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问凤漓如何处理面前的这一场景,如何处理赵姨娘时,却听身边赵姨娘发出凄厉的惨叫之声。
阿曛忙去看赵姨娘,却见刚刚还好好的赵姨娘,此时满脸的黑纹,连手上脖子上,都是极为恐怖的黑纹,那黑纹越来越粗越来越黑,似乎能够生长一般,而赵姨娘在地上打着滚,看起来极为痛苦的样子,只见那黑纹处长到一定程度后开始裂开,浓稠腥臭的液体自皮肤的皲裂处流了出来,发出一阵阵巨臭。
阿曛哪见过这般阵势,吓得双手握住嘴。
“不要看。”身侧的凤漓一把揽过阿曛,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曛不知为何赵氏突然会变成这般模样。初次看到这般恐惧的场面,心底的恐慌已到了极限。
“是你刚刚喂她的那颗药导致的。”凤漓道。
“你说是这瓶子中的药?”阿曛手中还握着那赵氏给的所谓的解药瓶子,见赵姨娘这般凄惨模样,赶紧将瓶子扔到了地上,生怕自己碰一下就变得如此的痛苦和丑陋不堪。
“这药应该是黑煞。与寒毒的解药很相似,你刚刚倒出来时,我也以为就是寒毒的解药,幸好你没服用。”凤漓拦在阿曛腰间的手无意识的紧了紧,低头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人,心底一沉,低头在阿曛头发上落下轻柔一吻。
阿曛左手臂有伤,又流了不少血,本来就头晕得不行的,这大半天的又是杀人又是被人追杀,体内还被赵姨娘下了寒毒,正浑身发冷,却看到赵姨娘这般丑陋的模样,心底一阵恶心,头晕得更是厉害,浑身发软,只得用右手抓了凤漓前襟的衣裳,才勉强借力支撑着不摊在地上。此时也根本不知凤漓借机亲了自己。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清,赵姨娘的解药从何而来,这给赵姨娘解药的人,要不就是想要她简曛死,要不就是预料这赵姨娘可能会被逼服药,借阿曛的手杀了赵姨娘灭口,无论如何,赵姨娘一死,便死无对证了,阿曛就算寻到那背后之人,怕是也早被人灭了证据。
赵姨娘凄厉的惨叫声在林中久久不绝,凤漓等人也只能在一旁看着赵姨娘死去,帮不了任何忙。
阿曛突然想起自己被引入这黑林中的原因,对凤漓道:“殿下,快,想办法让赵氏说出煦哥儿的下落!”
凤漓道:“没用。她已神志不清了。”
凤漓看了白芷一眼,白芷二话不说,从地上拾起一柄剑,直插入赵姨娘的眉心,赵姨娘凄厉的惨叫这才停了下来。
凤漓扫了一眼四周,对刚跟白芷一起同来的几个身着藏蓝色衣裳的男子道:“钩吻、天雷打扫一下,赵氏尸体不能留。京墨、重楼去查这些人的来历。”
“是。”四位身着藏青色衣裳的男子齐声道,京墨和重楼领了命,已飞身闪入了林中。
凤漓扶着阿曛走到香薷和香橼两个的遗体前,阿曛跪在两人面前,仔细替两人整理了衣裳,又用帕子将两人脸上的血渍擦干净,将自己的耳坠子取下替香薷带上,取下手腕上的一枚翡翠玉镯套在香橼的右手腕上,这才起身,对白芷和白果道:“请两位姐姐替我好生安葬了她们吧。她们两个自八岁跟了我,这么多年了……”
话到最后,还是无法再说下去。
凤漓对白芷道:“你亲自办来操办。”
“是。”白芷点头。
