流行这个病了。
等到东窗事发的时候,他病了,他所有的女人,或许还没有发病的,都肯定是要病的了,而且和先死的那两个女人一样是要死的了。
还有,他的孩子,全完蛋的了——
这等于说,他会没有子嗣继承他的皇位,他的皇位只能让给其他人。
为此太皇太后什么态度,现在他暂时并不知道,可是,只要看太皇太后把温太医派到他身旁,把鲁仲阳弄走了,都知道太皇太后是全知道他得病的秘密的了。
温太医,听说是从北燕来的,是在北燕隶王妃培养民间大夫的医馆进行过学习的人。
可能太皇太后还想着,从那个女人那里学习过医学的温太医,可以给他带来一些治病的希望。但是,貌似这半年过去了,他的病没有任何进展。
温太医是让他不像以前那样辛苦了,可是,到底这病该发的时候还是发了。
他的手臂,开始出现一些看起来十分难看的疹子。他看着这些丑陋的东西,简直是像看到了地狱的大门正向自己打开一样。
绝望,让他再没有想着自己能不能和万历爷那样成为名垂千古的明君,而是一定要和那些世上与他做对的人统统死掉,同归于尽!
病人突然的喘息,很显然,让温太医感到警觉。于是,他靠近皇帝耳边说:“皇上,如果皇上这会儿暴露的话,这里可能都有摄政王的人——”
朱准一下子收住了过紧的呼吸。
皇帝眼角的眸光,扫到了朱宁的小脸蛋上。
他恨护国公,同样的,恨着随时随刻像是在他头上悬着把刀,偏偏还像是正人君子一样伴随他的那个男人。
这是那个男人唯一的宝贝女儿。你说,他能怎么办呢?
朱准轻咳一声,说:“你们都让开,朕有几句话和郡主说。”
给他扎了针的温太医,因此退了下去,同时把他的话传了出来。
朱宁只好下马,一个人朝皇帝坐着的软轿走过去。
当她走到皇帝那里,要问皇帝有什么事时,朱准忽然伸出来的手臂把她的脖子一勾,拉了下来。
一刻之间,朱宁几乎贴到了皇帝的脸上。她惊讶的小眼瞳对着皇帝的眼睛。
这个人是皇帝吗?朱宁从眼前这个男子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一个史书中记载的伟大君主的仁慈,而是看到了一种邪恶,在朱准的眼睛里闪烁着,仿佛要把她撕碎了吃了。
朱准嘴角勾了起来,盯着眼前这个小嘴唇,嫣红的小嘴巴。
要知道,他得了这个病以后,都不能在后宫里碰任何女人了,早就蠢蠢欲动。
虽然眼前这个女孩年纪小,可是仔细看起来,还是秀色可餐。
当他的嘴巴,突然冲上去要咬到眼前樱桃般的小嘴时,突然,啪的一声巨响。
朱准被突然而至的巴掌甩到一阵七晕八素的,左脸是火辣辣的烧痛。
见得朱宁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扫了他巴掌之后,生气地说:“皇上,你喝醉酒了吧?臣女可是皇上的堂妹!”
乱这种事儿,皇帝都能想出来?!
朱宁气不可抑。
对此,朱准的心头更是烧起了熊熊大火。他奶奶的,他是皇帝,想怎样就怎样。乱又怎么了?他就是要把那个男人最心爱的宝贝女儿毁掉。
在朱宁转身要走的时候,他起身,伸出的手臂再次把朱宁一抓。
四周的人都看着,不敢动,不敢出声,更没有人敢上前为朱宁说一句话出一句声。
朱宁挣扎,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别看她是个女孩子,可是,从小是被朱璃亲自教过武功的。
正是朱璃怕自己女儿作为女的吃亏。
一时间,朱准脸上又被挨了几拳,没能得逞,不由恼羞成怒,对底下的人喊道:“没看见郡主疯了吗?给朕抓住郡主!”
