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忠王爷不是良人,他从小就坏了脑子,暴虐成性,在娘之前,他已经娶过五位王妃,无人能撑得过一个月,全部被他折磨死了。”
“那赵兴宇还真是个混蛋,居然把自己的女儿送进那种地方。”周媚怒。
“嗯,他确实是枉为人父,枉为人夫,不仅害死了你外祖母,就连世子之位也给了现在的幼子。”赵氏的脸色泛白,母亲最后形如枯槁死去的模样,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幼子?”按照正常的走向,不都是传给嫡长子的吗?为何会是幼子?
“在新皇继位之后赵兴宇为幼子请封世子,是继室所出,在你祖母还在世的时候,两人就有了首尾。”
“继室很漂亮?要不就是家世很好?”这是周媚唯一能想到的了,男人不都在乎这两样嘛。
“很漂亮,家世也很好,她的父亲曾任户部尚书,正二品大院,还是当朝阁老,只是后来也在新皇继位的时候,朝中大部分先皇高官被打压,户部尚书孙殿臣也被革职,听说被发配到西北郡做了县令,孙家也被抄家。”
听到母亲的话,周媚又得出一个结论,她真的很厉害,平时大门不出的商户夫人,居然知道这么多。
周媚看着面前的棋局,自己落后三目半,今天输了第七局了。
“也就是说,如今的赵家已经不比从前了,并且和咱们还是血仇?”
“血仇说不上,娘倒是希望以后能够互不干扰,井水不犯河水。”她希望这一生,都不和承北侯府扯上任何关系。
周媚没有说什么,虽然她心里有自己的思量,不过她总觉得,承北侯府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扯不断的。
燕京,茗香茶坊。
三楼的一个包间内,殷延青笔挺的坐在软椅上,看着楼下的车来人往,在室内寂静好长时间之后,开口道:“小师妹想要一座好的宅子,位置还要清净,大师兄觉得哪里好?”
“两座,在一条街上的,师弟觉得哪一边的好?”云忠仁淡淡说道。
殷延青闻言,那一双虎目顿时瞪得滚圆,就差从眼窝里掉出来了。
“大师兄,别开玩笑了,就算是小师妹不差那几万两银子,那两栋宅子的房契可是都在内务府手里,能不能拿出来另说,皇上卖不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南宫府我觉得就很不错,至少比慧珏公主府要好,虽说比不得公主府大,但是里面的构架却比公主府要精致,也大气。”
“大师兄。”
“再说那两栋宅子都空置了几十年了,虽然每年都有内务府着人打理,却终究还是没有人气,也糟蹋了好宅子……”
“大师兄……”殷延青终于是打断了云忠仁的话。
“何事?”云忠仁抬头看着他。
“那魏王府风水不好。”殷延青咬牙道。
云忠仁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但是接下来的话却让殷延青觉得自己幻听。
“就因为风水不好,所以才一直没人住进去,便宜了小师妹。”
“……”你真的是我们的大师兄吗?平时表现的格外亲厚的样子,难不成是骗人的?
那魏亲王府可是前朝因为谋逆被抄家灭族的,曾经的外姓亲王第一世家南宫,早已经湮没在历史的洪流里,不复存在。但是身为南宫家显赫时期的府邸好是好,却终归是因为当时造成的影响甚大,而至今都让一些长辈心有余悸。
他的祖父就曾经参与绞杀魏亲王谋逆之辈的行动,据说不只是菜市口,就连魏王府也是血流成河,听说那血腥之气,数月不散。
就那种煞气极重的府邸,如何能让小师妹住进去。
“大师兄,师妹是不是偷偷在你茶碗里下了泻药,或者是在别的地方开罪过你?”他半掩着嘴小声问道。
云忠仁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殷延青,道:“师弟说的什么话,师妹那么乖巧的孩子怎么会做那种下品之事。”
“既然没有,我觉得承福街上的宅子也不错,大师兄为何会想到魏王府?那房契可是在内务府。”
因为魏王府的下场太过凄惨,曾经燕京第一街的长福街上的两座宅子至今都空了几十年无人居住了,就连赏赐给臣下,也最后被那些臣子以各种理由推拒了。
想让那些京中权臣高官住进去?别开玩笑了。
若是之后龙椅上的那位每次想起他们,顺带想到他们居住在原来的魏王府,那可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若是一直都兢兢业业,毫无错误倒还好说,但凡是做错一点事情,都可能因为这座宅子将你的错误无限放大,掉脑袋都有可能,谁又不是几条命,供得起你挥霍。
再说,自古以来,有多少人做官是真正的为了百姓的?大部分还不是为了在历史上留名,光宗耀祖,做人上人。
“师兄,你这么决定就已经落得下品了。”
“师妹又不做官,那丫头可是比你我会享受的很,如何就下品了?”云忠仁不以为然,认识小师妹也有快五年了,从第一眼看到那丫头的时候,他就从心里觉得这个孩子不像是出自一般家庭,平时说话做事,行事作派,可都是很有想法,一举一动也颇具大家风范,虽说女子的柔媚她只是表现在外表,骨子里颇有几分巾帼之气,他觉得那丫头是不会在乎魏王府的前身如何。
“总之我觉得不妥。”殷延青长得虽然不如云忠仁好看,但是疼爱小师妹的心不比大师兄少,他就是觉得魏王府不适合小师妹。
明白殷延青心里的想法,云忠仁给他倒上茶水,说道:“放心吧,她定是会满意的。”
再说前几日,他已经与淳亲王上奏过,后来淳亲王以五万两银子将魏王府的房契给了他,当然若他站在淳亲王的立场上,也会这样做的,反正赏赐也赏不出去,还不如卖掉充入国库呢,如今大燕朝国库每年入银有四百万两,但是每年的盈余也就不到两成,五万两也是块好肉了。
周媚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不意外的事,等赵氏看到那房契,也是有些吃惊。
“这是你大师兄帮咱们找的宅子?”赵氏问道。
“嗯,我没想到居然前身是王府,虽然已经近三十年无人居住了,听大师兄的意思是被保存的很好,没想到还有人肯卖王府。”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现代还有专门拍卖政府专用车的。
“娘,是不是这宅子有什么说法?”否则的话,如何能被空置近三十年。
赵氏笑道:“魏王府的主人复姓南宫,是大燕朝自开国以来唯一的异性王,还是亲王,曾经是和太祖打天下的亲兄弟,当时平定天下,南宫家主自愿为臣子,叶氏太祖顺天命成为大燕朝的开国帝王,而太祖感念南宫家主的仁义,封他为亲王,时代世袭,还钦赐丹书铁券,当时说南宫家是除皇室第一宗室,也不为过,而第一代开国皇后,正是南宫家主的嫡亲妹妹……”
周媚静静的听着,而接下来的讲述,似乎也就如同一幅历史长卷一般,缓缓在她面前展开。
魏王府在大燕朝身为第一外姓王,不得不说是有其道理的,历代南宫家的子孙出过大将军,也出过权倾朝野的谋臣,却都兢兢业业的辅佐历代帝王,但是长此以往,总有些后世子孙心有怨怼,明明南宫家有可能成为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个人,却被先祖拒绝了,而最后一位魏亲王正是执念最深的一位。
不得不说元昌帝是有着他的深谋远虑的,不单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儿慧珏公主下嫁给魏亲王世子南宫玉,还将他封为内务府总管,位居二品大员,足以见得皇恩浩荡,却依旧是阻止不了那不断冒出来的权欲心,最终将南宫世家带上末路,逃不了诛九族的命运。
至于慧珏公主也因为丈夫和儿子全部死掉,性情大变,也因为被元昌帝囚禁在公主府,而开始圈养面首,最多的时候达白人。据闻临死的时候想求得皇上恩准,带着面首殉葬,皇上大怒,连早已经修建好的公主陵园都没有让她去,直接草草的埋在了别处,坟头都没有立。
“所以说,那两座府邸,还真是空了太久了。”赵氏叹道。
周媚托着下巴,沉吟道:“那公主府还好说,魏王府按理说也有几百年了,会不会已经老旧了?”