凤漓这才将阿曛抱起,往山下走去。
就这么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被凤漓打横抱着离开,阿曛觉得自己丢人丢到家了,忙用右手扯了扯凤漓的衣服,悄声道:“殿下,这可使不得,快放我下来。”
“你这样子,能自己走下山?那你自己走吧。”
凤漓抱着阿曛的手臂故意松了松,阿曛原本被他双手抱着,整个人都悬了空,他这般一松手,阿曛便眼见就要直接掉落躺在地上了,吓得阿曛心头一紧,习惯性保护自己,一双手紧紧抓住了凤漓的前襟。右手还好,左手臂受了伤,这突然的用力,伤处就痛得狠,阿曛顿时一颤。心道,这厮要真是敢就这般将她扔在地上,她打死也不嫁了。
却不及多想,便感到身子又往上升了升,自己仍稳稳的被人抱着。
阿曛这才知道自己又被凤漓戏耍了。
仰头,恨恨瞪上那做恶的人,却正好对上凤漓一双含着浅笑的眸子,那眸子里有些小得意。
阿曛顿时气得血涌上头,就差没一口老血直接喷在凤漓怀里。
但见如今情形,想要不被凤漓抱着在众人眼中离开,是不可能的了。阿曛只得将头深深埋入了凤漓怀中,顺手抓了几把碎发,将一脸的红晕给遮挡了。
凤漓自然是爱极了怀中人含羞带怯的模样的,便不由自主将抱着阿曛的双臂紧了紧,赶紧的往山下走去。
山下路边,停着一辆马车,阿曛认得,是凤漓的那藏青色的马车。她坐过一次,那一次可给她留下了心里阴影的,便心底里对与凤漓两人共乘一辆马车产生了抗拒,待凤漓将她放在马车上时,阿曛急忙趁凤漓还没上车,赶紧的爬到了车头,坐在车夫身边的空处,右手紧紧抓着车边的栏杆不松手。
凤漓不由得觉得好气又好笑。
“进车去。”凤漓道。
阿曛摇摇头。对车夫道:“启程吧。”
车夫不动。
凤漓见阿曛执意坐在车头,也懒得理她,兀自掀了车帘子走进去,自己找了位置坐了,才摇了摇铃。
那车夫见到拴在车头的铃铛摇晃,这才驱赶了马车往前走。
阿曛愣愣看着车夫,这才明白为何自己刚跟他说话,这车夫理都不理,原来竟是聋的。只能看见车头的铃铛,才按铃铛的指令行事。
眼见着马车往山下驶去,阿曛这才急了,“殿下,这是去哪里?”
“回府。”
“殿下,能不能去山里寻一寻煦哥儿啊?”
阿曛是追了那挟持了煦哥儿的马车进的黑林,如今虽然在山里遇到刺杀,又遇到赵姨娘,但煦哥儿至今生死未卜,她可不能就这么离开,无论如何,得找到煦哥儿的下落才行。
阿曛这般问,车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阿曛只得又道:“殿下?”
车内依旧是静默。
“殿下?”
“……”
阿曛悻悻起身,蹭到了车里。
却见车内,那人端坐在那里,正闭目养神。
阿曛迟疑了片刻,在车内找了处地方坐下,离凤漓远远的,柔声道:“殿下,拜托你帮我进山寻一寻煦哥儿吧。”为了煦哥儿,给凤漓下跪也是行的呀,阿曛想。
凤漓一动不动,根本不被阿曛那柔得能拧出水来的声音所动。
阿曛只得又往前蹭了蹭,“殿下?”
凤漓依旧岿然不动。
阿曛将心一横,干脆坐在了凤漓身旁,伸手扯了扯凤漓的袖子,“阿漓……”
都快使上美人计了,阿曛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没有底线了,怪只怪凤漓这人实在是太难缠。谁让她此刻有求于他?