几个就近的随从听令,刚要上前。四周忽然一阵风,吹的树叶子哗啦啦地响。
那些人回头一看,见着远处那山火忽然间是扭转了势头,冲这边滚滚而来。
所有人就此惊叫。
周太医齐太医抱着脑袋就要跑。这个火太可怕了,烧到哪里,都烧死不知道多少生灵了。
一片兵荒马乱,个个都自顾不保。
朱准看着四周竟然没有一个想着他,惊慌地一声大喊:“朕在此——”
就在这个时候,几道飞影快速穿过枝桠,他们全身黑红相间的服饰,让他们看起来好像阎府里出来的钦差。
见着火中冲出这么几个好像鬼魂的飞影,一般人都被吓晕了。周太医直接昏在了岩石后面。齐太医抓着附近的树干喘着大气,犹如无头苍蝇。他的四周,全都一样是无头苍蝇的人。
老太监终于在被人群动乱之间把他推倒的土地里爬了起来,喊:“保护皇上——”
众人方才想起了什么,每个人扭回头一看,却见朱准本来坐着的软轿上,朱准和朱宁,都不见了踪影。
对峙的场面,犹如瞬间要点燃的引火线,是一触即发。
麋鹿和站在树干上的表哥瑜鞅交互着眼神。最糟糕的话,只好选择跳崖了。
以他们几个的身手,掉下悬崖不一定会死的,但是,留在这里,肯定是要被朱璃生擒了,或是被乱箭射死。
逃!
做了这个决定,麋鹿猛然冲上前,对准最近的一排大明士兵飞射出手里抓着的带线飞镖。
猝不及防的攻击,确实让对方有些狼狈。
一些士兵往后慌乱地后退,可是,很快的,这个局势发生了变化。到底这都是擅长打仗的朱璃的兵,不是无能的皇帝的兵。
训练有素的军官大声一喊:“不用怕,他们只有几个人,都给王爷稳住!”
士兵们慌乱的手脚立马有了缓和。
与此同时,马维瞄准时机冲了出来。没有与冲到前面的麋鹿缠斗,而是一眼瞄到了对方的大后方。
瑜鞅看到马维向朱潜这里冲过来的时候,知道大黑一个人肯定抵挡不了,马上从大树上跳了下来。一个拿剑,一个拿刀,两个人,哪怕只是对付一个马维,都显得十分吃力。
麋鹿见状,要转回身支援,却是一群士兵把他围在了中间,让他动弹不已,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大黑和瑜鞅被马维一挥剑给强逼退两步之后,马维骤然一个回马枪,长剑的剑尖指到了朱潜的额头上。
一时间,所有的呼吸都吃紧了。
“少爷!”大黑情急,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怕马维再一用力,剑立马穿破了朱潜的脑袋。
朱潜的小眸子,此刻以一种异于常人的冷静看着指到自己额头上的凶器。
马维愣了一下,眸子紧跟着紧了几分,是想:小小年纪,已经如此可怕。将来怎能得了?杀了!总比留着条活口好。他或许,该先斩后奏,先把对方杀了,事后再向主子谢罪。一切都是为了主子的未来。
因此,一种黯然的发力,开始从他握着的剑柄,一直持续到剑尖处——
“我说,你要是把剑穿过他的脑袋,我也就只好把手里捏着的郡主的脑袋给摘了。”
一道嗓音不大却犹如千军万马气势的声音,突然从天而降。
马维惊讶的目光,同他人一块,望到左手边。那里,几个黑红相间的身影,踏着林间缭绕的白雾,仿佛出尘之资,飘然而至。
为首的那个身影,头戴神秘高贵的黑珠玉冠,脖子间垂下的大串诡异的黑色朝珠,更让男子显得像阎王一般的景象。
马维忍不住哆嗦了一把。更别说其他大明士兵,看见这个传说中的男子时,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只差失声尖叫,发狂地逃命。
这男子美得可以令天地之色的容貌,同时却像阎王地府那般阴暗的夺命气息,不是传说中战场上的修罗王夜叉护国公朱隶,又能是谁?
朱隶落在了距离马维只有半步距离的地方,马维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那张脸。
只觉得恍然如梦,以前朱隶在京师,他怎没有见过?
