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与小诺抱着大堆柴火回到池塘边时,严锦正挽着裤脚蹲在池边收拾捉来的鱼。
苏宛瞧一眼他颇有些狼狈的身影,又看了眼他笨手笨脚的想将鱼开膛破肚的样子,不由得满意的笑了笑,“放着我来吧。”
严锦松了口气,手上还沾着鱼鳞,迟疑了一瞬才似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本来想洗干净的,可是没有刀子弄不开。”
苏宛又看了看那几条巴掌大的肥美鱼儿,笑容更开心了,将柴火往地上一放,笑眯眯的奔过来,“不用刀子也成的。小诺生火,你再去摘几片荷叶掏点泥来。”
生火这些寻常活计小诺早就做惯了,脆脆的应一声,掏出火折子就快乐的生火去了。
严锦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却是僵了一僵。
他看看池塘,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脚。
苏宛一边接手严锦刚才的工作,一边朝他递了个疑惑的眼神。
严锦忙笑道:“我这就去。”
他一侧头,目光凌厉的瞪向暗影中蠢蠢欲动的燕白,示意他不准轻举妄动。
刚迈出一条腿来的燕白委屈的又将腿收了回去,却忍不住狠狠瞪了苏宛的后脑勺一眼。
他们宛若天人的主子,竟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这般指使!
这还不是要命的,要命的是他们主子有洁癖啊!不然刚才也不会叫他抓鱼,自己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可现在要采荷叶掏泥巴,主子看样子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与实力,免不了就要下去池塘亲力亲为了。
苏宛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莫名刺痛了一下,这种痛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她也没当一回事。
眯眼瞧着严锦弯腰脱鞋,露出一双形状优雅流畅的脚踝。视线往前,就看见他白生生的脚趾头甚至还带着点可爱粉润的色泽,看上去竟比一般女子的脚还要来的秀气漂亮。
这人身上还有一点瑕疵吗?
苏宛纯欣赏的眼睛里都忍不住带出点忿忿不平来,老天对他也太好了点吧!
不管燕白如何郁卒,苏宛如何不平,严锦到底还是无奈的下水了。
小诺将火生好了,苏宛将鱼料理好了,还眼尖的发现池塘边几棵野生的薄荷草,兴高采烈采了来,塞进鱼腹中。
万事俱备,只欠荷叶和泥巴。
严锦艰难的行走在池塘里,池塘看着很是清澈,但要下去后才知道,底下淤泥很深。严锦仅是走向那从嫩生生的野荷,就用了大半盏茶的时间。
更别提脚底下踩着软烂的淤泥那种令人恶心的触觉,严锦背对着苏宛的一张如花的脸皱出了满脸褶子。
暗处的燕白更是看得触目惊心,几番想要出手打晕苏宛和小诺,再帮主子摘莲叶掏泥巴,可没有主子的示下,他就是抠烂了身旁的所有树皮,还是得强自忍耐着。
苏宛听着小诺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声,终于忍不住催促道:“你在搞什么鬼?不就是摘几片荷叶嘛,怎么这么慢。”
她说着,疑惑的啧了一声,“奇怪,你抓鱼怎么又那么快?”
鱼还是游动的,存在于水面下的,这荷叶就在那里呢,又不会跑不会动的,他怎么就能那么费劲呢。
小诺饿的不行了,眨巴着大眼含着大拇指,也紧盯着池塘里的严某人。
忽然柴火堆里爆出一声轻微的哔啵声,苏宛便不再盯着严锦看,招呼小诺道:“幸好还有几个鸟蛋,小诺你先填填肚子。”
小诺忍不住舔了舔嘴巴,乖乖地跟着苏宛回到火堆旁。
苏宛拿了根棍子熟稔的从火堆里掏出几枚鸟蛋,将鸟蛋拨到一旁晾着。
小诺不自觉的吸溜着口水,眼也不眨的盯着热气腾腾的小鸟蛋。
苏宛瞧着他,唇边不自觉的划开了微笑。
严锦回头,就看见了火光中苏宛的脸,明亮而不失柔和,笑容又软又乖,宛如浸了月华的暖玉。
他愣了下,慢慢转回头。
苏宛发现小诺这孩子礼仪很好,饿的再狠,他吃东西时都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的。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已有了斯文优雅的仪态与气质。
她娘将他教得很好。
苏宛想着,忍不住轻叹一声。
她这个后来的娘,努力做到不误人子弟就很好了吧。
经过一番艰难的过程,严锦到底还是不负厚望的将莲叶与泥巴交给了苏宛。苏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给了他一枚白眼,嘀咕道:“慢死了。”
严锦的脸又僵了僵,表情似有些落寞又有些受伤,转身回到池塘边洗手洗脚。
苏宛瞧着他大受打击的模样,不知怎的又有些心软。匆匆将鱼用荷叶包紧了,又拿泥巴细细的裹了,放进火堆里烤着。
吩咐小诺看着火,她转头,见严锦还坐在池塘边,双手抱着膝,望着星稀月朗的夜空。
那背影真是又孤单又可怜。
苏宛忍不住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诚心诚意的道歉:“我刚才态度不好,对不住啊。”
严锦扭头瞧她一眼,她脸上的真诚是伪装不出来的,“我是不是很笨,什么事都做不好?”