赵氏闻言笑着摇摇头,取出棋盘,将黑子推到女儿面前,“历代南宫家主除了宗族祠堂,其余的地方总会翻新的,所以你不用担心老旧的问题。”
周媚点点头,将第一枚黑子落在右上角星点旁边的位置。
“我还以为娘会反对呢,毕竟我银子都付了,可是五万两呢。”
“娘有何理由反对,你如今也大了,自有自己的考量。”说完她抿唇柔美笑道:“再说,那宅子既然是长乐侯世子找的,想必也是好的。”
“是我说让大师兄找一处豪华的府邸,还要安静。”
赵氏抬头看了女儿一眼,好一会才掩唇笑了。
“这普通的宅子还不可以?那魏王府可是很大,足有咱们现在住的几十倍还要大,虽说娘没有去过,却也耳闻魏王府的奢华与精美,没想到居然会选了那座府邸。”
“既然娘也不反对,那就最好不过了,毕竟银子都付了,就等着过几日我先赶过去,将宅子收拾一下,等修葺完毕之后,咱们一家就可以搬过去了。”
“咱们一起过去不好吗?”赵氏问道,她心里是放心不下女儿的。
周媚摇摇头,笑道:“娘,你不是不喜欢去京城吗?就现在家里准备一下吧,那边有两位师兄,你就别为我担心了,再说家里总要收拾一下才好。”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到时候可要仔细点,京城那地界不比渝州府。”
“放心吧,你的女儿是那种冲动的人嘛。”
五月过完端午节,周媚就坐着马车,往京城去了。
渝州府距离京城有三四日的车程,是大燕朝距离京都最近的府城了,有时候她会想,距离京城如此之近的渝州府下面都有人过的那么贫苦,可想而知大燕朝的边远地区了,又是过的何种日子。
这次她的身边带着四个大丫头,春兰,夏棋,秋诗和冬画,而四人来之前全部都在赵氏身边被调教了数日,将京中的很多细节都对她们提点了一番。
只是赵氏也和女儿嘀咕了几句,只因为这四个丫头都长得各具姿色,比之主子也不逊色多少,这样成亲会估计会少不得麻烦。
周媚却并没有赵氏那么担心,若是未来她的丈夫真的是那种见色眼开的,她也看不上不是。
初九这一日中午,周媚一行人就远远的看到了燕京那巍峨高耸的城墙,从此时的位置看如同一只巨兽的兽口一般,将万物不断的吸收进去,权利,欲望,金钱,就好似一个永不停歇的漩涡。
“小姐,咱们去铺子还是去找客栈住下?”夏棋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如今已经十九岁了,按理说可以嫁人了,不过这两年周媚也看出来了,她和乐钊是有些意思的,就等看看什么时候合适,问过林嬷嬷,若是她同意的话,自己也可以做主给他们指婚了。
“先去古玩铺子吧,选几样好看的物件,待会咱们就去长乐侯府。”她拄着下巴说道。
“是!”
两年前,京城的铺子开起来后,乐钊就带着林嬷嬷来到京城住下了,周媚也让乐钊在京城买了一座两进的小院,偶尔她来京城巡视铺子的时候会住在后面一进,乐钊和林嬷嬷则是住在前面的厢房,虽说不大,但是地段正好在闹市后面的一条街,平时出门都很方便。
依照周媚的意思是等两人成亲之后就搬到那座宅子里住下,连带着卖身契也给他们,但是夏棋却不愿意离开,还说等成亲后就可以在她身边做个管事嬷嬷,不过周媚却觉得,现在说还为时过早,至少林嬷嬷和乐钊都是识字之人,耽误了乐钊这一生已经足够了,乐家的后代,可不能再耽搁了。
到时候乐钊在自己身边做个掌柜的就可以,大燕朝可没有规定商户之子不得参加科举,只有下九流才没有科举之说。
马车在文雅阁门前停住,外面就传来乐钊带笑的声音,“大小姐,您可算是来了。”
夏棋掀开车帘,就看到容貌清秀的乐钊身穿青色圆领直裾站在车旁,见到夏棋的时候抿唇含笑冲着她点头,引得夏棋双颊泛起一抹粉红。
伸手搀扶着周媚下了马车,一行人就走进店里,里面的格局都是乐钊亲自规划的,有各种大小摆件,翡翠琉璃金银玉器应有尽有且大部分都极具异域风情。
这两年商队在唐中元的带领下走出了大燕朝南疆,深入到西域的月氏,楼兰西夜诸国,互通有无,让文雅阁在大燕朝渐渐有了名声,生意上到高官贵族,下到富甲商贾,可谓是门庭若市,尤其是每年四月,八月和十二月商队返回之时,更是热闹。
如今的文雅阁的收入,就抵得上其他所有铺子的总和。
“前几日收到小姐的书信,听说在京城买了宅子,小的很高兴,这用不了多久,老爷夫人还有少爷都就来了。”
周媚笑嘻嘻的点头,“是啊,夏棋也就过来了,你问过林嬷嬷没有,若是选好了日子,就让她去和我说声,我让娘给你们把亲事办了。”
乐钊顿时就不吱声了,夏棋更是羞红了脸,抬袖遮住娇颜,就差跺脚跑掉了。
“这,这个……对了,大小姐,屋子我娘都收拾好了,小姐是看完铺子,待会回去歇着吗?一路坐马车都累了吧?”乐钊也被说的有些措手不及,只得转移话题。
周媚也不是真的就要拿他们开心,遂道:“等晚上再说,先挑几件小摆件装好,再把那尊水晶菩萨雕像包好装起来,我要去看大师兄。”
乐钊二话没说就去准备了。
等全部装好之后,周媚就带着春兰和秋诗还有两个小厮,坐上马车往长乐侯府去了。
夏棋和冬画则是让他们回去先准备着。
长乐侯府位于皇城脚下的永安街,因为效忠的始终都是皇上,从来不站位,所以一直都是皇上眼里的红人,长乐侯府的宅子也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如今也有百年的历史了,稍微一打听就能有人很准确的告诉你位置。
坐在马车里,两个丫头兴奋的掀开帘子看着外面,兴奋的叽叽喳喳个不停,等看到远处那颇具气势的府邸时,就差冲出去参观了。
下车后,一个机灵的小厮就上前叫门,然后报了周媚的名字之后退了回来。
侯府内,云忠仁刚下朝回来没多久,正在自己的院子里陪着儿子玩耍,如今小家伙还不到三岁,正是好动的年龄,莫说是院子里的嬷嬷和侍女,就连云忠仁有的时候都看顾不住,稍微一转头,这小人儿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爹,快来抓我呀?”稚嫩的童声隐在一簇花丛中,看着站在院中的云忠仁,他都藏了好一会了,爹都不过来找他,害得他都累了。
云忠仁心里叹口气,任命的转身朝那簇花丛走过去,还没等走近,身穿紫色小衫的幼童就窜出来,抱着云忠仁的大腿,笑个不停。
低头看着儿子身上落下的花瓣和青草,云忠仁抬手给他拂去,抱起他边往屋里走,边说道:“今天玩了好一会,该用午饭了,今天你娘亲自下厨,可别挑食知道吗?”
