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晕沉沉,浑浑噩噩。
李璟自诩酒量不错,但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只喝了一瓶,双脚就像不受控制了了一样。
从酒吧后门摇摇晃晃的走出来,李璟扶着墙壁,双腿沉重的像灌了铅,举步维艰。
她的指甲几乎抠进墙缝,后背贴着墙面慢慢坐下,扬起下巴,后脑勺靠在墙上,轻轻闭上眼。
她想起了很久之前,她刚入警校的时候,满腔的雄心壮志。那时候所有家人都反对她一个女孩子去考警校,只有他,她的丈夫,总是无条件的支持她。
她又想起,丈夫去世的第一年,她第一次在酒桌上被人灌醉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看着墙坐在路边,看着眼前空旷的街道出神。
那一次是她第一次和地下毒贩一起喝酒,还是冬天,她在冷风中坐了整整一个晚上。早上醒来的时候,刺眼阳光晒得她不自觉抬起手挡在脸前。手臂上滑下一张十块钱。
李璟拿着那张十块钱难得发了半天呆。
是哪个路人以为她是乞丐吗?她随便找了个路边的玻璃看了看自己,头发乱糟糟,妆全花了,衣服皱皱巴巴。一点都不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玻璃中反射出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那天她握着这十块钱,打了个车回家。
现在的她三十出头,却穿的像四十岁的中年妇女。
她摸摸自己的眼角,淡淡的细纹像是一把刀子,深深地刻在她心上。早已经麻木到没了知觉。
她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顺着街边漫无目的的走着,双手无意识的在身侧摆动。
周围偶尔有一两辆车经过,路人与她擦肩而过,也会转头看看她,也有人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都被她一一拒绝。
没有人能帮她,她自己也办不到。
她的身心早已经堕入地狱,从里到外都是黑的,她再也爬不出来那个肮脏的染缸,也回不到从前那个干净年轻的自己。
脚下的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但现在脑子不清醒,眼前也一片模糊,看到的风景似乎也不同。
香港的街头即使是凌晨,还是熙熙攘攘。
说是凌晨,其实天已经变成了浅浅的蓝色。
前面直行一百米,转弯,就是她住的小楼。那里有一栋小楼是她从前和丈夫一起租下的,但是她不住里面。
她不敢。
于是她在旁边买下了另一栋,住在里面。每天开窗就能看到旁边空荡荡的小楼,就像她每天看着井底的丈夫一样。
一个是窗户,一个是屏幕,都不过分割着地狱与幻想的海市蜃楼之间永远跨不过的门而已。
还有五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转过弯……
“砰!”紧接着一阵骚乱。
李璟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刚才一直浑浑噩噩的头脑现在竟然清晰了起来。
她重重的摔到地上,侧脸擦着地面滑过。暗红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流过眼前,模糊成一片血色。
她想抬手把眼前的血珠抹开,却根本抬不起双手。
果然是作孽太多吗?她嘴角扯扯。
竟然都不让她清晰的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是,也许原本就是她不配。
从前听说,人之将死,会有最亲的人来接他。
不知道这满眼的血色后面,是不是她的丈夫在对她微笑呢?哦,不对,她的丈夫没有死,他们答应了她,会让他会活过来……他会重新拥有自己的生命,就像那个叶桃花一样……
哈哈……
而在那个没转过去的街角,臣良拍拍身边男人的肩膀。“这次我帮不了你了。”他看向躺在地上抽搐的李璟,摇了摇头。
池仲景回头瞥了他一眼,眼光晦暗不明:“你以为是我做的?”
臣良眉头一皱:“难道不是你?”他指指趴在方向盘上生死不明的肇事司机,再指指地上已经断了生气的李璟,“这样的巧合我才不信!”
“我说不是我做的,但没说是巧合。”他手掌向上翻来,李璟的手机出现在掌心。
熟练的开机,解锁,打开通讯录和信息——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她丈夫的电话,手机像是新买的。
即使是自己的手机,李璟也习惯性的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臣良凑过去瞟了一眼:“别告诉我这是她老公干的啊,我偷偷去看过的,那男的早就死透了!”