每次,都只觉得这护国公是令皇家人憎恶不说,是个彻头彻尾的潜在叛贼,另一方面,朱隶是可以直接让皇家人都心生畏惧的异类男人。如今,这么多年似乎没有再次相见,这个夜叉,是比以前,来的更像从地府里走出来的人了。
只看朱隶那狭长的深邃的黑色眸子眯了一眯,马维的眼角为此再扫到自己剑尖指着的那张小颜。
一模一样,都是令人失魂的容貌。更令人心生可怕的是,这对父子俩身上那种仿佛没有一点热血的气息,是让人对着都要窒息。
“不收手吗?”朱隶的口气依然仿佛没有一点担惊受怕的样子,明明自己的儿子在对方剑下已经命悬一线的情况了。
马维吸着气调整呼吸,可是心脏不受控制地狂奔,这令他几乎恼羞要成怒。
是的,眼前这男子明明一劈,可以将他一下子给摞倒。夜叉王可是真正身经百战位于修罗场上的男子,以朱隶的身手,他马维自认,真不一定能抵住对方一招以内的架势。
一招都应付不了的话,手里的人质也就形同虚设了。
马维冷笑一声:“王爷别来无恙。奴才只听人说王爷教子有方,实为严厉,没想到——”
“没想到郡主会在本王手中吗?以本王唯一的儿子,来交换你主子唯一的掌上明珠朱宁郡主,怎么,你马维觉得不合适,会是赔本生意?莫非郡主还比不上本王的儿子?”
马维陡然一愣,这个以为了朱璃一个人可以无畏惧天下不折手段的汉子,突然间那一刻的犹豫,只在于朱隶对着他说话,居然没有用到对待奴才的口气和态度来说。
不,不是因为他马维握着他朱隶的儿子的命的缘故。因为马维对于过去的记忆浮现了起来,朱隶对他,从来都不用奴才的目光去看的。知道他马维不是个奴才,是个品格高尚的,属于忠臣的男子汉。
“本王敬重你是真正的一条汉子,你想想吧。”朱隶说。
马维的眼眶不禁一热,再望到朱隶后面的人真的有一个抓着昏迷的朱宁,他再扭头去看朱璃时,朱璃的目光不言而喻一直是看着自己的爱女。
对于朱璃来说,这个世上,自从那女子离他而去以后,也就只剩下当年那女子救下的这女儿,陪着他,让他感到有生存的意义了。
马维嗖的一声,把手中的剑收了回来,负手持剑并不放下剑,对朱隶说:“奴才谢过王爷赏识,请王爷说话算话。”
朱隶的嘴角微微一扬,不需要他多一声,背后的人在看到马维收剑的时候,已经把手里的朱宁扔了出来,直接扔到了朱璃和马维之间的空地上。
朱璃二话不说,急奔上前,抱住自己的爱女。
马维知道这样一来,朱璃肯定没有防备,他马上转身去保护他们父女俩,同时,也知道这是护国公的策略,让他没有继续对朱潜动手。只能说,护国公虽然敬重他是条汉子,可终究没有放下戒心,始终保持过人的冷静办事。
可怕的夜叉!
马维心头恼怒地想。早知道还是无论如何把夜叉的儿子杀了。因为这小子,看起来和他爹如出一辙。
见朱潜获救了,几个伙伴一拥而上,围住朱潜,却又碍着朱隶在那儿,不敢靠近。
“爹。”朱潜仿佛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对着自己骤然降临的父亲看。
他的爹,不爱说话,平常事儿忙,要和他这个儿子说话的时间很少。但是,每当他有事的时候,来救他的人,绝对是爹。
没有意外,在朱潜的心头里,只有这四个字。
朱隶回头,仔细看着儿子额头上被剑风划出来的那么一点血痕。虽然伤口十分表浅,已经凝固,不需要做任何处理。可是想想自己的老婆,朱隶从袖口里甩出了一瓶药瓶子,直接进了儿子怀里,道:“别被你娘知道了。”
“是!”这点朱潜想都不用想,答。
“王爷!”大黑冲朱隶跪了下来,叩头,“奴才没有保护好世子——”
“废话少说。本王知道你们兄弟俩都尽责了。”
大黑就此僵了一下。一种战栗随之遍及他全身。不是因为朱隶没有追究他的过错,而是朱隶提到了他那生死不明的兄弟,难道他兄弟真的是因为逃出去搬救兵了,所以迟迟没有遇到。
俨然是这样的,不然,朱隶他们不会突然出现在这——
大黑不由拿袖子抹了下眼角,难掩此刻心头的激动。
麋鹿和瑜鞅,诧异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高贵神秘的男子,是传说中的夜叉了。
感觉,和朱潜长得真是,眉毛鼻子嘴巴,都是很像。
不过这对父子最相像的一点,大概是身上那一抹足以压倒所有人和天下的气息。
麋鹿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不道德的念头:这小屁孩的爹,该不会小时候,和他一样,都是小老头状吧?
