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托着下巴叹了口气:“我想给自己买套房。”
“哦?”池仲景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也会考虑这么现实的问题。
她两只手都放在桌上,手指无意识的绕来绕去:“陈乙丙告诉我说,新时代的女性都要自己经济独立,有房有车。”她的语气有些激昂,下巴不自觉的抬起,“再说,我也不能一直住在实验室里......”
她偷偷瞟了一眼池仲景,发现对方似乎没什么反应,心里当下生出一丝惆怅。
她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呢?
叶三心里苦笑,面上却不露分毫,继续说道:“这两天我就去学校周围找找房子,看有没有合适的,我......”
“胡说八道。”男人双眼微眯,打断了她的话。
叶三一愣。
两个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手边就是美丽的夜色,耳畔是清风轻轻吹动发丝的声音,鼻尖还有淡淡的风清香和药香,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似乎是被霓虹堵住了喉咙一般。
半晌,池仲景淡淡的开口:“这件事情你不用急,房子我帮你找。”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远处的楼宇上,似乎是欣赏风景,眼前却像是蒙了一层雾,什么也看不清。
叶三一直悬着的心吊在半空中荡悠悠的没找落,这种不着地的感觉真的让人很难受。
她还在等什么呢?
他这样做,再正常再合理不过了。
“哦。”她点点头,不想让对面的男人看出端倪,但是嘴一张所有的话就都卡在了喉咙,最后她还是泄了气,像是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靠在藤椅背上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又回到了刚才的沉默。
坐了一会儿,还是对面的男人先起身。
叶三猛地抬头看着他。
池仲景微微俯身,把桌子上的书捞起来,单手拿着扣在身侧。
“早休息吧。”对你的伤恢复有好处。
当然,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叶三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依然看着外面。
池仲景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等到男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空气中,一动不动的叶三一直僵直着的后背缓缓放松,眼神呆滞的趴在自己的手臂上,慢慢闭上眼睛。
她有什么资格去期待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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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叶三还是每天来池仲景家里换药,晚上住在这里,但两个人之间的交流明显少了很多。
她不再像从前一样睡在玩偶中,而是每天都坐在露台的藤椅上一坐就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她会下楼转转,顺便给池仲景买早饭上来,两个人吃完早饭再一起出门去学校。
前两天那宗骇人的案子,凶手已经被抓起来,但是那个邪教组织却并没有能够根除,仍在J市的某个角落等待着死灰复燃。
这次加上凶手,专案小组一共抓了十多个人,其中有一个竟然还是医学院某专业的学生会会长,叶三见过他几回,是个八面玲珑的男生,没想到光鲜的背后竟然还是邪教的一份子。
大学校园里从来都不缺话题,这件恐怖的案子在校方有意的掩饰和同学们的避而不谈下,也渐渐淡去,成为了学生和老师们在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当然在几年后,也一定会加入S大的众多鬼故事之一。
一切都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风平浪静。
当然,只是表面上。
学校取消了封校,重新恢复上课,再加上临近期末考试,叶三她们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过得倒是平淡充实,但叶三的心中却一天比一天焦躁不安。
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在短时间内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习惯了每天早上帮池仲景买一份早饭,习惯了和他一起去学校,在学校停车场她先下车,习惯了每天晚上在停车场等他,习惯了晚上一个人坐在藤椅上,吹着夏风,看着灯火。
她在这里生活的越自然,心中的焦虑就越无法掩饰。
一方面,她贪恋着和池仲景频繁接触的生活,另一方面,她的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但是偏偏找房子这件事自从那天晚上两人聊过之后,不管是她还是池仲景都再也没有提过,而和他住在一起的这些天,她也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老板有要找房子的迹象。
于是叶三一咬牙一跺脚,在某个晚上池仲景睡着的时候,坐在客厅的地上默默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一罐药膏,一张卡,一只手机,一条从没穿过的裙子,还有几件平时经常穿的衣服。
这就是她的全部行李了。
她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竟然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双肩包那么多。
她看着自己的“行李”,坐在地上愣愣的发呆。
她把卡片紧紧的握在手里,卡的边缘陷进手心,压出两道红痕。
前两天她去ATM查了查,自己卡上的钱,已经足够她租一间不错的房子。
她舔了舔嘴唇。
也许,她可以租一间像是他家这样的,酒店式的公寓,不用两层,她一个人住也不用太大。
也许,她还可以租在这附近,这里交通便利,离学校也近。
也许,她可以直接问问这栋楼上有没有人要出租房子......
