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巨大的洞穴上方,目测有十米高的地方露出一些洞,阳光就从那儿照进这个昏暗的洞穴中。几十束大小不一的光束照进来,落在这处没有生长着树根的空地上,使得这一块地方不像其他地方那么昏暗。
桑落就坐在阳光照射最密集的那一处,手上拿着一截木头用雾气做木雕,嘴里还哼着不记得是什么调子的歌。
在昏暗的地方,光就显得十分耀眼。浑身沐浴在光芒中,扎着两个辫子的绿衣少女一脸认真,不时哼出的歌声在这种空旷的洞穴里环绕,渺渺的回音悠远别有韵味。少女丝毫不觉,举起手中散发着桃木清香的木雕,对着光柱照了照,又埋下头修改细节。
桑落坐着的空地大约十来平方米的大小,周围则是生长着在这地穴中最常见的树根。桑落自从醒来后看得最多的就是这种巨大的,互相缠绕着的树根。
每次摸着这些仿佛还有着生命的树根,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感概。每一根树根上都能清晰的看到时间留下的痕迹,像安详垂暮的老人。桑落也不知为何,在这里明明大部分地方都是处于黑暗中的,却能让她觉得莫名安心。
从头顶那些缝隙中照射进来的阳光变得微弱时,昏暗的树根后走出一个男子,黑衣黑发像是融进了黑暗中,连那双黑沉的眼睛似乎都没有一丝光映照进去。
“阿落。”
正在做木雕的桑落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马上清脆的应了一声,抬头对站在不远处树根旁的男人笑笑,然后利索的收起木雕,提着裙子就跑到付青远身边。“师父,我们回去吧。”
忽然又想起什么,桑落跑到旁边拿下了别在树根缝隙中的灯笼。
付青远接过灯笼点燃,然后就提着那盏灯笼走在前面。桑落捞着他的宽袖子,走在他旁边念叨起来:“师父我不是给你留了灯笼吗,你过来找我怎么也不带上灯笼,路上这么暗万一被地上的树根绊倒了怎么办。”
一言不发的等桑落说完,付青远手一动,身边就多出了一个漂浮的火球。
桑落叹了口气:“师父,这火球飘来飘去的说不定会烧到旁边的树根,下次就用灯笼啊。”
付青远看着面前没有说话,桑落还想说什么,脚下没注意就往前扑去。不过旁边有师父在当然不会就这么让她摔跤,于是桑落就被一只手臂拦胸给截住了。
小徒弟不算高,个头只在自家师父的腰上一些,被这么一托她干脆整个人就吊在师父的手臂上,用手扒在那里,继续企图说服师父。
“师父啊,虽然打灯笼是麻烦一点,但是胜在安全啊,不会出现不小心烧到旁边树根的行为是吧。”
付青远见徒弟吊在手臂上没有下来的意思,也就站直了身子,甚至配合的举高了手臂,一手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好吧师父,我直说。提着灯笼在这种地方更有感觉啊,你不觉得在这种地下迷宫一样的地方提着灯笼行走感觉特神秘?”
看着徒弟两手抓着他的手臂,眼神闪闪的说。付青远有些疑惑,因为他好像不太了解徒弟的意思。不过看徒弟一直想要说服他……
“嗯。”
“师父你也这么觉得吧!”桑落激动的挥舞了一下右手,觉得自己快要掉下来又连忙扒回去,压低了声音幽幽的说:“提着灯笼行走在神秘洞穴的神秘人,朦胧的灯光闪动着,把晃动的影子映在地上……听上去是不是很厉害?”
