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后,不眠不休的用黑色泉水才使得伤势好了半数的付青远,带着桑落离开了巨石林。
在巨石林中下了两场雨,每次都是毫无预兆的瓢泼大雨,偏偏巨石林中只有那一处小小的石凹能用来避雨。若是要当做一直以来的住所必定是不行的,本来付青远最初也只是想着当做一个临时的住所,所以当他伤势无碍之后就带着桑落离开了。
后来一段日子,付青远一直带着桑落在很多地方辗转。他们一路上没有见过任何人烟,就是曾经有人存在留下的痕迹都没有看见过。
一路上,师徒两人所见的都是荒漠、巨石林、砂砾覆盖的地面还有看上去已经枯死了许久的树木。到了这个荒界半个月后,师徒两人一丝绿色都没有见过。
四处都没有一丝生机,而且常常是寂静的可怕,除了风声雨声和偶尔听到的妖兽叫声,就再没有一点声音。
这个荒界是存在妖兽的,无人知道妖兽修炼需要的是什么,只知道就算是在没有人烟的荒界都有着各种妖兽的存在。并且在所存的书籍中,并没有所有妖兽的详细情况,荒界中多得是书上不曾记录过的各种妖兽。
桑落跟着付青远在许多地方停留,常常都能看见一些妖兽。他们最初来到荒界最狼狈最没有抵御能力时好几天都没遇见妖兽,应当算异常幸运的。
荒界中的妖兽大概都是异常凶恶的,因为荒界的荒凉,要存活下去就要不断的进行斗争,将失败者的尸体当做自身的养料。其实在所有的世界都是这般,只不过在这荒界,一切都显得那么直白残酷。
看多了不同种类的妖兽或者是同种类的妖兽撕咬的浑身是血的场景,桑落终于也能做到像自家师父那样看着,而不是忍不住别过头。
虽然还没有到和师父一样毫无波澜,甚至最后上去给两败俱伤的妖兽补上两刀,但是渐渐的也能无视那种鲜血淋淋的场景了。
桑落和付青远两人毫无目的一路走走停停,走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没发现什么适合定居下来的安全之地。
荒界的妖兽大多凶猛残暴,似乎也是居无定所的多,哪里能找到食物就往哪里走,一直处于厮杀中。
因此面对这群流动性强行踪不定的妖兽,要找一个完全安全的场所非常不容易。
付青远的修为不算高还受了伤,桑落更是没有多少打斗经验,所以两人路上都小心的躲避那些厉害的妖兽。桑落不像自家师父那样,好像身处任何地方都能习惯而且能快速的找到最佳的生活方式。但是她有着韧劲,就算再艰难都不会屈服,因此一个月后也慢慢的习惯了这种风餐露宿居无定所的日子。
付青远一直有意识的教导桑落一些杀敌之法,还根据她修炼的雾气特点给她定了一些训练的方向,到了荒界后带她四处走的时候也开始让她学着去杀妖兽。
有时是在他看来不能对徒弟造成生命威胁的小妖兽,有时是被他先一步打成重伤的妖兽再让徒弟去解决。
付青远就这么在一旁看着,看着徒弟从最开始的不忍惧怕颤抖,狼狈的被那些妖兽追赶,到能用最快的速度解决那些伤残的妖兽。付青远很清楚徒弟由始至终都依然存着善念,她不喜欢无缘无故的去伤害那些弱小的妖兽,也不喜欢在受伤妖兽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徒弟的心思天真的有些傻气,但是她同样很明白她必须要尽快的成长起来,她需要积累对敌的经验需要让自己变得更厉害,所以尽管不喜她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动手了。
然后付青远看着徒弟的剑越来越凌厉,每次都用越来越快的速度杀死那些他指定的妖兽。然后再不看那些妖兽一眼,回过头来笑着对他说:“师父,我们走吧。”
徒弟不知道那时她自己的笑有多无奈,拿剑的手也在轻微的抖动。她和自己不一样,她始终不能习惯亲手夺去生命的感觉。付青远知道自己该让徒弟明白,拥有这种心态是不对的,修真之路本就残酷,拥有这种心态她最终走不了多久。
但是当他看到徒弟每次杀完妖兽之后就仔细的洗手,然后对着根本没有沾染上血迹的双手发呆时。付青远莫名的觉得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有哪一刻让付青远有那么强烈的感觉,想要护着这个孩子不让她再做不喜欢做的任何事。但是付青远太过理智,即使有着那种不顾一切护着徒弟的心情,同时他也清楚的明白,他这个师父还太弱,不能只靠自己的力量护住徒弟。
徒弟要自己成长起来,他只能站在一旁用没有丝毫起伏的语气,让她杀了面前的妖兽。不许她逃避不让她退缩。然后看着她理解却始终不能接受的一次次做着不喜欢的事,眼里明媚的阳光都黯淡下来。
桑落再一次杀死了一只体型巨大的妖兽,她把手上付青远赠她的桑梓剑收好,然后轻轻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不远处的付青远身边有些忐忑的问道:“师父你看,徒儿今日如何。”
“比昨日快了些。”
桑落听了这话刚刚放下心,就又被付青远接下来的话给说的垂下了头。
“只是,在你用雾气时本可直接溶去这只妖兽的脑袋,但是你踟蹰了,让它有喘息的机会,最后还让你雾气消耗过多不得用出了桑梓剑。”付青远看了一眼那只被雾气融化了眼睛和半个脑袋,最后被桑落切断了喉咙的妖兽尸体,垂了眼语气淡淡的说。
