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大圣最是骄傲的性子, 蚩尤让他去, 他就越是不去。
但他的石头脑袋只能硬碰硬, 吃不了软, 赵公明和他无冤无仇, 脾气也不错, 眼巴巴的看他几眼, 他就嫌烦了,“怕什么!你自去紫竹林就行,蚩尤诈你的, 观音心肠不错。”
蚩尤冷哼道:“心肠不错还给你套金箍?”
大圣倒吸一口气,气得差点给酒呛住,蚩尤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观音给他套箍这事真是大圣心里的一根毒刺。
赵公明更局促了, 不安的瞧着大圣,就差给他下跪了。
大圣心烦意乱, 半晌后把酒桌子一把掀了, 金箍棒出来握在手上, 拧着眉毛, 道:“行, 观音人不行, 大圣爷非让他把瘟鬼吐出来不可!”
赵公明见大圣忽得就亮了定海神针出来,吓了一跳,连忙劝道:“大圣, 咱们可不是去找大士打架的啊.....”
大圣嗤笑一声, 金箍棒一抬,瞬间风云变色,飞沙走石,狂风卷着一片挟带霹雳的彩云从天而降,巨大的电光从云里闪出来,筋斗云到了。
大圣把赵公明一把掀云里,一句废话也不多说,顺带还把扑腾着想上云的长琴拎开,不出片刻,电光消失,一点云色都没了。
祝融默默的叹了声气,心里为人在莲上坐,锅从天上来的观音点了根蜡。
观音在紫竹林里打坐,底下万物万象皆逃不过他的法眼,旁边善财刚准备扫地,观音便出口拦下他:“不必扫了,待会也要弄乱。”
善财云里雾里的收起扫帚,倒退一步,恭恭敬敬的站在莲池边道:“为何会弄乱啊师傅?”
观音没回答他,远方忽有声响传来,善财回头一望,一个金甲红披风的猴头从云端翻身而下,身姿矫健,帅气迅捷,一晃就到他面前了。
又是这死猴子!
他一来,紫竹林里的竹子上,全开始窸窸窣窣的掉叶子,没两下都快秃了,叶子落了一地。
可不是扫了也白扫?
大圣脸上依旧傲然一片,火眼金睛看也不看边上的童子,直接朝莲上的观音大士道:“菩萨!”
观音不能烦,因为他是观音,他也不觉得烦,只是无奈,应了一声:“大圣来了。”
赵公明好一会才跟上来,见着观音大士,面上满是诚恳虔意,肃穆的行礼道:“小仙赵公明见过大士!”
大圣之前好像要来算旧账一样,看见观音本人却一点没有刚刚的戾气,手里长棍一收,潇洒的往耳朵里丢去,反而笑了,“菩萨,你怎的也不地道起来?收瘟鬼却不帮她投胎,收她做什么?”
观音微微一笑,“不愧是做了佛的人,知道要助人为乐了?”
大圣眼睛一瞪,马上梗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不耐烦的说:“你既然知道我们找你是为什么,赶紧把人交出来完事。”
观音不慌不忙,慢悠悠道:“财神来,是想本座放瘟鬼去投胎?”
赵公明点了点头,喉头有点涩:“小仙自认欠她诸多,若是大士有何难处,不知可否用小仙的修为来换她投胎做人的机会?”
观音叹了口气,说道:“有难处的不是本座,而是瘟鬼自己。若不是本座不肯放她,而是她自己不肯投胎,你又当如何?”
旁边的大圣笑了,随口道:“你堂堂南海观音,你要她投胎,她还不去投胎?”
他这话一说,观世音一点反应都没有,真的习惯了,这猴头他是真的习惯了。
只见他平静的坐着,脸上是一成不变的温柔,然而温柔却不容亵渎,有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从容:“我为什么要她去投胎?”
“瘟鬼是个好姑娘,我若留她在紫竹林,给我作伴不是更好?”
“你!”大圣就知道,观音的温柔淡雅都是假的,从他给他下套害他带金箍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这是个黑心的,美好切开全是黑水。
大圣在莲池边上蹿下跳了一会,怒道:“观世音,一个红孩儿一个木吒,你还嫌没人陪你?你凑这么多人给你紫竹林扫地?”