苏宛纠结的皱起眉头。说实话吧,怕打击这孩子所剩不多的自信,不说实话吧,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片刻,她终于给出个自以为妥当的答案,“还好吧。”
至少还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她这句话令严锦的脸色更加黯淡,苏宛见状连忙补救,“其实也不怪你,想你这么个身娇肉贵的大少爷,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啊,不都是人前呼后拥的伺候着你?不会做这些很正常嘛。再说,你的身家摆在那里,就算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那又怎么样?”
有钱就有足够的底气啊。
严锦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被安慰到,神色依然很是失望落寞。
苏宛叹口气,“这世界上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天天挣扎在穷苦线上,只求食能果腹,衣能蔽体。他们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操心这一天运气好不好,能不能有顿饱饭吃。他们也想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不会做,可同人不同命,有什么法子呢?他们没有你这样的命,凡事都得靠自己,否则就要被饿死了。总之,不是说你这人无能,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身家,我也不在乎别人说我无能,你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同人不同命?”严锦喃喃的重复她的话。
苏宛点头,自嘲道:“可不是?”
有些人天生命不好,比如她苏宛。
严锦若有所思的看看她,又看看正认真看着火的小诺,“你和小诺,过得很不好?”
苏宛虽然不知道在她之前小诺与他娘过的什么日子,但只看这营养不良的一大一小,那间破的她不愿意在看第二眼的茅屋,她也知道那母子两个过的肯定很难。
她不说话,只是叹气,算是默认严锦的说法。
“那,小诺的……娘呢?”差点说漏嘴了。
苏宛心道,我哪知道他爹在哪里?会不会是个负心汉?小诺他娘是不是伤透了心才带着他偷偷出走的?
幸好常嫂子早就给过她标准答案,她回答道:“没了,我们的亲人都没了,就剩下我和小诺了。”
严锦的目光充满了同情,苏宛低头笑了笑,“这也没什么,我相信只要肯努力,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就像前一世,她不一样什么都没有?后来有了房子,有了车子,有了吉娃娃。
人活着,最怕的不是穷困,而是没了一颗努力上进的心。
从前她能把日子过好,没道理换了个环境她就歇菜了吧。
严锦低头,看着她嘴角安然恬静的那一朵笑花,怔了下,才似呢喃一般的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苏宛横他一眼,“你都能满足我吗?”
严锦似尴尬的挠了挠头,笑容羞涩,脸颊微红,却还是坚持道:“不如说说看吧。”
苏宛哈哈一笑,起身时顺便将严锦也拉了起来,狡黠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好好吃一顿饱饭。起来吧,我闻到鱼的香味了。”
虽然他们是共患难过没有错,可他们还没有熟到能一起对着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地步。
她的愿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严锦当然不知道他在苏宛这里还只是个路人甲,刚刚的失落虽然并非他真实存在的情绪,可要营造出这种情绪来,还是很费精力的。而且,他也饿了一整天,此时被苏宛一提,也觉得那火堆底下的香味正扑鼻而来。
苏宛做鱼时,严锦忙着酝酿情绪,因此顾不上追问。现在瞧着苏宛将泥团从火堆里掏出来,很是惊奇的问了一大堆叫花鱼的说法。
开始苏宛还能耐心回答一二,后来见他问的没完没了了,索性闭起嘴巴懒得再理会他。严锦还没来得及做出委屈的姿态来,苏宛将敲开的鱼就着一旁用剩下的荷叶递给了他。
虽然很香,但却是从泥团中扒出来的。
严锦捧着鱼,陷入了深深地纠结中。
苏宛和小诺却丝毫没有纠结,一人捧着一条鱼,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爹,这鱼真的好香,好好吃。”小诺时刻记着苏宛的交代,只要严锦在场,他就喊苏宛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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