事实上,若不是他刚才暗中帮助,在徒弟犹豫的一瞬间就会被妖兽反扑给抓伤。
桑落叹口气神色沮丧,“我又劳烦师父帮忙了是不是?师父……你说我是不是很没有用,你骂我吧师父,我……总是教不会。”
“回去吧。”付青远看了徒弟垂着头搅着手指半晌,才开口道。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桑落以为师父依然是不满意,无精打采的跟在付青远身后往回走。
每日付青远都会找到一只落单的实力不高的妖兽,先是自己动手让它负伤,再等在旁边让徒弟练习剑法和雾气。
他们这几日走到了一个小沙漠,因为附近并没有过多妖兽出现,便暂时在这处停驻。像这种小沙漠这个荒界上有许多,他们最开始所在的地方也是这种小沙漠。小沙漠一般只有几千米的范围,他们还见过只有几百米的。
在这个荒界生活了一个月后,师徒两发现像这种小沙漠是相对安全的,他们也不知原因,但是一般在这种沙漠中只有一种妖兽,很少会出现其他妖兽。唯一出现的这种妖兽会在沙中爬行,外表和黄沙几乎一模一样,安静的待在那里不动时就算是付青远也很难发现。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那种妖兽怕火,付青远和桑落如果在这种小沙漠暂住,晚上定会升起火堆。一来避免那种黄沙一般的妖兽偷袭,二来用以驱寒,荒界到了晚上异常的冷,呼出一口气都能变成白雾。
桑落紧紧挨着付青远坐在火堆旁,两人身上还裹着棉被。虽然付青远没有徒弟那般怕冷,不需要裹着棉被,但他在这种事上往往抵不过桑落的坚持,也只能被裹着。
这样师徒两人裹在一条棉被中,半夜桑落睡着睡着就枕到他身上去了,付青远只能环着熟睡的徒弟让她好好的睡。
不过小徒弟完全没有察觉,第二日她醒来,也只会看到自己一个人窝在棉被里,自家师父坐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打坐。
这日,已经到了半夜,桑落还没有要睡的意向,一直认认真真的看着墨染的天空。
付青远见她看的起劲,不由也抬起头朝天空看去。没有月亮,倒是有漫天的繁星,只是普通的夜空而已。看完天空,付青远又转脸看自己肩膀旁的徒弟。她仰头看天空,眼里似乎也映出了星辰,小幅度的摆着头一副自娱自乐的表情。
桑落注意到自家师父的目光,对他笑笑说:“师父你看,好多星星啊。看起来比在灵光界上时夜晚看起来的还要亮。”
付青远不太能理解徒弟看着星星都能开心起来的心情,但是她能开心也就是好的。因此即使他不能理解,也点头嗯了一声。
桑落听到自家师父附和的嗯了一下,忽然噗嗤就笑了。“师父,你一定不能理解我看个星星有什么能感到开心的。”
被徒弟说中了想法的付青远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桑落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反而忽然叹了口气,把脸枕在手上有些落寞的说:“师父,我还是没能达到你的期望,我让你失望了是不是?”
她知道的,师父其实隔三差五就会带些伤回来。不过师父不想让她担心,她也就忍着担忧。
师父身上那些伤是怎么来的,桑落也很清楚。荒界多是些凶残的妖兽,能被她杀死的妖兽都算是弱的,而这种弱小的妖兽哪里能找到那么多给她练手呢。她杀的最多的都是先被人重伤过。
将那些看起来就不是良善易与之辈的妖兽重伤的,自然就是师父了。他的伤就是那种时候受的,可是师父从来不说。
再想想自己,她几乎从没受过伤。自从被师父在那个黑斗篷女人那里带回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受过伤。现在在这里,她仍然是没受过伤,最多的也只是擦伤罢了。
桑落觉得自己都要开始唾弃自己了,她并不想当圣母,她也明白杀那些妖兽都是她必须习惯的,杀人也是。但是不管是什么事,当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永远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她杀过人,后来的很多个夜晚都一直在做噩梦,午夜轮回时都能清晰的回想起每一幕而忍不住颤抖。
她把剑刺进妖兽皮肤里时,能感觉到那里的肌肉随着她的动作而抖动,她能感觉到自己刺进了活物的血管肌肉划过了它的骨头,还有使用雾气销蚀妖兽,更能清楚的看到妖兽的大脑和皮肤一寸寸被拉开看到里面的一切喷洒出来的血浆……那种感觉让她恐惧,亲手把一个鲜活的生命切割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
她不想对妖兽怜悯,因为想起师父受的伤她必须硬起心肠,师父不是因为那些妖兽受的伤,是为了她受的伤啊。
可她已经在努力了,真的努力了……
“晚了,睡吧。”付青远第一次在徒弟清醒的时候,把她揽在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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