观世音讶异了一下,“打麻将也得凑四个人不是?”
大圣:“........”
“你就不会斗地主?”
赵公明:“.......”
他发誓,他真的差点就以为大圣要和观音菩萨打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却变成这样,
观音淡然道:“猴儿,两个人的事,多不了任何人做主。”
“佛也不行。”
“你能主她生死,也能主她心意?”
大圣一愣,随后咬着牙把金箍棒往地上一插,“那你把瘟鬼放出来,他们的事,他们自己解决!”
“行啊。”观音话音一落,从净瓶里抽出柳条,随手一挥,那洒洒洋洋的光晕落到莲池外,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就浮了出来。
观音被孙悟空不挠不折的缠人精神折腾惯了,说放人就放人,也很利落。
然后留了赵公明和瘟鬼二人,观音带着大圣看他新收的坐骑去了。
这坐骑是条水蛇,还没化蛟的那种,观音一次还没骑过。
观世音兴致颇高,独独大圣一直很不开心,冷着个脸,阴着眼睛,一副很不爽的模样。
他不爽归不爽,倒也没再闹脾气。
观音思忖片刻,含笑问他:“祝融神今日大婚如何?”
大圣道:“还行。”
“他们以后和我再无关系了。”
观音说:“那你在不开心什么?”
大圣停在原地,想了一会才道:“菩萨,我现在还叫你一声菩萨,说明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没人可以取代。我是猴子不假,可我不是被耍着玩的猴子。你总让我觉得自己被你设计,你当初收瘟鬼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我会为这事找你?”
观音冷冰冰的负手站着,半晌才弯了弯眼睛:“你就为了当初金箍那事,憋到现在?”
大圣不置可否:“信任一旦崩塌,很难弥补。”
“我以前有多相信你,现在就有多怀疑你。”
观音:“......”
这猴子,当初他和金蝉子为了他操的心还算少的?他却总因为一点事就把人往坏了想,哪怕封他做佛,他也觉得如来不怀好意。
观音也懒得和他争论,只道:“祝融神对你好不假,他也从未套路过你。但你可曾想过,祝融神是你什么人?他与你半点关系也无,自然潇潇洒洒,不惹麻烦。我是你的菩萨,金蝉子是你的师傅,我们都潇洒不了,就得管你,就得坦诚相见。”
“凡人最容易恨的是父母,最脱不了关系的也是父母,这个道理你可懂?”
大圣既然摊牌了,观音也索性敞开了说:“你要是一直觉得我们是害你,那便罢了。菩萨现在问你一句,你说你将我当做你的菩萨,私心里却各种对我大不敬,你可以对我不好,我却不行?”
大圣握紧了他那金箍棒,在观音面前立了半晌,神色明明暗暗:“我对你不好?”
观音看他一眼,道:“你觉得你对菩萨我很好?”
大圣咬牙,点了点头,“我要是对你和我师傅不好,早在摘了金箍以后把你们两个都一棒打死!”
“你啊......”观音又是好笑又是惆怅,“真养了只白眼猴。”
大圣茫然了片刻,忽地又笑了,“我孙悟空从前不爱求人,现在也不爱。我当初是真的走投无路,除了找你无处可去才总折腾你,你这话怎么像养了个累赘还养出感情了?”
连观音都忍不住翻白眼了,理了理白得闪眼的裙子,哄他道:“我是观音,我眼里世上就没有累赘这么个东西,别过度脑补了我的猴。”
大圣眼眶都快被眼珠子眦裂了,逼近观音,大声道:“所以你和我师傅都一样,只把我当作芸芸众生之一!谁稀罕你们可怜?”
“为什么祝融不一样,因为他眼里我孙悟空就只是孙悟空!”
观音那万年不曾波动的六叶连肝肺都气疼了,他要今天不把这只猴子给骂舒坦了,回去他就把《观世音语录》给烧了,这猴子的存在太砸他招牌了!
观世音没了笑容,“你是不是想听我的真心话?”