白嫩的小家伙在父亲怀里点点头,咧开小嘴道:“聪儿不吃黄姜。”
只有这个,他是不会妥协的。
“多吃黄姜以后就可以少吃苦药,聪儿又不乖了,怎么能让爹爹抱着。”一道柔和的声音在厅前响起。
这是一个很美的女子,一身娴静优雅的气质让本来就柔和的五官更显得清丽出尘,看年纪她也不过十八九岁,乌黑的青丝挽起一个飞仙髻,头上插着一支翠红的红宝石金簪,素雅且雍容。
云聪看见女子,忙不迭的从父亲怀里爬下来。
小家伙见到娘亲,毫不留情的抬手指着父亲控诉。
云忠仁哭笑不得,这臭小子可是个人精,惯会见风使舵,不过却是个知道分寸的,这样夫妻俩也就由着他了。
“忠哥也真是的,别把聪儿宠坏了。”世子夫人杜雪莹上前给他整理的衣襟,娇嗔的道。
他抬手覆上妻子的手,和她相携走进厅里,“无妨,我这几年大部分时间不在你们母子身边,现在有时间自然要多陪陪你们,卿卿可会怪我?”
“卿卿”二字,让杜雪莹的雪耳泛起一抹淡粉,平时无人的时候他都会唤她的字,这字还是在她十岁那年,云忠仁给她取得,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甚至比世上任何甜言蜜语来的都要激烈。
“不会,卿卿能嫁给忠哥,此生无憾。”
他身为长乐侯世子,身边莫说是妾室,甚至连通房都没有,试问世间有多少女子能有她这般幸运。
只是这种温馨没有持续多久,外面静心院的管事就进来了。
“大少爷,外面有位周姑娘来拜访。”
周姑娘?云忠仁回头看着管事,下一刻就对他道:“请进来。”
说完对身边的妻子道:“卿卿去让大厨房再送几样菜过来,再让奶娘把聪儿送到母亲那里用饭。”
杜雪莹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按照他的话去做了,先是让人去大厨房传菜,然后交代乳母把儿子送去了上房,这才问他道:“忠哥,那位周姑娘莫不是你的师妹?”
“嗯!前些日子我和师弟帮她买下了魏王府,今日可能过来有事,待会让你们认识一下,她是个很乖巧的孩子。”
“好。”
没多久,管事就带着几个人进来了,杜雪莹第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那个少女。
一身素蓝锦缎纱裙,将少女的身段勾勒的很是曼妙,满头及腰的青丝,在微风下华美的飞舞,随着她的走进,精致的五官让身为女子的她都觉得惊艳,肤色更是白嫩的让人艳羡。美丽的女子在京城很常见,但是像她这般一眼就给人一种既柔和且强势的强烈矛盾感的女子,却着实少见。
“小师妹,你来的还真快。”云忠仁笑着招呼她。
周媚走上前,视线直接放在杜雪莹的身上,笑吟吟的道:“大师兄,这就是你的心上人吧?”
杜雪莹愕然,云忠仁则是抬手按上周媚的肩膀,直接拖了进来。
“没用午饭就在这里用,少说话。”
杜雪莹再次默然,刚才那动作粗鲁的男人真的是她的丈夫吗?
“嫂嫂,今日冒昧打扰,请别见怪。”周媚瞪了云忠仁一眼,抬头看着很显然有些慢几拍的女子,笑道:“师兄在山上的时候也经常说起嫂嫂,今日终于得见真容了。”
“忠哥是不是说我什么坏话了。”杜雪莹很快的回过身,上前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怎么会,师兄可不敢。”
杜雪莹闻言,冲着云忠仁含情脉脉的笑了,然后给周媚倒了一杯茶,道:“妹妹何时到的京城?也不来个信,让忠哥去接你。”
“刚到没多久,这不就直接过来了,另外还给嫂嫂带了几样摆件,都是自家商队从西域和南疆带回来的。”说着让两个小厮上前,将大大小小的十几个盒子打开,里面大多都是水晶饰物。
这些饰物都很可爱漂亮,虽说现在杜雪莹已经是孩子的娘了,但是依旧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子,也是不能避免的。
果然在看到之后,她笑着向周媚道谢,表示很喜欢。
最后她才把一个红色的木盒子放到桌上,打开后里面那尊越有半米多高的菩萨像,让云忠仁也是看的眯起了眼睛。
“大师兄不是说老太太礼佛嘛,这尊菩萨像是从西夜国带回来的,就算作见面礼了。”
他看了两眼摇摇头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谁想周媚却横了他一眼,“又不是送给你的,为什么不收?再说也不值多少钱,在西夜国很常见,只是大燕朝很少见罢了。”
“周妹妹,这菩萨摆件真的是很贵重,你还是收回去吧,这些就已经很好了。”杜雪莹也是觉得这尊菩萨像太过精美,收下会觉得心里忐忑。
“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周媚挑眉,“只是花了几十两银子罢了,第一次来大师兄家,你真的要让我这么难堪?”
杜雪莹抬头看着周媚,似乎是有些生气了,然后无奈的看向丈夫,就看他冲着自己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后来等周媚离开的时候她曾问过丈夫,得到的答案是“既然她说是几十两,那就绝对不会超过百两”,而后也说就算是不收,最后她还是有很多种办法让他们收下的。
之后,杜雪莹让侍女把周媚带来的东西都带下去放好,然后这才让下人上菜。
云忠仁让人取来一坛酒,对周媚道:“你也喝一杯?”
还没等周媚点头,就被杜雪莹给止住了,“忠哥,妹妹还小,哪里能喝酒。”
“今儿不喝了,师兄也少喝点,下午还要让你带着我去看宅子呢。”周媚道。
“周妹妹买下了那座宅子?”杜雪莹还有些不敢相信,前几日听说云忠仁看好了魏王府的宅子,还说是给别人买的,没想到买主居然是周媚,“难道妹妹没有听说那魏王府的事情吗?”
“听说了,不过与宅子无关,再说那么好的宅子若是没人住,岂不是糟蹋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总觉得那宅子阴森森的,平时就算是经过也会绕路。”长乐侯府距离魏王府仅隔着两条街,平时不想起来还好,一想到就会觉得心里突突的。
“嫂嫂不会觉得那宅子闹鬼吧?”周媚勾唇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笑容甚是灿烂。
杜雪莹点点头,脸色有些白,“好多人都是这般说的,否则那么好的宅子,为何近三十年无人居住,就算是皇上赏赐下来,也被推拒回去。”
周媚夹起一块鸡肉,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大师兄真好,居然还准备了鸡肉。
她当然不认为自己是自作多情,毕竟大师兄不喜欢鸡肉。
“可以说是因为宅子,也可以说不是。总之,若不是大师兄的帮忙,我也不可能买下魏王府。多谢大师兄了。”
云忠仁点点头,“你倒是看得明白。”
“还好,我心里又没有鬼。”她笑的不以为意,“才不怕被人惦记呢。”
用过午饭之后,杜雪莹就说要去上房陪侯夫人聊天,就带着侍女离开了,而云忠仁则带着她去了书房。
“师兄,你是不是心里有数了?关于我的身世?”坐定之后,她笑嘻嘻的看着云忠仁。
云忠仁疲倦的靠在软椅上,头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在你上山不久,我就知道了。毕竟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
“大师兄见过我的母亲?”