这个念头令他自己都快忍俊不禁了,赶紧背过身去缓一缓。
朱隶的声音却突然在他背后响起:“本王小时候可不像世子,在军营里和一帮兄弟闹的可野了。”
不用说,麋鹿顿时变成了个冰人。
老天爷,这对父子是怪物莫非是?不然,怎么能都一眼看穿他麋鹿心里的小九九。
瑜鞅再次一拍脑袋:自己表弟又丢大脸了。
回头说起,貌似救到朱宁以后,打算悄然撤退的朱璃他们。
朱隶对要走的他们说:“本王手中尚有一名人质,摄政王看了再走也不迟。”
说罢,不管朱璃愿意不愿意,让底下人把另一名人质押了上来。众人一看,那人披头散发的,头上束发的金冠已经是不知去处,只剩下十分狼狈的凌乱的衣着打扮。
大明的士兵们只能以无法置信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眼前所见的。
这个骤然间落魄成护国公阶下囚的人,不就是皇帝吗?
朱璃和马维,冰冷的眼神,扫过朱隶那张从容捻着自己手中黑色朝珠的脸。
瑜鞅和麋鹿都看出来了,明显,摄政王是知道皇帝八成被护国公抓到手里了,因此才急于走,而不是因为畏惧朱隶的缘故。
朱璃很明显,更不想面对此刻要他自己本人做出的抉择。
皇帝对他来说,和朱宁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性质。
朱宁这时,在他怀里悠然转醒,看到他,自然高兴地喊:“爹——”
“郡主——”朱璃两个字,意味深长。
朱宁知道自己肯定要挨骂了,皱了皱鼻子,接着小声对自己父亲说:“皇上真的是病了呢。”
感情,他这个小丫头,是故意去接近皇帝刺探皇帝的机密。
毕竟朱宁年纪小,朱准总是难免会对她疏于防备。
朱璃眸光里一闪,手心摸着她脑袋:“宁儿那时候是都听见了。”
知道那个狗皇帝有心想杀她爹,以她的能力,只能是走这一步棋子了,一定要刺探出皇帝的弱点,这样,哪怕回到了京师都不用怕了。
朱宁偎依在他怀里,轻声说:“对不起,宁儿没有把事情做到天衣无缝,让父亲担惊受怕了。皇上生了病,居然想对宁儿动手,可见皇上这个病恐怕是——”
可见这个小丫头也不傻,是看出了朱准的心思,朱准不过是想把自己的病传染给她。可她不是吃素的,怎能依这狗皇帝所愿让自己父亲伤心。
朱璃听见女儿这样一说,脸色骤然降温,是冰到了极点。
马维更是想:你他妈的。我主子对着你这个狗皇帝鞠躬尽瘁的,你居然不知回报,还想染指恩人的女儿,简直不是人!
不管怎么说,如今,护国公把这个烫手山芋是扔给他们了。毕竟,护国公这般聪明的人,肯定知道,这会儿让朱准死到自己手里没有任何好处。
朱准哪怕死了,京师里掌握实权的人,不是朱准,据说朱准有儿子,那些人完全可以再扶持一个傀儡坐上皇帝宝座。
这一切,只怕是当初执意让朱准未来登上皇位的万历爷都想不到的事实。
朱隶不由都回头看了那眼披头散发的朱准。
当年他和太子的感情尚好,这孩子还是皇太孙,聪明伶俐,敢作敢为,颇让他和自己的夫人李敏另眼相看。
只能说,皇宫那个地方确实不是人呆的地方,是人吃人的地方,人变鬼的地方。这个当年拥有远大梦想有着志气的孩子,终究是孤身寡人,没能逃过皇宫里的人的毒手。
把现在这个已经变样的孩子,扔回给摄政王是对的。因为这是谁种下的孽,只能有谁来善后。
这一切显然不是他朱隶逼出来的,是谁逼出来的做出来的,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朱准喘着气的脸抬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
无疑,这两名男子健康的体魄和气势,远胜过他这个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皇帝。
坐上皇位又有什么用?不,朱准觉得一点用都没有。如果要他再次选择,他只要一个健康的身体。
问题是,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你们两个逆贼,叛贼!”朱准咬着嘴巴声声控诉。
朱隶转回脸,只对朱璃说话:“拿皇上,去换取三爷手里那几个本王府里的人质,三爷意下如何?”
什么?!
朱准坐不住了,他是皇帝,天下最权贵的那个人,结果要他的命去换奴才的命?!