“有人领先了我们一步。”池仲景的眼神蒙上一层阴霾。
香港警察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隐约听到了警笛的声音。
臣良看了一眼池仲景,后者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办法,他抬起手把男人手里握着的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扔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然后手一挥,手机的残骸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肇事车的车下。
临走之前,他抬头看了一眼李璟。
她的眼球已经被鲜血染的通红,倔强的张得老大,直愣愣的看向他们这个方向,看的臣良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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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乙丙一晚上没睡着。早上七点,他抱着自己的手机走出房间,准备在十点的时候,估摸着老板也要起床的时间,给他打个电话,亲自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在房间里想了一晚上。
昨天的事情确实是自己疏忽了,才会害得叶三被人绑架,虽然最后被自己的偶像救了回来,但女孩儿小腿上那片明显的青紫他不是没看见。所以内疚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决定,主动请罪吧,说不定死的还干脆一点。
这样想着,陈乙丙站在叶三的门口发了半天呆。
“叮——”身后的电梯响了,出来两个人。
陈乙丙下意识的回头——腿一个发软,竟然直愣愣的跪在了地上!“扑通!”一声,听着也很疼。
池仲景和臣良两道视线,瞬间都落在了陈乙丙的身上。
“这怎么了?”池仲景没说话,臣良倒是挑挑眉毛,走上前,俯身搭上陈乙丙的手臂,“咱中国早不流行这一套了,没事儿跪啊跪的多疼啊……”他一边说着还一边转头问身后的男人,“你的学生难道就是这么教育的?怪不得几年就收一个学生。”说话间,旁边的门也“咔嚓”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叶三和几个女生愣在了门口。
陈乙丙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他该怎么向她们解释,他真的只是腿软而已啊!!
“我说师兄啊......”叶三眼下的肌肉一阵抽搐,“你就这么拜倒在臣良师兄的牛仔裤下了?这种事原来是可以这么公开的吗?”她故作惊讶的捂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啊!难不成是求婚!”
求你个蛋!
叶三越说越离谱,陈乙丙在地上听着,恨不能立刻爬起来上去捂住她的嘴——但是他还是没动,因为老板就站在他身后,双臂在胸前抱着,目光落在他的后背,像是把剑直插心口。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老板是在吃他和臣良的醋。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能真的冲上去捂住叶三的嘴。
可是老板......他真的很想站起来啊!
几个女学生带着“我还想留下继续看事情的后续但无奈实在是有事要去做”的遗憾表情进了电梯。电梯门刚一关上,陈乙丙就像是屁股下面塞了炸弹一样“蹭”的跳了起来。
叶三觉得有点好笑:“师兄,你刚刚为什么一直跪着啊?”明明就很丢人啊!
陈乙丙阴郁的瞥了她一眼,张张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闷闷的小声嘀咕了一句:“憋问了,都是我自找的!”
“什么?”叶三没听清他的话。陈乙丙恐叶三继续问下去,急忙转开话题:“哎老板您什么时候来的啊!”话一出口他就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
傻逼中的战斗逼。
果然,池仲景用看傻逼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你猜。”
陈乙丙眼泪流流:“我......我,我猜是...刚刚?”事情昨天晚上才发生,老板就算是有通天之力,也不能昨天晚上就赶来吧?
池仲景:“哦。”
哦是.....几个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就越过陈乙丙走到叶三面前,低头看了一眼她长裤包裹下的小腿。叶三立刻心领神会,露出大大的笑容:“没事了老板!已经不疼了!”她一边说话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显摆似的在他眼前晃晃:“你的神药!我可是带着呢!”
池仲景朝臣良使了个眼色,三个人一齐朝屋里走去。
陈乙丙:“......TAT!”人家被抛弃了口牙!
臣良走在三个人的最后,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手抬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你们老板泡杯茶,他好这口。”
陈乙丙立刻感动的无以复加,激动地说道:“多谢偶像指点迷津!”说完还煞有介事的九十度大鞠躬,一侧身就溜回房间从自己包里翻茶叶去了。
“老板,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进了屋,关上门,叶三直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她坐在沙发上,腰背挺得笔直,下巴轻轻抬起,“别以为我睡着了就不知道,你肯定是跑出去做什么坏事了!快从实招来!”
虚张声势的说完前面一番话,她小心翼翼的凑到池仲景面前,问道:“你们把李璟怎么样了?”
她猜到了。
其实也不难猜。
从昨天晚上池仲景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八成是要收拾李璟了。
她有些担心。
倒不是担心李璟,而是害怕池仲景会因为自己的事情招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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