“见过!”他撑着下巴,“多年前每年宫宴都能见到,只是后来听承北侯府的人说他们的大小姐没了,直到后来见到你,并且知道你的母亲姓赵,我才多少有了猜测,后来找人去查了查,心里也就确定了。”
“我记得大师兄今年二十五吧?那么小就能记得,还真是厉害,难怪会被师傅看中。”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悦,云忠仁给她沏了一杯茶,“算是师兄的错,师兄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小师妹原谅则个。”
“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不过你长得和你母亲小时候很像,难保在京城不会有别人看出来,万事小心为好。”
这句叮嘱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就端看承北侯府嫡长女还活着,却不肯回京,而赵兴宇也放出消息说长女过世,就可以知道,那赵府就不是个清净的地方。
周媚家中的情况他还是知道的,商户人家,身为堂堂承北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居然嫁入商户,就说明白了其中的隐秘,这种侯门世家,就算是庶女也极具利用价值。
更何况她背后还有安国公府!
真不知道承北侯到底是如何想的。
“看来你是做好了被认出的打算了。”他失笑。
周媚点点头,笑容明媚道:“那是当然的,我可是听说如今承北侯世子根本就不是我舅舅,大师兄你觉得,这是否说得过去?”
“所以你想要做什么?”若是有必要,他们长乐侯府还是会帮她一把的,毕竟他与赵承胤的关系还是可以的,只可惜,“他的腿在三年前骑马摔断了,如今无法行走,是无法继承爵位的。”
周媚正要端起茶碗的手顿住,蹙眉看着云忠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院亲自问诊的,否则世子之位也不会轮到十岁的小娃娃。”
“和那个女人是不是没有关系?”她这句话问的有些不确定。
“没有。”云忠仁笑着点点头,“表面上有关系而已。”
所以,他也是不相信和那个继室无关了?
这想必也是外人的想法,表面上看不论到底是如何摔落马下的,但是她绝对是让人怀疑的第一对象。
不管如何,这都说明,舅舅在赵兴宇的心里根本就不重要。
“不管怎样,我娘受的苦,我外婆的死以及舅舅的坠马,一笔笔的帐都是要讨回来的,大师兄这么疼我,会帮我的吧?”
看着涎着脸笑的一脸讨好的丫头,云忠仁哭笑不得。
“帮,肯定帮。”
“多谢大师兄了,既然这样的话,咱们去看看宅子?我听说孙氏的父亲被摄政王贬官道西北边塞,想必承北侯府的日子不好过。”说完,站起身边往外走,边说道:“大师兄,我觉得我们家的银子还是不少的,你说是不是一块肥肉啊?”
“是!”云忠仁点点头,至少他们长乐侯府是比不得小师妹家的财力,满打满算家中的银子也不会超过十万两,当然这不包括府中的地契以及田庄和铺子,但是即使全部加起来,估计也不如小师妹手中的两支商队来的有价值。
“所以啊,做人还是要做有价值的,否则不论是利用别人,还是被别人利用,都没有你的份。”
外面,云忠仁已经让长随套了马车,两人坐上车就往长福街去了。
等马车到达魏王府门前的时候,云忠仁上前叩响了那扇宽有近十米的朱红色斑驳铜柱大门,然后没有多久,厚重的门从里面被拉开,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青石板地面延伸到远处的大殿,两边则是没有任何植被的泥土。
“奴才参见世子爷。”两个小黄门跪地行礼。
“营造司可有告诉你们,魏王府有主人了?”云忠仁看着两人问道。
“回世子爷的话,张司正已经告诉奴才们,等主人来后,就让奴才们撤出去。”天知道这鬼宅子终于是被卖出去了,他们在这里守着,晚上总感觉能听到有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甚至经常做噩梦,梦到那遍地的残肢断臂和刺鼻的血腥味。
其中一个小黄门来前是个圆滚滚的胖子,这不到两年愣是瘦成了皮包骨,就算是魏王府再豪华,他们也享受不起。
云忠仁冲着周媚点点头,她从怀里取出房契,给两人看了一眼,然后给了每人一个封红,两个小黄门就点头哈腰的回房收拾行李准备回去复命了,那脚步轻快的让周媚哭笑不得。
“看来这宅子还真的是鬼宅,让人一秒都不愿意多待。”
云忠仁环顾四周,虽然他这也是第二次来魏王府,但是那气势磅礴的感觉,依旧让他觉得曾经的辉煌,即使有些陈旧,却飞檐悬铃,雕梁画栋,及其的壮观。
两人不知道两个小黄门是何时离开的,但是等粗略的逛完府邸的时候,却也已经不在乎了。
府邸总面积越有近四万平方米,分为南北两部分,中间被一座东西连接的悬廊隔断,悬廊上面则是一层约有四五十间的平行房舍,全部用红漆粉刷,笔直的飞檐下每隔两米悬挂着一盏红色的灯笼,美观而大气。
前院分为中东西三部分,中路是前中后三座大殿,东西两路则是分别六座四合院,大小以及格局各有不同,但是每个四合院里面都很是精致,也有单独的小花园,分别种植着不同的树,也有荷塘锦鲤,假山嶙峋。
依照周媚的计算,就是这么一座四合院完全和他们在渝州府的家大小差不多。
后半部分则是以花园为主,偌大的人工湖上面,此时荷叶密布,绿意盎然,在绿色掩映之中还有或粉或白的荷花娇艳绽放,而湖中心有一座水上阁楼,在两边也分别错落着几座湖心亭,被蜿蜒的水上悬廊连接起来。
后院比起前院要妩媚的多,也要大的多,而后面也是在绿树翠竹的掩映下错落着几处院子,但是比起前院多了几分柔软和细致。
她明白,在古代男女大多都是分开住的,前面是男人的地方,后院则是女人住的。
“大师兄,我们家人口简单,这会不会太大了?”她是很会享受,但是他们家只有四个人啊,这真的是有些大。
“钱都进了国库了,你现在后悔也晚了。”云忠仁凉凉的说道。
“师兄!”周媚微微眯起眼,笑看着云忠仁。
云忠仁知道她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鬼点子,却含笑的抬手摸摸她的头,“何事?”
“这里已经不是魏王府了,我们家的匾额,不如就劳烦大师兄题了吧,你的墨宝不是很值钱?”这还是二师兄说的。
“知道了,给你做个鎏金的匾额,就当是恭贺乔迁之喜了。”
“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才挂上去一天,就被人偷了。”周媚摇头笑道。
两人花费了两个时辰的时间逛完,此时已经是快要黄昏了,金色的夕阳开始向着西边坠落。
马车上,周媚疲累的靠在一侧的软枕上,红润的小脸泛起一层汗珠。
“喝杯茶。”云忠仁看到她的样子,笑着递给她一杯温茶,“看来学艺不精,走了两个时辰就累了?让师傅知道,少不得要念叨你。”
“我已经和师傅说好了。”周媚接过茶,大口的喝了一个精光,“如今咱们都在京城,以后就让师傅来京城的时候住在我家,到时候咱们还是在一起,再说我也想要师傅的那些医书,只是他太过抠门,不许带出长春观。”
云忠仁含在口中的茶差点没有喷出来,他赶忙咽下去,咳嗽两声,道:“你可别任性,那些书都是长春观的延续,若是被你带出来,长春观还如何在世间立足?师傅不是说让你带手抄本?太贪心可不好。”
她叹口气,然后坐起身,“师傅既然不勉强你和大师兄继承长春观,当然也勉强不了,那这几年咱们也会轻松一下,他不是说准备游历天下,找个德才兼备的天才继承?我看呀,也只能找孤儿了,否则谁舍得放弃这花花世界。”
“师傅心中已经有人选了。”这个还真的不需要他们操心。
“谁?”