“有什么你就直接告诉我!”大圣双手抱着棍子,鼻子里哼着气。
“有些事你忘记了,我今天同你再提一遍。”
观音慢慢道:“你从灵石出世后并不是一只普通猴子,而是一只妖气冲天没有神智的大猩猩。玉帝派天蓬元帅把你降服,原本天蓬差点把你打死,是你眼里一肚子坏水的菩萨我拦下了他,我将你的尾巴断去,削了你的戾气,你才得以变成一只普通的小猴子。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尾巴?”
“那是因为你的尾巴现在还在菩萨我这。”
大圣当即怔在原地,仿佛如闻雷鸣,左右无措了半天以后才反应过来的问:“我的尾巴呢?”
观世音掌心一翻,一根保存完好的小尾巴包裹在温和的浅蓝光晕里,缓缓飘到了大圣面前。
观世音道:“我存了太久了,如今还你便是。”
大圣突然有点不知所措,迟迟没接,又道:“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观世音道:“你从花果山初次来到凡界,找不到蔽体的衣物,被凡人辱骂戏笑,可还记得有个在街头卖艺的小姑娘?”
大圣当然记得,他趁小姑娘在外头表演时偷了那姑娘的衣服裙子,随便裹着就跑了。
他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不懂男女有别,也不懂人要穿衣。
大圣听观音这么一提,脸色顿时裂了,“你是那个......”
观音淡淡的点头,“我就是那个小姑娘。”
“菩萨给你留的衣服大小正是合适,你到现在也没觉得不对劲,怎么穿个小姑娘的裙子也能合身?”
“还有你在菩提老祖学堂山下找人问路时遇到的樵夫,那也是我。”
“猴儿,光是你从出世到拜师,菩萨已经为你操了多少不该操的心。那时候如来根本没派我负责你西天取经一事,你说菩萨对你好是为什么?”
观音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你肯定又要说我是因为普度众生才去管你,那么多需要管的,菩萨怎么就独独管上了你?”
大圣原本还有点赌气,这下就像被晴天霹雳劈得外焦里嫩了一样,他错愕了,怎么世界跟他想象里的有点不太一样?
大圣狼狈了,观音却还是那老神在在的样子,清雅寡淡,白衣角上连道阴影都没有。
他这一身莲花香越来越浓,“还有你师傅金蝉子,你们师徒几人露宿野外,他总是一遍又一遍的拿袈裟披在你身上。就算是去化缘摘果,也总记得你最爱吃香蕉,全都留给你。”
“金箍的事是我想的主意,可他本意也只是因为你连件像样的衣物都没有,才想找我要一身新的僧袍给你。那僧袍是他亲手缝的。”
观世音声音轻轻柔柔,却好像有震人发聩的力量,让孙悟空浑身僵硬:“你觉得我们对你不好,给你的东西也给过别人,可是那每一处好,都是实实在在落到你身上的,旁人谁得去了?”
大圣忽得想起他这么久以来,每次面对金蝉子和观音时那别扭的心态,他觉得他们大慈大悲,世上所有人在他们心中都一样,哪怕是只蚂蚁也能得到他们的关爱。
这种博爱的关心在大圣心里就等于根本不关心。
可现在他才有点觉得,慈悲大爱好像并不是冷酷,也不只有他这种爱憎分明才是重情重义。
观世音瞧着大圣渐渐转变的态度,那双眼睛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一样,连直视观音都觉得有点尴尬。
观音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话太重了,把孙悟空这样的猴子都逼成了这样。
观音又放缓了语气,“猴儿,你既已经真正成佛,这些是你的心结,咱们就好好把结解开。我说这些并非要同你埋怨,前尘往事,过去了。”
大圣耸拉着脑袋,傲慢荡然无存,扑通就跪下了。
观音:“???”
观音吓得忍不住倒退一步,别说跪了,自从孙悟空成佛,他连真心实意喊声菩萨都很难得,
大圣一脸后悔,闷声道:“过去了?菩萨你以后都不管我了?”
什么???
观音有些惊恐,西天取经早已结束了,他不是不管,是不用管了啊!
为什么好不容易清净了,又要面对这样的噩耗?
观世音小心翼翼的笑了笑,“悟空,你先起来,菩萨和你现在是同僚,你不需要菩萨管了。”
大圣就这么直挺挺的跪着,观音真的有点心惊。
然而大圣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你和师傅要是不管我,我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有一事说一事,我误会你们,是我欠你们的,你要不然打我一顿还回来,以后你们就还是我的菩萨和师傅!”