桑落瞄了一眼付青远手上的白灯笼有些遗憾,她其实一直很想看看自家师父提着红灯笼面无表情的行走在幽暗洞穴中的场景,因为这种场景莫名的让她觉得和师父的气质很搭~可惜师父一直没有动她特地留在家里的那只红灯笼。
似乎随着这个少女身体的成长,前世加今生心态已然近三十的桑落再次进入了中二期。
穿越前一直是个听话乖巧认真读书的学霸,最中二的时期也就是躲在自己房间中,模仿动漫小说中的人物念台词。结果到了这个异世界被自己的师父宠的越来越没边际,还是在这么偌大一个荒界只有师徒两人的情况下,桑落在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开始毫无顾忌的中二了。
付青远只感觉自己的徒弟熟悉了荒界的稳定生活后,又活泼了很多,而且多了些奇怪的想法。让他不禁觉得自己是不是知道的太少了以至于有时候,听不懂徒弟在说什么。再想想自己白多岁的年纪相比徒弟的年纪……付青远沉默了。
回家的路程并不远,也就说了几句话的时间就到了。
看到已经住了一段日子的“家”,桑落自觉地放开扒着的手臂跳下来。招招手说:“师父我去洗把脸”之后就往一片树根后钻去。
这片树根后也有一小块空地是有隐约的阳光照射下来的,不过比起她做木雕的那片空地要昏暗一些。最显眼的是,在这块空地上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最开始看到这条小溪,桑落是异常惊讶的,因为他们来到荒界之后从来没有看到过水源,喝得水都是空间里的。
妖兽们喝得似乎都是雨水,没有下雨的日子只能喝其他妖兽体内的血。可想而知当桑落看到这处竟然有水源时是多么的惊讶了。
她以前也奇怪过为何荒界总是下那么大的雨,却从来看不见水源,后来看到这条小溪之后就隐隐有了猜测。
说不定荒界的水源都在地表上停留不了,所以都分布在地表下的洞穴中?这些四通八达成片的洞穴,桑落也曾经感兴趣的想要去四处看看,找找其他水源,不过师父怎么都不同意她到处乱跑。
就是现在这样到不远处的那片小空地里,晒晒阳光做木雕都是她顶着师父沉默的压力,努力了几天的结果。
她觉得对这片地方有着别样的亲切,所以总想着四处看看,可是师父对她看得紧。以前是她喜欢粘着师父,现在……虽然她还是喜欢粘着自家师父,但是师父他好像更粘她这个徒弟了,一会儿看不见就……
“阿落。”
桑落刚想着,就听见了自家师父从树根那边传来的喊声。匆匆用小溪里清澈冰凉的水洗了手抹了一把脸,桑落就跑回去了。
“来了师父。”
他们现在住着的“家”三面都被树根密密的围了起来,就像一个天然的房间,还是那种吊顶好几米高的房间。在一个角落摆着桑落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床、衣柜还有桌子和两个凳子。桌上放着水壶和两个茶杯,几枝桑落从桃源空间里折的桃花也插在盛着清水的花瓶里,使得这里的空气中都有股淡淡的香气。
空地上被石头围起来的地方已经升起了一堆火,使得整个房间都亮起来。
付青远已经坐在床边,看到桑落后淡淡的说道:“过来。”
桑落也很习惯的走过去,脱了鞋跑到床里侧睡下,然后在付青远同样睡下之后挨近他。
说起来这种师徒两同榻而眠的情况还要从几个月前,他们意外落入洞穴中说起。
因为桑落的忽然昏迷不醒,甚至有一段时间陷入假死状态,让师父付青远陷入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混乱中。后来桑落虽然是没什么事的醒过来了,但是师父却出现了很多后遗症。
这种放弃了多年的习惯打坐,改陪徒弟睡觉就是后遗症的其中一种。
对于桑落来说就是,忽然觉得特别冷然后睡着了,再醒来师父就变得有些奇怪。虽然她自己对这事没什么特别感觉,但是知道自己的情况吓到了师父,桑落也就乖乖配合师父的行为了。
在桑落看来这就是典型的“孩子生病吓到家长,病愈后依旧让家长不放心”的情况。她前世小时候生病发烧,也是常常病好之后睡到半夜,发现爸妈不放心的跑到她房间里摸她的额头试体温。
不管怎么说,师父这么在乎她,她还是非常感动的。因此自觉十分有经验的桑落对于自家师父的反常行为,给予了十分的包容。
比如此刻,面对付青远在她睡下后,碰她额头的行为。桑落只是很淡定的说:“不用担心,师父,我完全没有觉得冷。”
“那只是我强行突破三层的后遗症,现在已经没事了。”
付青远闻言,顿了顿把手移开,然后给身侧的桑落盖上了厚厚的被子,还细细的掖好了每一个缝隙。
瞅见自己被被子包的几乎密不透风,再看看睡在旁边一点被子不盖的师父,桑落再一次认命的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她很清楚的知道,如果她觉得热挣开被子的话,她的师父会雷打不动的给她继续盖得严严实实。
不管她怎么强调自己已经不冷了都没有用,他师父固执的简直像头牛,有时候桑落都怀疑自家师父其实是在变相的惩罚她。当然看着师父那张正直的面瘫脸,她又会打消这个念头。
大概是今日睡得有些早,桑落还觉得睡不着,便又睁开了眼睛。
在她睁开眼睛的同时,睡在旁边的付青远已经侧头疑问的看向她。
“我没事我没事,就是睡不着,别担心。”桑落只有头能动,就在枕头上摇了摇头。她发现自己最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担心”。
付青远又转过头看着上方的虚空。桑落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师父依旧和这些日子的每天晚上一样,直挺挺的躺在那里,眼睛看着上方许久不见眨一下眼睛。看着师父的睡姿,小徒弟又不可避免的觉得头疼了。师父你这木雕一样的躺在这,她看着都觉得累啊。
“师父,你要是不习惯这么躺着就去打坐吧,我一个人睡没问题的。”桑落也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
“这样也能修炼,打坐只是形式,无妨。”一旦下定决心就绝不动摇的付青远,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回了这句话。
就这么无奈的看着自家师父一块木头样的躺在那里发呆,桑落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半夜里迷糊中感觉有人摸她的额头,桑落下意识的抓住那只手瘪瘪嘴嘟囔道:“不冷了,师父别担心了……”
一片静谧的黑暗中,旁边的付青远也不知道看着她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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