“护国公,你——”
“皇上何必置气。想当年,本王和王妃都在皇上年幼时伸出过援手。王妃和皇上说过的话,皇上不应该忘记。一个皇上,如果连自己百姓的命都视如草芥,那是做不长久的了。”
朱隶这话,无疑是对着当年那个孩子的灵魂说的。
朱准满脸通红:“你都知道什么?!”
“皇上不是病了吗?把病治好就好了。”
朱准一惊。
朱隶没有看他的脸,继续说:“本王听王妃说过,花柳病还是有的医的。”
那时候,突然两串泪不由自主落下朱准的脸,他坐在地上,骤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麋鹿等人,只是吃惊地看着这一切:皇帝居然得了花柳病?
那不是只有什么人才能得的病吗?怎么会?
朱璃就此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太皇太后和本王,都给皇上找了从隶王妃那儿学医回来的温太医,可皇上总是不怎么信任。”
朱准听见他这话,站了起来,道:“摄政王,朕下令,把你手中的人质交出来,还给护国公。”
朱璃眸子里的神色顿然再冷咧了三分。
皇帝都下令了,如果他不执行的话。最该死的是,明显护国公不想杀皇帝,完全可以把皇帝送回到京师去。到时候,皇帝肯定是有借口拿他开刀了。
朱璃一挥手。
马维只得泄气。让人把五花大绑的那几个人押了出来。
朱潜看到了紫叶、四海和秋彤。
看起来都活着。为什么是看起来?因为,几个人质都是被抬出来的,貌似都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交易完成。
马维持着剑在最后,只等朱璃和皇帝骑上马走了,才对朱隶双手一个抱拳,接着翻身上马,消失在了未散开浓雾的林子里。
麋鹿站在旁边反正是看不懂了,看得一头雾水,为什么朱隶不干脆把这两个敌人杀了。要知道,这两人可是都要朱潜的命,而且不是宿敌吗?
杀了这两人,天下应该是护国公的吧?
“天下百姓的命,比权势更重要。”瑜鞅对困惑的表弟小声说,“这是护国公的治国理念。”
无论皇帝也好,朱璃也好,在京师里达成互相对抗的两股势力,维持了现今京师里的和平。一旦这两人出了什么问题,恐怕京师马上会变成一个乱局,到时候,再出现像以前孙氏掌权那种战乱,惨的只是普通百姓和士兵。
护国公不着急着动手,因为,皇帝都得了花柳病了。
朱潜知道自己爹撒了慌。他娘或许医术超人,可是,才不可能救这个狗皇帝。
这个皇帝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好孩子了,是要杀了他们儿子的坏蛋。
朱准像是泪流满面地忏悔,其实,回到京师肯定又反悔了。
如今他们要做的,只要等着这个皇帝一家自取灭亡,达到最终和平获得京师的目的。
至于朱璃,谁都知道,他不再娶妻,除了朱宁不会有其他子嗣,等于说,他其实对皇位真的不怎么贪恋。
狗皇帝这回做错的最糟糕的事情,不是要杀他朱潜,而是对朱璃起了杀心。接下来,恐怕朱璃不会继续留在京师的了。朱璃这一走的话,京师更是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可以支持朱准的政权的了。
一步一步的,正朝着他爹和他爹那群天下第一幕僚们预计的进行着。
“来了!”
不知道是谁这么地喊了一声。
麋鹿扭头望过去,见到了晨雾里出现的大队人马。他一下子揪紧了身旁兄弟的衣服,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高卑国人的身影,而且是看到了人群里那个与众不同的小身影。
“不会吧?”
瑜鞅一样的惊喜若狂,对他说:“是真的,她还活着,她果然没有死。”
麋鹿捏了一把自己的脸确定是很痛之后,立马要飞身过去查看死而复生的雅子。没有想动一个人影跑的比他更快。
他刹住脚,不由地嘴角一咧:这个小屁孩,不仅小老头,情商挺高的。桃花运最让他麋鹿羡慕的了。
要说所有人里头最吃惊的,无非是朱潜的爹,娘,以及三个舅舅。
什么啊?这孩子才七岁,却当着众目睽睽多少人的面,冲过去抱住一个小姑娘。
白教了,全白教了!