“一个德才兼备的不是天才,也是个不被家族需要的人。”云忠仁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惋惜。
周媚顿时就好奇了,“既然有师兄说的那般好,为何还会不被家族需要?”
按理说应该要重点培养才对吧?
云忠仁静静的看着车壁的某处,轻声笑道:“因为他是庶子,而且还是被毁了半张脸的庶子。”
她的美眸微微一缩,下一刻就松开了。
“德才兼备?”
“德才兼备!”云忠仁点点头,“而且可以称得上与师傅比肩的不世天才,是师傅去年在荆州府遇到的,目前还在观察。”
“若是真的有那般厉害,一个不慎,可能会成为祸害,真不知道长春观如何能立足千年的,现在想来都让人捏一把冷汗。”
“你说的是皇室?”云忠仁扬起温润的眼角笑道。
“是啊!”
“也许他们有互相制肘的方法也说不定。”云忠仁笑道。
至于是否真的有,周媚不清楚,但是接下来她要忙,那是肯定的。
“大师兄帮我找些工匠吧,府里要修葺,需要的人手不能少了,我想早点让爹娘搬过来。”
“这个我让府里的管事跟着你就好,他平时和京城的三教九流都有接触,有事的话让他帮你就好。”
“嗯,多谢大师兄了。”
回到小院,云忠仁就离开了,周媚这几日也没有好好休息,回房后连晚饭都没吃,就回房直接睡下了。
等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日的上午了。
外面丫头听到声音,春兰和夏棋就走了进来。
夏棋把铜盆放下之后,上前伺候着她洗漱,“小姐累了吧,长乐侯府的云管事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怎么没有喊我起床。”她伸了一个懒腰,美好的身段在丝质亵衣的包裹下展露无遗,一双皓腕细若羊脂白玉,在上午的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
春兰取出一件浅蓝色衣裙放在屏风上,就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她的首饰匣子挑选今日出门的头饰,“云管事说小姐一路舟车劳顿,休息好才是最重要的,云管事说这些日子就在小姐跟前听用,直到咱们府邸修缮完,他再回去向世子爷复命。”
“知道了。”
等她收拾完来到前院,就看到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男子正坐在厅里喝茶,见到周媚进来,上前抱拳行礼。
“云深给周姑娘请安,世子爷让小的来听周姑娘调遣,若是有用得着小的的地方,请周姑娘切勿客气。”
“云管事客气了,我这边确实有事需要云管事帮忙。”走到上首坐下后,周媚示意他入座,等他坐下后,才道:“云管事可能也清楚,我已经买下了魏王府,只是府邸太过宽敞,后院倒还好说,前院却有些空旷,需要买些花花草草的填充一下,另外前后院所有的屋子都需要重新粉刷。还有最重要的,府邸太大,需要的下人也多,这几日你除了帮我找些手艺好的工匠外,还要联系牙婆,我需要买些下人,男女各三十人,关于人选我会亲自挑选的,还有需要的家具,也拜托云掌柜了,有需要银子的地方,就去文雅阁找乐钊就可以。”
听着周媚的话,云深点点头,然后和她仔细讨论了几样细节之后,这才站起身离开了。
后面需要的事情,就不需要她过多干涉了,她相信既然大师兄能把云深派过来,定是因为他的能力。
至于她,也是有事情要做的,新家房舍众多,若是没有相对等的被褥也是不可以的,自家的绸缎庄全部都是丝缎,主子用可以,但是劣等的料子,自家店里没有。
“夏棋,学过管家吗?”
“但凭小姐吩咐。”只是一句话,夏棋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京城街头,周媚头戴帷帽,和两个丫头走进了一家规模很大的绸缎庄。
主仆三人在店里带了半个时辰,才从里面走出来,然后又去了下一家。
一直到中午,主仆三人才在一家酒楼坐下。
“小姐,这人还没来,就每人准备了两套衣裳,您也太大方了。”春兰坐在椅子上,撅着红唇小声抱怨道。
夏棋给周媚倒上一杯茶,然后给春兰倒了一杯,推过去笑道:“小姐不是也每年给你做好几套,若是你舍不得,那么大的府邸,就交给你自己打扫了。”
“小姐,您不会对不对?”让她自己打扫,这也太吓人了吧,那么大的府邸,她不吃不喝的打扫,大概也要收拾好多天,“婢子只是觉得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
周媚则是慢悠悠的吃着饭菜,对春兰道:“府邸你们是都看过了,后宅居北有几十间屋子,你们可以先去挑选喜欢的,在京城不比渝州府,出门在外你们就是周家的脸面,到时候娘搬过来之后,肯定会请婆子教你们规矩,夏棋倒还好说,春兰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对于那些规矩也不是很清楚,到时候可要好好的学,否则出门在外,别怪我不带着你。”
春兰顿时就连连摇头摆手,坚定决心道:“小姐放心,婢子一定会用心学的。”
在这几个大丫头中,她是跟在周媚身边最久的一个,从来到周家,她就没有吃过苦,吃得好穿的好,小姐也不是拘泥的人,日子过得很是滋润,但是她心里却有一杆秤,一杆衡量周媚底限的秤,她从来不会去触碰,也不敢去尝试。
周媚是个很奇特的人,当你习惯了她给予你的温暖之后,你会舍不得去抗拒,舍不得去破坏,也许等到连这份温暖都被收回去的话,你的心会被掏空,变得毫无依靠。
仙客居三楼的包房内,宣绍凌正和一个肤色白的有些透明的病态男子面对面坐着用餐。
那位男子年约三十左右,五官精致俊美,肤色白皙的有些过分,身材很是瘦弱,宽松的紫色长袍裹在身上,凭空多了一种仙风道骨的味道。
“小叔,你身子还好吧?”看到曾经意气风华,清雅妗贵的男子如今变得沉默寡言,靠着木轮椅度日,他心里就觉得堵得发酸难受。
赵承胤笑容很优雅,却透着一股空荡和落寞。
“还好,今日找我有事?”他都好几个月没有出门了,今儿若不是宣绍凌亲自去侯府接他,他还是不可能出门的。
宣绍凌给他满了酒杯,看着他那副犹如看透世间百态的平淡表情,轻声道:“姑母今年也许就会回京城了,小叔知道魏王府的宅子被王爷卖掉的事情吗?”