观音:........
观世音默默拿出了天机敲金蝉子——
暴躁圣母(观世音):来紫竹林,猴儿疯了。
铿锵玫瑰(金蝉子):好端端的,怎么了?
暴躁圣母(观世音):给我下跪了,还说要让我当他一辈子的菩萨,你当他一辈子的师傅。
铿锵玫瑰(金蝉子):恐怖之至!
暴躁圣母(观世音):所以快来!我有点害怕!
铿锵玫瑰(金蝉子):我要去听如来讲禅了,有空再聊。
暴躁圣母(观世音):如来今天根本没开讲座!
可气,金蝉子就这么溜了!
大圣在地上跪了半天,见观世音迟迟不动手,干脆一把抓起金箍棒,想也不想就朝自己身上招呼。
观音快疯了,伸手拦下,忙道:“我没生气,你打自己做什么!”
“你不生气,我自己气自己。”孙悟空抬头望他一眼,丝毫没有手软的意思,金箍棒像挟带着狂风暴雨一般,就要朝他这具不灭不破的身体敲去。
观世音绝望道:“好了好了,菩萨是你的菩萨,师傅也是你的师傅,你有什么直接找我们,做这些伤谁的心!”
大圣:“我又让你伤心了?你们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观世音愣了愣,把他金箍棒收到自己手里,哄道:“我知道你不是打给我看,只是打着自己心里痛快。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你如今好好的,还成了真正的佛,我和金蝉子不知有多高兴。”
大圣这才好了一些,从地上站了起来,坚定道:“我想通了,以后也做个和你们一样慈悲为怀的佛吧。”
说实话,这话一出来,观世音不管信不信,都觉得有点热泪盈眶了。
当初孙悟空刚封斗战胜佛时都没在雷音寺里说这样感人肺腑的豪言,现在在紫竹林说了,说明他观世音这些年的付出还是很值得的。
大圣见观世音眼眶有些湿润,愣住了,“菩萨你哭了?”
观音如梦初醒,马上别过脸去,恢复了那镇定的佛家神态,又是从容平静,天地崩塌也不皱眉头的南海观音了。
“回去看看财神他们如何了。”
瘟鬼在观音的净瓶里待了很久,这些日子以来都没出来过。
其实观音有意放她出来透气过,但她不想,她觉得净瓶里很好,里面是虚空,是渺茫,在里面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她想,要是她真的不存在就好了,那样也就不苦了。
赵公明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怜惜,他觉得自己真的配不上做这样的上仙,“我送你去投胎罢,你不欠我什么,怎能因为我而失去做人的机会?”
他生的本就清秀俊美,又是一等一的好脾气,夸他是春风都贬低了他的好,他就是春天,他在,瘟鬼心里的花就不会死。
瘟鬼静静望着赵公明复杂的神情,过了会才微微蹙起眉头,她说:“其实做人也不好的,做人很苦很苦,我这样,做什么都不好,我情愿消失。”
赵公明一愣,有点着急了:“你这样?你很好啊,你为什么.....”
瘟鬼出声打断了他:“我喜欢你,所以我做鬼觉得苦,做人也不会好过,现在就算让我做观音娘娘身边的神仙,我也还是苦的。”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有个好的结局,这样你就心安理得,就能无所顾忌的忘记我。”瘟鬼吸了吸鼻子,原本的矜持害羞都没了,干脆把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可我不想你忘记我,要是我过得不好能让你记得我一丁点,我可以永远消失。”
赵公明一阵心惊肉跳,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以前也有很多执念,像位归上仙这事,等他真的成为了财神,才发现一切也就那样,对比起来,其实做凡人时是最轻松快活的。
赵公明听她这般说,无奈道:“那你让我怎么办?你要这样潇洒的离去,不曾考虑过你走以后我该如何。我何时说过你投胎后我便能心安理得的忘记你?”
“你投胎后,便有机会修道成仙,你来天庭我也能照顾你。”
瘟鬼眼睛亮晶晶的,一身漆黑,眼睛却出奇惹眼,像两颗耀眼的星子洒在夜空里。
“可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可以做神仙呢?”