即便如此,凤漓依旧在哪里闭目养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阿曛无计可施了,低头望见凤漓置于膝上的手。
极光洁温润的一只手,手掌比自己大许多,指端修长,肤质细腻,骨节分明,实在是比女孩子的手还好看。
阿曛鬼使神差就抓住了那只手,温温的,甚是暖和,隐隐能感觉到那手中蕴藏的力道。阿曛摩挲着那润泽的手,只觉得那手指都是极为温润的,手感太好。
正待进一步摸下去,忽然感到头顶的呼吸一窒,又是一股大力袭来,待阿曛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的背已紧紧贴着身后的车厢上,被死死困在了凤漓和车箱的中间。
马车昏暗的光线中,她双手被束在头顶,凤漓贴得她又极近,就那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干燥的手指却抚上她的脸颊,如同她刚才抚着他的手一般,眉毛,眼角,鼻梁,下巴,状似无意,漫不经心。
阿曛不晓得原来这种摩挲其实是很撩人的一件事,要是她知道,借她一千个胆子她方才也不那么干。
他的手指停在她唇畔,摸索着她的唇,像心无旁骛地给一副绝世名画勾边。
阿曛的心像是被栓了一根极细的线,线的一头便握着凤漓的手里,他的手指在她的唇边有一下无一下的勾画着,她的心跟着左一下右一下的噗通着,脸烫得怕是要跟那猪肝一个样了,阿曛这般想象着自己。
凤漓冰川一般的眼忽然深幽,阿曛心中没来由的觉得有什么不对,本能往后一退。身子更紧贴住车厢的那一刻,凤漓的唇覆了上来。
阿曛那后知后觉的一声惊呼被一点儿不留地封住,舌头叩开她的齿,滑入她的口中。
阿曛傻眼了。双手被高束头顶,动弹不得。想要用腿去将对方踢开,却发现对方似早已预知了她的下一步行动一般,抬腿将她的一双腿控得牢牢的。
他每一步都优雅沉静,力量却像飓风,这样的力道下,阿曛躲无可躲,藏无处藏,浑身力量似被抽干一般,软得不受自己所控,行到险处,几乎逸出轻吟,幸好控制住了自己,但唇齿间却含着沉重的喘息,在他放轻力度时,不留神就飘了出来。
紧握在头顶的双手被放开,他扶上她的腰,让她更紧地贴靠住他,另一手抚弄过她的肩,一寸一寸,扶住她的头,以勉她支撑不住滑下去。
他吻得更深。
她脑子里一片空茫。似摇了一叶孤舟在茫茫大海中迷失了方向,深夜的海里,黑茫茫一片,寂静中,只剩浪涛之声,唯一点亮这夜空的是,漫天的闪烁的星辰,最为耀眼的,便是那形如勺形的北斗七星。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叶孤舟,而他,是那唯一点亮夜空的星辰。
他的唇已到了她的颈畔。温热的气息轻抚着她的耳珠。
她觉得体内像是种了株牡丹,被他的手点燃……
“阿曛,别让我等太久。”他在她耳边轻语,那声音竟是那般的好听。
“我……我体内有寒毒,会过给你的,阿漓。”
阿曛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已有泪滑落,滴在他的衣裳上。
马车停下来时,阿曛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忙掀了车帘子去看,却见外面熙熙攘攘的,哪里是什么山林?明明就是京都的大街上!
阿曛顿时有一种被人戏耍了的感觉,刚刚还因为怕将体内寒毒过给那人的内疚,早已消失得无隐无踪,对着般泼皮耍无赖的人,阿曛真是束手无策,只得拿了眼恨恨地往那人盯去。
那人依旧端坐在那里,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刚刚将她吻得天翻地覆的人不是他一般。
简直是……吃干抹尽后,逃得脚底抹油的人就是他吧。
“殿下不是答应我去山中寻煦哥儿的吗?”阿曛脸色有点冷。人命关天的大事,可不是可以拿来当儿戏的。
“我怎么不记得应承过王妃。”凤漓依旧浅笑着,揽在阿曛腰间的手倒是紧了紧。
“明明……刚刚在山上的时候,我求你了,你那样做,不就是答应了我么?”阿曛其实说这些的时候,是很没底气的,也是很没骨气的。
她也知道,这般说实在有点伤人心。他亲她,她并没有强烈的反对,半推半就的,是因为自己有求于他,这一想法,在这一句话里表露无遗,但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关心煦哥儿的安慰,现在这一局面下,她能求助之人,只有他。所谓关心则乱,怎么也没想到竟讲话说得如此直白。
这番说话,是说了两人之间,无非是一种利益的交换么?他帮她是因为贪恋她的美艳,她任他采撷,是因为自己于他,唯一有点儿可以有利用价值的,便是她的美色。
她这是置他于何地,又将自己置于何处?