“难道是,珊儿买下的?”赵承胤的表情这才染上一抹激动的色彩,让白的透明的脸也泛起一抹浅粉色。
“也算是吧,是姑母的女儿买下的。”宣绍凌勾唇浅笑,隧道:“姑母当年离开京城,和奶娘去了渝州府,嫁给了府县的一个庄户汉子,育有一子一女,女儿叫周媚,今年十四岁,儿子叫周棠,今年七岁,表妹经商,如今做的也是很不错,在京城开了五家铺子,如今我们府里用的粮食也是在她的粮店购买,渝州府也有两三家铺子,也购置了不少的良田和庄子,至于小表弟,读书很有天分,不必小叔差。”
听着他的讲述,即使赵承胤没有亲眼所见,也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美好的画面,虽说现在他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但是至少妹妹过的幸福,那就足够了。
如今的承北侯府早已经不是先帝在时的风光了,虽说这些年那个女人始终把那男人的心拴在身边,却也并不是唯一,就在去年年底,他还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人,就连庶女都生了,听说是茶楼里的红伶,长得自然是漂亮的。
那女人带着女儿进府的第一日,就被孙氏在自己院子里让她们母女跪了一天,最后昏死在院子里,赵兴宇却没有说半句重话,大概他也是知道,如今新帝继位,摄政王当权,没有他的任何好处,府内那一大家子如今全靠着孙氏的嫁妆过活,而这些年府中的产业也都被孙氏尽数归于她手。一个家,只要攥住了吃穿用度,还怕别人能翻出多大的浪花不成。
“何必来京城蹚浑水,早晚会被发现的,他怎么会放过珊儿母子。”
宣绍凌却并没有担心,他当然不是觉得周媚多么的有能耐,但是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小叔可能不知道,小表妹是长春子老先生的弟子,和长乐侯世子以及镇国将军府的少将军关系很是亲厚,就是不知道表妹能否看好小叔的腿,只要双腿恢复了,至少还有希望,虽说赵承飞的世子之位是先帝应允的,我觉得九王爷绝对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也说不定。”
“你祖父身子怎样了?”赵承胤没有接话,反而转移了话题。
宣绍凌不以为然,毕竟这双腿是小叔心里的痛,这几年他过的也够苦了,其实三言两语就能概括的事情,真的要坚持过来,绝对常人可以承受的。
“很好,整天在府里闹腾。”也只能自找乐子了,否则闲下来,估计会胡思乱想吧。
曾经看似金玉良缘的亲事,如今对于安国公府来说,既是痛苦,又是耻辱。
“那就好,日子已经过的很苦了,总是要让自己过的开心一些才能继续走下去。”
宣绍凌心有感悟的点头表示认同,事实上,这十几年,他们安国公府真的是有些失望了,父亲虽然是一品的国公爷,却也只是个名号罢了,如今也只是鸿胪寺卿,近乎于是一个闲职。叔父则是在先帝在位时就外放任知州,近二十年年年政绩评优,却一直没有被调回京师。至于他,也是谋了个侍卫领班,在殷延青手下任职。
有时候他都不明白,就因为一个女人,仅仅是一个女人,居然影响了大燕朝近大半的宗族,可谓是骇人听闻。
据闻太皇太后的祖父是家中没有几亩薄田的庄户人,后来她的父亲一朝中第,经过十几年的经营,渐渐在元昌帝面前开了脸,后来宏元帝册立太子妃,太皇太后就入了元昌帝的眼,打败了数位京中贵女,被元昌帝钦赐太子妃,之后宏元帝继位,她也成了当朝皇后,生下太子之后,外家被宏元帝封为护国公,自此陈家一路平步青云,走上了权利的巅峰。
如今大燕朝当朝宰相,正是护国公,虽然已经古稀之年,却依旧活跃在朝堂,而却出了一个很是特别的人,就是太皇太后最宠爱的九皇子,当朝淳亲王,似乎并不给这个外家面子,据闻在朝堂上,就曾不客气的当面斥责护国公结党营私,以权谋利,而护国公却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欺软怕硬吧,莫说是护国公,就连太皇太后,都不会反驳淳亲王任何的决定。
或者说这就是一物克一物也犹未可知。
淳亲王今年十八岁,比他还要小三岁,但是他却真心的觉得那绝对是一个可怕的男人。
“几年前,我得到了姑母的消息就过去了,当时姑母的日子过得很不好,身子也很虚弱,只是我给姑母银子,却被她拒绝了,还真像是姑母的性子。”说完,他目光看着赵承胤,感觉他的神色平静的不寻常,“后来临走之前,我在姑母身边留下了两名暗卫,这些年一直守在他们身边,而他们也每月向我汇报一次,所以很多事情我知道的还是不少,除了云雾山上的事情,长春子老先生是高手,虽说已经八十多岁了。”
“他们为何要来京城?”赵承胤叹息道。
“也许是自然而然的就来了,是为了表弟。”
“是啊,也到了启蒙的年纪了。”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一瞬十多年,不知不觉,他也从最开始的热血少年,变得心如枯槁了。
“小叔对那本属于你的爵位真的没想法了吗?”
“莫说是断了腿,纵观前朝历代,破了相的都很少有承爵的,就算有心也是无力。”
“那小叔可否想过,若是被那个女人的子嗣承爵,以后小叔的日子会多难过。”
宣绍凌当然不会想自己这个小叔是多么的没用,毕竟当初长春子老先生是想要带小叔走的,只是他没有答应,若是连他都离开的话,承北侯府就真的没有了姑祖母的影子了。
想当年,安国公府也是帝前宠臣,风光无限,元昌帝求姑祖母而不得,曾经可是给姑母赏赐了很丰厚的嫁妆,姑祖母不在了,自然要留给姑母和小叔的,只可惜姑母被承北侯府“咒死”,能守着这份嫁妆的也只剩下小叔了。
曾经自己的祖父去承北侯府所要姑祖母的嫁妆,却被那孙氏给恶意羞辱一番而不得,以至于气的祖父差点被厥过去,自此十数年再也没有踏入承北侯府一步,虽说想念小叔的时候,就会让他去接回安国公府。
也许,对于现在的小叔来说,能守住姑祖母的嫁妆,已经是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吧。
“过几日,我等去侯府接你和婶婶还有明哥儿和媛媛,一起去府里住些日子吧,若姑母回京,应该会回去看看祖父吧。”说实话,他也不是很确定。
赵承胤的身子微微僵硬,好一会才淡淡的点点头,轻声笑道:“到时候再说吧。”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无颜面对自己的亲妹妹,明明世上只剩下彼此,却终究是没有保护好她。
两人一直坐到黄昏,宣绍凌才送赵承胤回了侯府。
“大少爷,大小姐真的会回来吗?”头发已经半白的老管家推着木轮椅,缓缓的朝着竹浔院方向去了。
“凌儿不是说了,几个月后就能回来嘛,善伯是不是也想珊儿了?”他的声音透着一种空洞。
赵善点点头,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变得舒缓了很多,“是啊,老奴也有十几年没有见到大小姐了,若不是世子爷,恐怕这辈子也就混混的过下去了。”
“善伯,在府里就别说珊儿的事了。”
“……”赵善的神色因为他的这句话而黯淡下来,随后点点头,应声道:“大少爷,老奴知道了。”
他明白大少爷的苦,在侯府大半辈子了,太多的腌臜事都见过了,也让他厌倦了这里的事情,曾经是老太爷身边的小厮,后来老太爷离开之后就跟在了大少爷身边,这么多年,大少爷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小的时候明明是那么聪明,聪明的让老太爷都赞不绝口,曾经还说以后侯府有了大少爷,必定会超越历代祖先的。
谁想到,老太爷不过是离开了二十多年,如今的侯府,却早已经物是人非。
回到竹浔院,就看到院中的凉亭里,一个肤色白皙的美妇正在做绣活,在她旁边一个少年正在看书,而年约八九岁的少女也正在持笔写字。
“父亲,您回来了。”少年走上前,接过赵善的手,将他推进凉亭。
陆氏把衣裳放在旁边的线篓里,给他倒了一杯茶,“待会就用晚饭了,今儿出去的时间怎么这么久?”