“我.....”
赵公明咳嗽一声,原本尽职尽责的他早已变了,他是打算在瘟鬼做了凡人以后就更改她的运气的,成仙这种机缘,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她争取。
可要是瘟鬼不做人,他也无能为力。
瘟鬼嘴角扬着,“赵公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的眼睛真的亮的出奇,仿佛不是什么深不可测的鬼怪,只是一个虔诚的面对心上人的小姑娘。
赵公明轻声道:“你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你好。”
“答应我去投胎好不好?”
“好啊。”观世音同孙悟空回到莲池边,闻言乐了,笑着道:“瘟鬼现在愿意投胎去了?”
瘟鬼声音楚楚可怜,还带着点羞赧,“我.....”
观音清了清嗓子,又问:“可是留在我的紫竹林也不错,你看善财童子,木吒都在,他们成日埋怨我紫竹林里没有姑娘家,你来正好。”
大圣怔了一下,炯炯有神的眼睛眯了眯,倒没有像之前一样不假思索的出声质疑抢人的观音。
瘟鬼原本脑袋垂得低低的,忽然听得这一句话,整个人差点吓得被风吹散,一团黑气晃来晃去的,像个孩子似的惊呼出声:“观音娘娘,你不是女的吗??”
孙悟空差点直接笑出声来,观音娘娘这个称呼他熟悉得很,以前他一直就这么喊观世音,就算知道他是男子以后照旧这么喊,好像存心喊着笑话观世音似的。
不过观世音的性别也不是第一天被误会了,他一点也没放在心上,温柔的笑着道:“我是男子。”
瘟鬼和赵公明都惊了,先不说他们本来就没见过观音,观音就像个美好的传说一样,现在一下听观音亲口说他是男子,太惊悚了。
瘟鬼语气明显结巴了,磕磕绊绊的说:“观音菩萨......我,我.....”
观音倒被她这为难至极的模样逗笑了,“我只是想替你们省点麻烦罢了,在我这修行成仙也是可以的,何必再去投一道胎?”
“菩萨!”瘟鬼一下就泪流满面。
观世音菩萨真是太好了,真真的好,神仙原来这样好,有祝融神那样的神仙,也有观世音这样的菩萨,她一个快成沙子消失在世上的小精怪,却被他们这样认真的帮助。
瘟鬼什么也顾不上了,哆哆嗦嗦的跪在观音面前,“菩萨您真好!我愿意留在紫竹林,我好好修习,一定不辜负您!”
大圣瞧着瘟鬼那恨不得肝脑涂地的哭脸,猛的想起自己以前的时候也是一样,观音到五指山下看他的时候,他也这样,虽然哭的不凶,但也流了眼泪。
观音有时候在快要沉入深渊的人面前,就是一道无所能及的光。
所以他是众生的信仰。
大圣摇了摇头,一双火眼金睛里透着散漫的光,懒洋洋道:“菩萨救苦救难,这一点小事还不足他挂在心上,以后有所求尽管告诉他就行,没有他做不到的。”
观音:“?”
........“你这就算道德绑架了,菩萨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大圣看观音一眼,油盐不进的摇头道:“说你行,你就是行。”
观音已经懒得理大圣了,深吸一口气,将瘟鬼扶了起来。
他的雪白衣袖从瘟鬼脸上一拂过,那张原本五官模糊的脸顿时眉清目秀起来,黑雾没了,阴森没了,好看又柔和,眼睛也是水灵灵的。
瘟鬼错愕的瞪着那大眼睛,“我觉得眼睛突然看东西看得好清楚啊!”
“菩萨,你真好看!”
须知瘟鬼以前个性是很阴柔的,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攻击性,但其实拒人千里,有点自闭,喜欢谁才对谁稍微不设防备一点,却没像现在这样喜欢谁就对谁笑。
赵公明眼里的柔软如细流般涓涓流出,他唤了一声:“阿芙。”
瘟鬼一个激灵,好一会才点头道:“赵公明!”