大概所有长辈心里头,都会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只要知道这些孩子之前经历的那些生死磨难,其实,朱潜这会儿抱住的,只是一个和他生死相依过的同伴。
雅子想红起来的小脸,在听见他抱着她之后说的那句话以后,突然没了声音。
他是这样说的:你若是真的死了,我觉得我也要死了。
紫叶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胡氏。
胡氏看见她醒来,自然是惊喜若狂,拿袖口擦起了眼泪说:“还好,还好——”
两个字,贯穿了胡家所有人之前的担惊受怕。
紫叶想了想,脑子里只有一个身影。那个模糊的身影,似乎一直在给她口里灌水,喂药。于是问:“母亲,是你给女儿喂水喂药吗?”
胡氏原先以为她问的是回来之后,答:“是——”后来一想不对,于是笑了起来:“对了,你可总算是见到他了。”
他?她的未曾谋面的郎君?紫叶脸蛋顿时红了红。
“怎样,是不是人很好?”
“可他怎么会?”
“他听说你出事了,向王爷请求,务必跟着王爷去接你。”
“他不是生意人吗?”
胡氏说:“我之前也以为他只是个生意人。”
说起来就是,朱隶怎么可能让自己老婆房里的大丫鬟随便出嫁,为了自己老婆的安全也好,紫叶的对象,必须是精挑细选的。朱隶因此让自己的一个下属去向胡家求亲。而那个人,刚好是看中了紫叶的。
紫叶回想着,知道这个人影,确实以前貌似在哪里见过的样子,因此很快想明白了难主子的安排,没有任何话。
想着春梅最终不也是——自己结果一样,是可以预想中的结果。
护国公王府里,平安回来的众人,在这里做暂时的休整,再各分东西。
齐羽飞和麋鹿、瑜鞅三人坐在凉亭里乘凉。瑜鞅吹笛子,齐羽飞给自己的兀鹰喂食。麋鹿是对眼前的一大桌酒菜大吃特吃。
瑜鞅为此都不得不看他一眼,说:“你可别吃坏了肚子。”
“不怕。这里有女神医在。”麋鹿漫不经心的。
瑜鞅就此吓唬下他:“女神医是可以救你的命,但是,女神医最喜欢剥开人的肚皮。”
麋鹿听着不高兴了,道:“不怪我!这里的菜,真是很奇怪,明明,都不是什么山珍野味,家常菜,却做的堪比天下第一美味。”
胡氏这时候,是带了李敏的命令走上凉亭看这几个做客的少爷还需要不需要别的,听到麋鹿这么说,不由出了声笑,道:“王府里的菜,都是王妃亲自拟定的,营养均衡,不怕吃了会胖,或是会瘦,味道,当然是一般庖丁做不出来的。独特的色香味具全,是王妃的独道膳食,想强身健体的人,更是合适的美食。”
几个少年,顿时惊呼一声,没有想到,护国公王府里看起来很日常的食材,都有这么个门道。
一个女子,可谓是可以改变了一切。
麋鹿因此想到了什么,小声问表哥:“你说他是不是又粘着人家小姑娘去了。”
瑜鞅推下他肩膀,没有好气的:“世子什么为人你不知道?世子的人出了事,世子一直在照看着。”
大黑回到王府以后,才知道从山里逃出来的自己的兄弟二白,由于中了书院那些老人埋伏的机关,两只眼睛受了严重的外伤。即便如此,二白还是带着眼伤,千里迢迢跑回北燕报信儿。
自己的人,为了自己变成这样,朱潜的心头自然不太好过。
经过治疗,眼睛上蒙着绷带的二白,对着小主子:“世子放心,奴才这条命无论如何都会为着世子留下来。”
朱潜眉头一挑,知道他这话,势必是听过他朱潜的娘说过什么了。
自己那娘亲,表面上佯作铁面无私,私底下比他爹更让人无语。
李敏其实也想大大方方关心自己儿子,可偏偏儿子那从出生开始那种小老头样,让她是束手无策。
生个孩子,果然是来制她和她老公的。否则,怎么叫做青出于蓝胜于蓝?