话一经出口,自然是收不回的,覆水难收。心一旦被划伤一道伤口,那愈合起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果然,阿曛那话音刚落,那停在她腰间的手一滞,顿时放开了她,他冷冷道:“原来王妃是这般看的本王。”
阿曛觉得凤漓此时周身散发出来的那冰冷的气场,会将她自己冰成一块冰坨。
抬了眸去看他,却见他已转过脸去,目光望向了马车外。
阿曛顺着凤漓的目光望去,却见车已停在了乌衣巷口,此时天已是黄昏,正是太学生下学的时间。身着天水蓝色学子服,带着白色学子帽的太学生们,三五成群的骑了马自巷子里出来。
阿曛瞧见有三个骑着马的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并驾从乌衣巷出来,中间那个端坐在马上,笑声朗朗,眉目极俊,身形瘦长的,不正是自己的弟弟简煦?
“煦哥儿?”阿曛怔住。但见煦哥儿安然无恙,喜笑颜开,应该是一整日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心底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如果煦哥儿一整日里没有离开太学,那她在珍珑阁对面看到的那个,只能是有人故意扮了煦哥儿来引她到黑林中去的。
赵姨娘肯定是熟悉煦哥儿和她的行踪的,有这么一番安排自然也有可能,但她隐隐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否则赵姨娘也不会被人以那样的方式灭了口。
凤漓拉了拉车里的铃铛。
车夫将车调转了一个方向,往前驶去。
“殿下,接下来去哪里?”阿曛问。虽刚刚无意间得罪了此人,但他从赵姨娘手中救了她,又特意带了她来太学,让她见到安然无恙的煦哥儿,让她放心,这一番安排之细心……
凤漓淡淡睇了阿曛一眼,道:“你这模样,能回去?”
阿曛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确实是太不堪了。外面的胭脂色长裙因为在洞里与赵姨娘斗的时候,被她用来扰乱敌人视线给扔了出去,自己只穿着水粉色的中衣,那中衣上还血迹斑斑,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左手臂处包扎了一圈布,那布上已渗出不少血。
再看脚下,因为在山上狂奔了许久,那鞋子何时掉了竟也不知,雪白的袜子磨破了,脚掌上有许多血泡,有些血泡磨穿了,渗出血水来,脚掌上还有不少细碎的石子和荆棘的刺。阿曛刚一直只顾搏命,哪里还会顾及脚底是不是痛?这么一番检查自己,才知道自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又觉得刚刚自己对凤漓讲的话有些滑稽得狠。
自己这番模样,跟个乞丐婆子差不了多少,自己刚刚还认为凤漓那般热情是因为自己的美艳。
美艳个鬼啊!自己这番样子,要能引起男人的兴趣,除非这男人眼瞎了吧!
想楚王殿下那二位美艳绝色的侧妃,那四个大美人儿,还有府中那数不清的姬妾,哪一个不是打扮得精致华美不可方物的?楚王殿下要发情,那也得是贺兰雪那般如红牡丹一般浓烈的,那也是如蓝采萍那般如桃花儿一般娇俏的,那个木槿她没见过,还不知是什么样的美人儿。
想到这些,阿曛又顿时觉得心塞。
真是……怎么说呢?前世他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今生乌拉拉的一大堆,他忙得过来么?不会分身乏术么?