“和凌儿多聊了一会。”赵承胤笑着接过茶,喝了一口放在石桌上,然后俯身看着少女的字,笑道:“媛媛的字越来越好看了,今天写了几页字帖?”
赵媛媛今年十一岁,但是看上去却比同龄的孩子要矮小瘦弱,只因为几年前受过一次风寒,就医不及时,而差点没命,后来好容易吊住了命,却也亏了身子。
明明人生才刚开始,明明他的女儿就是那么的聪慧懂事,明明就是乖巧的让人心疼,明明就是承北侯府的嫡出孙小姐,却在这偌大的华美府邸,过的连主母身边的下人日子都不如,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后来,虽然也请了很多名医,看过之后都言之终究是神仙难复其身。
晚上,一家人就在凉亭里用晚饭,等饭菜端上来之后,赵承胤结束了对儿子的考校。
“今日我从母亲那里回来,听说兰姐儿已经说了亲,是江北苏家的嫡长子,官媒已经去慈云寺为兰姐儿两人合了八字,主持大师说是天作之合,母亲很高兴。”
“嗯!”赵承胤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赵元明却微微皱起了秀气的眉峰,看着父亲道:“江北苏家,父亲……”
“用饭,一切饭后再说。”
“是!”
他随后不再言语,不过等用完晚饭,起身推着赵承胤就去了书房。
“父亲,大姑姑也算是承北侯府的嫡小姐,为何会嫁入商贾之家?”他是记得,那个祖母是最重门第的,不是应该一心想着将大姑姑嫁入王侯世家的吗?为何会做出这种决定,“难不成是祖父的意思吗?侯府是不是也很难过了?”
这些年,他们吃用的全部都是在自己院子,除非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去上房偶尔用一顿饭,不过也只是偶尔,因为他们在的话,祖父祖母和姑姑小叔都会吃不好,所以久而久之,他们也只是一家去请安之后,就会回来。
至于月银,他也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分发到竹浔院了,大概整个承北侯府都忘记他们了吧。
不过,对于这件事,竹浔院全部都采取了沉默的态度,至于吃穿用度,也全部都是母亲的嫁妆,反正只有四个主子,母亲的三间铺子可两座田庄,也足够他们一家人用了,都不是铺张浪费的人。
“江北苏家是大燕朝的江北域首富之家,而这几年,新皇即位,孙殿臣被革职,承北侯府早已经与从前不同了,如今你在国子监,只管用功读书,府里的事情,就别插手了。”
“儿子知道了,父亲放心吧。”
他今年已经十五岁了,这些年承北侯府于他们,他们于承北侯府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早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父亲明明就是承北侯府的嫡长子,更有安国公府这样的外家,他不明白祖父为何就不待见父亲,对于那个早早仙逝的祖母,母亲嫁进来的时候没有见过,毕竟在父亲小的时候就不在了,但是他从父亲的口中听说了,祖母长得很美,就连曾经的元昌帝对于祖母也是心存爱慕,只是祖母无意后位,而嫁与祖父,他不明白,为何祖父会如此薄情。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现在的祖母对于他们很是不喜,而祖父却也没有帮着他们,似乎早已经忘记了他们大房的存在,直到三年前,祖父求着病入膏肓的宏元帝,册立了小叔为世子,他才彻底的觉得,承北侯府于他,不过就是临时的居所罢了。
他从来没有从父亲的口中听过,自己就是他的希望之类的话,但是他却想成为父亲的希望。
“明儿,你只要过你的生活就好,父亲也有父亲的生活,我们父子之间,有联系却也没多少关系,父亲这辈子注定是要枯萎在侯府里,你却不一样,这里是牢笼,而你就是要挣脱这个牢笼,你可明白?”
“儿子明白。”就算明白,他也做不到。
曾经的魏王府,已经被一块崭新的红底黑字雕刻的匾额所取代,上面大大的隶字“周府”二字,似乎正要向世人诉说着这座府邸的过去和未来。
前殿,经过半个月的修葺,已经焕发着张扬的活力,到处都是重新粉刷过后的清新和醇雅的香味。
周媚坐在首位,一身嫣红色的锦缎苏绣对襟羽纱上衣,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将她如玉的肤色映衬的更加白皙莹润,五官明媚如海棠,带着让人惊艳的魅惑和雅致,红唇轻轻勾起一抹灿烂的弧度,将整个人映衬的恍若烟花一般的绚烂夺目。
她眉眼扫过下面规矩的颔首站立的数十人,抬手端起旁边金丝楠木的镂花小桌上的骨瓷茶盏,雪白的皓腕,一只青翠欲滴的玉镯滑落手臂上。
“奴才(奴婢)参见大小姐。”
这是她亲自挑选出来的六十个下人,男女各三十,即使这样,要打理府邸依旧是很紧凑,不过周媚目前却只准备要这些,其余的就等娘过来的时候再说。
周媚挥挥手,让他们都起来,然后看着云管事准备的册子,上面记载的都是这些人的基本信息,擅长什么,或者是以前在谁家是做什么的,包括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子女等都记录的很清楚。
“夏棋,你先在咱们院子里挑四个二等丫头,和四个粗使婆子,四个小厮,余下的先安置在府里,等我娘来了在具体的安排。都安排好之后,就带着他们去找自己喜欢的屋子,两人一间,新的被褥和衣裳也都派下去。”
“是,小姐,婢子知道了。”
她目光放到众人中间,然后点出一个穿着岁朴素,却也颇为体面的婆子,道:“秋嬷嬷,你是前朝宫里放出来的?”
“回小姐的话,老奴曾经确实在宫里带过二十多年。”年约近五旬的婆子福身回道。
“既然这样的话,府中的丫鬟婆子,就先交给秋嬷嬷调教一下,比不得宫里规矩多,但是咱们府里也不养刁奴。”这个秋嬷嬷是云管事通过熟人买下来的,据说曾是前朝宏元帝身边一个妃子的管事姑姑,后来那位妃子过世,而秋嬷嬷也在后来被放出了宫,至于后来是如何又卖身为奴,她没兴趣知道,只希望在周府,她能用心就行。
“老奴省的,老奴多谢大小姐厚爱。”秋嬷嬷再次福身道谢,刚来新主家里,就被委以重任,对于秋嬷嬷来说,即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她是不会生出什么歪心思的,为奴大半辈子,若是看不透彻,现在早就没命在了。
“钱鸿是哪个?”
“大小姐,老奴正是钱鸿。”一个年纪比秋嬷嬷稍小的男人走上前行礼。
她翻看着册子,头也没抬的道:“以前在前任大理寺卿家里做管家?”