李敏揭开茶盖喝口水,听着身旁的人悄声对她报着信儿说。
“王爷去看那人了。”
那人,指的当然是,后来获救的竹清。
找到竹清,以及回明他们并不难,毕竟有知道他们在哪里的雅子带路。等他们去到那里时,欧阳云墨是不见的了。
原来,欧阳云墨带来的下人先一步找到了他们。
和上次不同的是,欧阳云墨这次并没有把回明再次掳走,只对回明说:“公主对草民的救命之恩,草民毕生难忘。”
回明一句答复都没有给他。
欧阳云墨心里头对此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但是,确实是,在所有人获救之后不久,有人揣着某人的神秘信件送到了护国公王府的女主子手里。
李敏看了信以后,只平淡地回了一句话:“年纪都还小,等本妃府里的小姐要出阁的年纪了,再说吧。”
这会儿,朱隶走进去的是竹清老人养伤的屋子。
公孙良生在王府里亲自照看竹清,说起来,当初他上御鸿书院求学的时候,竹清是他的老师之一,给过他很多帮助。这回朱潜上书院的时候,正因为有竹清在,公孙才敢对朱隶打包票说书院有高人在,不至于出大事。
没有想到的是,终究是出了些问题。不过也正因为出了这样一些问题。让一些本来大家都一头雾水的事情有了明路。
朱隶进来以后,先慰问了竹清的伤情。
竹清自然十分感激,又是万分惭愧地说:“没有想到书院里会出现败类,内外勾结,意图伤害世子,简直是违逆天命,大逆不道的事!”
施行道等人,一直在逃中。不过,无论是高卑国,或是北燕,都把其列入了头号通缉犯名单,总归是逃不掉的。
竹清一捶腿,道:“这下,书院是毁了。全毁了。”
“那倒不一定。”朱隶与公孙良生交换了眼神,说,“公孙先生应该与居士谈过了,倘若居士愿意,想在北燕这里再建一个,面向所有百姓开放的书院,不是不可。”
竹清没有立马答应下来。主要是因为,这事儿不可能他一个人说的算。不过,确实,护国公的建议让他心里痒痒的。公孙对他说了,朱隶想打造的是一个与当年儒家墨家等百家齐放一样的盛景。
公孙走过去,亲自把门关好了,回头对他们两个人示意。
竹清直起上半身,对着朱隶的耳边耳语。
“关于星潜一事儿,恐怕所有人都弄错了。以为是七颗星,其实不是,是一颗星。但是,这颗星,将伴随龙潜一世,只有这颗星,能让龙潜吸引无数更多的星星为其助力。”
朱隶眸光里一闪:“本王都知道了。相信王妃也知道了。”
雅子要走了。
这是李敏刚要为她做新衣服的时候。
有三个女子,突然从天而降,来到护国公王府。她们衣着白衫,戴着的斗笠,不是那种尖角的,是有着奇异造型的,插着漂亮的野花,有种华丽的自然优美,让人无法对其忽视。
三个女子都戴着面纱,只能听她们的声音,可以听出其中为首的那人年纪较大,另外两人年纪较为年轻。
她们是来接雅子的,称呼雅子为王女。
对于雅子的身世,一群伙伴们早已有所察觉。眼看变成了事实,没有人吃惊,只有一种漫漫的忧伤。
神居里的神女,都是与世隔绝的。
以后,他们想见雅子,似乎比登天还难了。
雅子本来也不愿意跟她们走的,但是,在听说她们会帮她找到她弟弟十哥儿之后,雅子松了口。
麋鹿就此很生气,说:要找十哥儿,要不是非她们不可?
瑜鞅比较现实,实事求是地说:“或许我们也可以帮她找,但是,终究没有她们找的快。”
神居的女子,有着常人没有的特别能力,要找到十哥儿,比起常人,当然是要容易的多。雅子终究担心自己弟弟年幼,怕耽误了时间,找的时间长了的话,弟弟会有性命危险,到时候做什么都迟了。
她是答应过过世的母亲的,要保护好十哥儿。
那天,她要走的时候,为了避免与他人分开时候伤感,雅子决定和那三个女子偷偷半夜走。
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快要离开王府时,见到了那个人站在屋顶上,一如第一次见她那般,用那双与天上明月一样的眸子望着她。
为此,她身旁三个女子都有些焦急,说:“请世子不要为难我们。”
朱潜飘然地从屋檐下飞下来。
几个白衣女子一看,都有些吃惊,只觉得他这个身姿,真宛如从月宫里下来的神女一般。再联想到他那被天下传的沸沸扬扬的龙潜身份,一时间,没有了话说。
朱潜站在了雅子面前,雅子不知道怎么抬头对他说话。
分开,太伤感了。尤其是上次听他说的那句话以后。
她的手,突然被他抓了起来。接着,一样东西轻轻从她指尖滑到了她手腕间。
这是——帝王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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