车子在一处巷子处停下。
巷子里只有一个户人家。听到车响,那院门已经有人打开了,出来了一个中年男人,长得很不起眼,但行动利索。
车子刚停,那中年男人就已经将马凳摆好,见凤漓抱了阿曛下车,男人忙小跑着回了院子,即刻,便有一个中年的女人跟在男人身后小跑了出来,两人一道迎接凤漓和阿曛。
“进去再说。”凤漓道。
那中年男人很恭谨的对凤漓道:“家里没有姑娘家的衣裳,让老婆子先去买一套过来,可好?”
“嗯。”
中年男人得到示下,忙吩咐了那女人去采办衣物。
阿曛被凤漓抱着进院子之后,放在了厢房的床上。
很快,那中年男人拎了一桶热水过来,将一个医药箱子和几条干净的白布巾搁在厢房的桌子上,便掩了门出去了。
厢房内只剩下阿曛和凤漓两人。
阿曛坐在床沿,看着凤漓,不知道他为何不直接将她送回简府,而是带来这里。
却见凤漓拎了水桶走到床边,拧了热热的手帕子递给到阿曛面前。
阿曛用右手接过帕子,仔细擦了擦脸,只觉得这么一来,却是神清气爽了一些。
凤漓又将阿曛左臂上香橼临时包扎的布条拆掉,拆到最后,露出伤口时,却见那原本雪白的臂膀,此时一道长长的剑伤,已翻出皮肉,深可见骨,难怪流了那么多血。阿曛心道。
又见那伤口处的肉已经发黑,显然是如赵姨娘所言,所有的刺客手中的剑,都是喂了毒的。只怕这毒已在自己体内深种,真不知道这条命,什么时候又玩没了。阿曛心里思量着。
却见凤漓拿了温热的帕子,仔细将她伤口周围的血渍拭去,又去拿了桌子上的药箱过来,翻出一瓶白色瓷瓶,打开一股药香之气袭来,瓷瓶里装的是白色的药粉。凤漓将那药粉撒在阿曛的伤口处,总算是从马车上开始冷脸到如今,说了第一句话,“明日之后,每日都是有人上府替你换药,伤口不可沾了生水,否则有可能溃烂,你这条臂都得废了。”
“嗯。”阿曛点头应着。眼眶却红了,蓄满了泪水。
此人虽脾气不好,但心底还是在为她着想的。
凤漓拿了白色纱布替阿曛仔细处理了手臂上的伤后,便在阿曛面前蹲了下来。
“殿下,我自己来吧。”
见凤漓要去捉自己的腿。阿曛往后缩了缩。实在是觉得不太好。
那年在释山上,她被宋嬷嬷用藤条鞭笞几下,落下了几道红痕,他夜里翻了窗进她的寝室,捉了她的双足给她上药,她虽不肯,但强不过他的强势。尽管任他替她的腿上了药,但那是两个人都是孩子,于男女一事上其实也没那么避讳。
如今却是不同的。
两人都这般大了,这肌肤之触碰,显然就没那么自然随意了。
再说,过不了几日,他就是她夫君了,天下哪有夫君替妻子洗脚的先例呢?她骨子里还是被三从四德夫为妻纲熏染了三辈子的人,凤漓摸摸她的脚,顺道揩油一把,她也就忍了,可是要凤漓伺候她沐足,她就实在是在心里过不去那一道坎儿。
凤漓却懒得理阿曛这心里的小九九,直接一把薅过阿曛的一双玉足,就按在了水桶里。
水温正好,对于身中寒毒的阿曛来说,她觉得用温水浸着足,身子就没那般冷了,不然七月里,她估计要穿棉衣了。只是足上被石头和荆棘刺到的地方,磨破的血泡的地方,因沾了水,顿时痛了起来,惹得阿曛倒抽了几口寒气。
凤漓仔细将阿曛一双足上的泥土草屑血渍一一清洗干净,这才拿白布巾擦干足上的水,自己也在床沿坐了,拿过药箱,翻出一枚针,再次将阿曛双腿捉了搁在自己的膝上。
“殿……殿下?”阿曛傻了,“做……做什么?”他疯了吧?要在她足上缝上几针?