“是,老奴不才。”
“那就继续在周府做管家吧。”她淡淡的说道,然后制止了钱鸿的道谢。
“周府没有别家那么繁琐的规矩,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能吃饱穿暖,还有存银。我会对你们负责,但是同样的,你们也不能做对不起周家的事情,若是被我发现,我们周家是不会容得下你们的,一次也不行,除非你们觉得离开周家还能找到比这里更好的地方,那就随你们。”说完她站起身,看着众人道:“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处理好下人的事情,接下来就是府邸的翻修,因为面积实在是太大,没有两个月是不可能的。
等周三壮和赵氏带着周棠过来的时候,已经进入八月了,此时周府后花园那开的绚烂的几株粗壮的桂花树,浓郁的香味充斥着大半座府邸,熏染的人身上都带着那种香味。
周媚已经站在府门前等候了越有两刻钟了,眼看着素雅的马车终于到了,赶忙就不跑上前,接住掀开车帘下来的赵氏。
“娘,比预定的晚了两日,路上可是耽误了?”
只是还没等赵氏说话,周棠就如同一只小猴子一般,从马车里窜出来,蹲在车辕边上,抱着周媚的脖子笑的开心极了。
“姐,棠儿想你了。”
“棠哥儿,刚到别缠着你大姐。”周三壮跳下车,伸手将周棠拎下来,然后看着面前这大的过分的府门,好半晌才回过神,“媚姐儿,这宅子是咱家的?”
“爹还喜欢吗?”周媚笑道。
周三壮吞咽了一下口水,“这也太大了,咱们那里住的完。”
“就算是住不完,也是咱们自己的事情,再说弟弟以后也是要住在这里的,成亲生子,绵延子嗣,如何就住不完?”说完,上前挽着赵氏的胳膊就往里走,“爹,你不会是想着把家里的老爷子和老太太接过来吧?”
“爹没有这么想。”周三壮很干脆的摇头,“咱们一家现在日子过得很好,爹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虽然有的时候心里会觉得愧疚,但是他却没有后悔,只因为现在的日子,让他觉得很舒服。
周媚打眼看到赵氏那温柔的眼神,垂眸抿唇微微浅笑,然后对赵氏道:“娘,我先带你去后宅看看,院子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端看娘是不是喜欢,若是有缺的,就让秋嬷嬷去准备,以后秋嬷嬷就留在娘身边吧,她现在是咱们后院的总管事,前院的钱鸿就留在爹身边,至于别的,就等娘休息好了,重新划分,这种事情我是不太懂的。”
“你呀!”赵氏欣慰的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笑道:“凡事都被你打理的很好,娘也没有太大的变动,这些日子累了吧?”
“没事,大师兄帮了很多的忙,若不是二师兄一直在宫里,我大概什么都不用做了,不如等中秋节前后,请两位师兄过来坐坐吧,到时候咱们府里也全部都收拾好了,也可以在前殿宴客了。”
“好,就依你。”
后院,在绿树翠竹以及花草掩映下,有七八座精致的四合院,周媚给自己留下了碧玺院,而为赵氏夫妇准备的则是檀香院,因为周棠年纪还小,到时候就按照他自己的意思,前后院,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反正家里也没有外人,就没有所谓的避嫌一说。
如今后院早就收拾好了,站在湖心暖阁二楼上向四周看去,到处花团锦簇,精美绝伦,远处的一大片假山石洞,某一个角度还能见到石涧奇景,游走在假山中间,会显得格外奇妙。
当晚,赵氏很早就睡下了,毕竟接连好几日的马车,她的身子虽说没有问题,却也会感觉到疲乏。
第二日上午,周府上下所有人都聚集在前殿,就是要拜见周家的家主和主母。
看到这对夫妻,大概所有人心里的想法都如同周媚当初那般。
这个看上去温和柔美的夫人,如何会嫁给老爷的?
赵氏是如何管教下人的,她不知道,此时周媚正带着周棠在后院探险。
“这几个月家里没有什么大事吧?”周媚牵着弟弟的小手,从假山洞里往外面的水上环廊走去。
周棠的小脑袋左右摇晃着,似乎觉得眼睛根本就不够看,假山洞里有些暗,即使每隔几步都有一盏灯笼照明。
“没有什么事,只除了上个月两位伯娘去府城住了两日,后来就被娘打发走了。”
“她们去府城做什么?”周媚心里犯了嘀咕。
周棠想了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和爹娘要银子,不过爹娘没有给他们,最后回去的时候也是咱家的马车把人送了回去。”
到这里,周媚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周棠年纪还小,而且这种事情赵氏也是不会让他知道的,能问出这一点信息,周媚也满足了。
等前面香兰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是被赵氏派来,喊他们过去吃午饭的。
姐弟俩来到檀香院,饭菜也已经摆好了。
“饿了吧,赶紧吃饭吧。”赵氏招呼两人。
在丫头的伺候下净了手之后,一家人就围在一起,用起新家的第一顿正餐。
“爹,家里的生意,大部分乐钊都清楚,昨晚娘和我说,爹现在看账也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以后咱们家里的生意,都要爹亲自打点了,年底的时候,我再帮着爹看看总账,其余的时间,我想陪在娘的身边。”
在京城定居,周棠是兴奋,周三壮想必是忐忑,而心悸的则是自己的这个娘,她更多的是想花时间陪在她身边,这个时代的女子嫁人太早,谁知道还能陪伴在她身边多久。
周三壮点点头:“你说得对,生意的事情你就别太担心了,若是遇到不懂的,爹再找你商量。”
“那我呢?”周棠不甘落后。
“你就读书,等这几日我会帮你请一位先生,要用功读书知道吗?”
“比硕哥的夫子好吗?姐,我跟着徐夫子念完三字经了,现在正在读百家姓,千字文也学了一点。”
周媚听闻,顿时瞪大眼,“学了这么多了?”
“嗯!”周棠自豪的点点头,“在家里的时候,娘也教了我很多,娘也说请夫子。”
“放心吧,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总之你自己努力吧。”
用过午饭之后,周三壮就让钱鸿领着他在府里转悠去了,虽然昨天也转悠了半下午,却依旧是没有看完,刚才他说,总不能连自己家里有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赵氏则带着两个孩子移到东花厅,现在是八月,天气热的如同蒸笼,正是夏秋交替的季节,烤的人不只是热,还发晕,而东花厅三面通风,很是凉爽。
因为刚修缮完府邸,也就没有来得及准备所谓的冰块,好在后院有大半的湖水,晚上敞开窗户倒也是凉爽。
临湖的窗前,小厮已经为周棠铺设好纸笔,小家伙正在提笔练字,数月不见,他的字长进不少,而持笔的姿势也很是有模有样。
“娘,周棠一看就是想您,读书聪明,字也渐渐有了娘的风骨。”赵氏的字,飘逸中透着傲骨,轻柔中蕴含着坚毅,就算不太懂毛笔字的她,似乎也能看出,这几乎是自成一体。
越是了解这位娘亲,周媚就越是为她觉得惋惜,性子虽然温和却坚毅,长得也很美,而且琴棋书画更是精通,这完全就是女主的派头,却被世事逼成了女配中的女配。
赵氏从线绷中抬头看向儿子,唇畔的笑容温柔如水:“这也是他肯学,你们都是娘最骄傲的孩子。”
“那也是娘教导有方。”周媚眼唇娇笑,然后看着她,轻声问道:“既然进京了,娘不去安国公府看看吗?”
“自然是要去的,再等些日子吧。”她也害怕,也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如今承北侯府早已经与她无关,但是安国公府依旧是她的母族,而且外祖母和外祖父对她也是诸多宠爱,只是想到这些年所发生的一切,真的有种时过境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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