她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双眼定定的等着前方,眼神越来越茫然。
直到手心传来一阵刺痛,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怔怔的低头,看向自己握着卡片的那只手——手心被卡片并不锋利的边缘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有鲜红色的液体顺着手臂一滴一滴的滴在地毯上,慢慢渗下。
她还是呆呆的看着,不作任何反应。
直到手臂突然被人攥住,从地上用力拉起来。
叶三一个趔趄,摔进前面男人的臂弯。
“你在干什么?”男人的声音隐隐的着怒气。
他半夜醒来,发现客厅亮着灯,便出门查看,从楼上他只能看见叶三坐在地上,茫然的眼神中竟然还带着一丝痛苦。
他一只手抓着叶三的手臂,眼神从地上还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双肩包上一扫而过——然后他似乎嗅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铁锈味。
他皱着眉头,抓起叶三的手腕,不顾她的抗拒和挣扎用力一翻——两道深深的伤口还在冒着血珠,甚至连那张“凶器”,也还在叶三的手中握着。
池仲景有些克制不住自己了。
他把卡片从叶三手中抽出来,大力扔到一边:“你想干什么?”他指着卡片,“割腕自杀?”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压抑的怒气,眼睛盯着叶三的脸,似乎想找出她这样做的原因。
叶三不敢抬眼。
她咬咬下唇,小声的嘟囔道:“谁割腕划手心啊.....”
“你说什么?”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池仲景的声音更加危险,“你还嫌自己身上的伤口不够多?”他捧起她的手掌举到她眼前,“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身体上划多少刀第二天都能自己愈合的尸体了?你现在受的每一次伤,都要花费一般人好几倍的时间才能养好!”
他居高临下,看到的是叶三的头顶和小半张脸,那小半张脸因为手掌流了几滴血而变得比平时更加苍白。
“你,你别生气......”叶三不自在的开口。
“我没有生气。”池仲景有些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你的血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该死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血本来就不多,现在更是流一滴少一滴,失血过多随时可以让她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昏厥!
一句“与我无关”让叶三身子一震。
是啊,明明与他无关,他为什么偏偏那么紧张?为什么还要骂她为什么还要给她地方住让她在实验室里自生自灭不就好了吗?
她感觉自己鼻头突然一酸,眼前迅速涌上一层淡淡的水雾。
池仲景拽着她的手腕大步朝前走着,一把把她甩在沙发上,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进房间拿出药箱。
叶三身边一沉,他坐在了她的身边。
他拒绝任何交流,直接把她的手腕扯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药箱里拿出酒精,棉棒,纱布。
淡黄色的酒精倒上棉签,毫不留情的按在伤口上。
“嘶——”叶三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看着池仲景。后者头也不抬,不停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蘸酒精,擦伤口,蘸酒精,擦伤口。
最后用纱布一圈一圈的将叶三的整个手掌包起来。
其间两个人的手指不止一次相触,如果放在原来叶三一定激动的心跳加速,但是此时此刻,在两人之间如同寒冰一样的气氛中,叶三也忘了心动,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半晌,她抬起头,四十五度角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眼泪逼了回去。
“你刚刚在想什么?”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池仲景突然开口问道。
“嗯?”叶三一时没反应过来。
池仲景把手里的棉签扔在茶几上,其他东西也不急着收回药箱,而是往茶几上随便一推,侧面对着她,垂眸:“刚才你坐在地上,在想什么?”这么深的一道口子都没察觉到。
还有刚刚那茫然中带着痛苦的眼神,到底是在想什么?
他从来不是关心别人想法的人,苟句和唐元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他们的私生活。
但是在此时此刻,他却有种很强烈的欲望,他想知道,他想了解,自己对面这个小女尸的脑子里究竟装着什么?
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但是这种欲望却如此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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