凤漓冷冷扫了阿曛一眼。
阿曛顿时噤声,不敢再说话。
凤漓拿起针,将阿曛足上那些没有破的血泡挑破,将血水挤了出来,又将刺入肉里的小石子儿和荆棘刺一点一点挑干净,这才拿了药膏替阿曛涂满两只足。
凝望着那低头仔细给自己处理伤口的人,阿曛心底确实是很暖的,如被阳光洒满了一室。
“殿下,”阿曛望着凤漓,道:“多谢你。”
凤漓道:“虽还要几日才娶你过门,但六礼已完成了五礼,你已算是楚王府的人了,本王可不想娶一个缺胳膊少腿的女人。到大婚之前这些日子,你好好将身子养肥一点,将伤口养好了,最好长多二两肉,别像现在这般,摸到的都是骨头,手感实在是太差劲。怎么说,也要讲点良心,别让我这买卖做的太亏了就行。”
“哎呀,你这人真是……”
阿曛恨不得扑过去撕烂这人的嘴巴。怎能这般说她啊?这伤胳膊伤腿的事儿,她也不想啊,谁会想着自己被人一通追杀连命也差点弄没了呀?还有,这身上是瘦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像他说的那般,一摸一把骨头的呀,再说了,他当她是什么啊?卖给他的猪吗?要论斤称的吗?越重他才越不亏本吗?
阿曛正要发作,却听房外那中年妇人道:“爷,姑娘的衣物都已经置办好了,要不要现在送进来。”
“进来吧。”凤漓已起身去开门,将那中年妇人让了进来,“晚娘,你替姑娘梳洗一下。”
“好的,爷。”晚娘笑着应道,手里捧着新买的各色衣物用品。
阿曛在晚娘的服侍下,洗漱一番,换了身上破烂的衣裳,又梳了头,凤漓这才再次进来,将阿曛抱上马车,往简府驶去。
回到简府,凤漓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阿曛抱进了府。让府中人一时惊讶不已。
阿曛是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的。
老祖宗都惊到了,这未成婚的姑爷亲自将自家姑娘给抱了回来,这上演的是哪一出啊?
凤漓也不多看众人的眼色,直接将阿曛抱到老祖宗跟前,向老祖宗恭谨问了安,这才道:“五姑娘受了些惊吓,还请祖母多多照顾。”
他直接就喊老祖宗祖母了,老祖宗自然也不好意思责问于他,只得笑着道:“王爷请放心,老身自当好生照顾曛姐儿的。”
凤漓又道:“我去前堂等候简相下衙,所发生之事,我会向简相说明。”这话意思就是,你老人家也不要问阿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事儿他会直接跟阿曛她爹讲清楚的。老太太活了这般长久的人,这话里的意思怎么会不知?
自然是笑呵呵道:“自然,自然。”
凤漓直接将人交给老祖宗后,就径直往前堂去了。
顾氏等人还想问一问阿曛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听老祖宗道:“琳琅、阿珍,你们还不快点将姑娘抬回听雪楼去?”又望着一众想打听内里的人,道:“你们也别寻思着想看姑娘的是非了,刚刚楚王爷已经明说了,什么事儿,他自会跟相爷去讲,看楚王爷对咱家姑娘的细心呵护,这事儿要是传出个不好来,小心了你们的皮!”
众人这才收了那份八卦的心思。
阿曛也在琳琅和阿珍陪同下,回到了听雪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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