观世音终于解决这事,笑着道:“瘟鬼已经不是瘟鬼了,悟空,下去告诉蚩尤他们罢。”
大圣立马皱眉,小声咕哝了一句:“不想去。”
观世音已经有点不想看见他了,叹了声气:“那你去哪?也跟着阿芙在我这扫地?”
大圣噎了一下,紫竹林的日常是很无聊的,他当初三打白骨精后被唐僧赶走,就来紫竹林体验过一段时间,后来打死也不想再来了。
比在雷音寺听如来叨叨还要无聊。
大圣想了一会,道:“我去雷音寺找我师傅。”
观音点了点头,“快去罢。”
观音竭力控制住自己有点上扬的嘴角。
金蝉子以为自己躲得过一劫?不可能的,不信低头看,老天饶过谁!
猴子一翻云彩没了身影,观音不由暗搓搓的拿出天机跟金蝉子道——
暴躁圣母(观世音):事实证明,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铿锵玫瑰(金蝉子):猢狲过来了?
暴躁圣母(观世音):嗯,感受一下他如今脱胎换骨的变化也不错,至少不会乱发脾气了。
铿锵玫瑰(金蝉子):那我刚跟如来告了他的状,影响吗?
观音沉默了片刻,然后打字——
暴躁圣母(观世音):你还是跑路吧。
大圣抱着一颗热忱的心找到正在雷音寺里紧紧挨着如来坐着的金蝉子。
如来还在听诵佛理,看也不看总是迟到旷课的孙悟空,大圣便直接坐到了金蝉子旁边。
大圣:“师傅。”
金蝉子茫然道:“嗯?”
西天一行以后,猢狲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叫他师傅了。
不祥的预感刚有了点苗头,大圣便又道:“你给我缝身新的僧袍吧,如来要我穿白袍,我没有。”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金蝉子便微微睁大了眼睛,周围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喧哗的雷音寺好像从来没这么安静过一样。
金蝉子其实没把和自己徒弟的那点误会当回事,他们一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有今天,即使猢狲心里有疙瘩,他也没觉得有多难受,但当猢狲想明白了,他才觉得原来自己也很在意,就像沉入深潭的落叶一样,是有涟漪的。
这个猴儿,觉得天底下只有祝融对他好,又是个死脑筋,折腾自己也折腾别人。
要他想通比登天还难。
金蝉子原本以为他真正修得圣果以后,只是放下对祝融的感情便罢了,没想到却还能化解他们之间的误会。
金蝉子也快哭了啊!
金蝉子的光头在雷音寺明亮的光晕里熠熠生辉,清俊的脸上几乎放着光,温柔都溢出来了。
完全忘记了前几秒他才在如来面前说了猢狲的坏话。
金蝉子和大圣说:“其实穿金甲也挺好看的,不想穿白袍就不穿了吧。”
金蝉子这是破天荒的纵着孙悟空蔑视权威,孙悟空自己却没明白过来,闻言还当金蝉子不肯原谅他,马上道:“你不想给我缝僧袍了?”
金蝉子暗地里骂了自己一句,破戒了吧!冲动了吧!
跟这猢狲就不能用这么隐晦的方式表达感情!
金蝉子无奈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为师给你缝便是。”
大圣摇了摇头,神情黯了一下,“我不强迫你,师傅。”
金蝉子哭笑不得,“怎么的,为师是不是还要求着帮你缝件僧袍你才高兴?猢狲!”
大圣:“你是真的原谅我了?撒谎就破戒了!”
有那么一瞬间,金蝉子有点怀念之前那个酷酷的大徒弟,至少没这么烦人啊!
好吧,他金蝉子一直才是最烦人的,他没资格嫌别人烦。
金蝉子笑了,“等会把你二师弟三师弟也叫过来,一人缝一套。”
大圣平静的看他一眼,口风一转,漠然道:“那算了,不要了。”
金蝉子:“???”
金蝉子眼睁睁看着才刚好了一点的大徒弟突然又轻而易举的变成了个冷漠的石猴,一个字也不再同金蝉子多说。
金蝉子不解的在天机上问观音。
铿锵玫瑰(金蝉子):怎么回事,他不是变好而是变精分了?
暴躁圣母(观世音):怎么了?
铿锵玫瑰(金蝉子):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不理我了。
暴躁圣母(观世音):你又说什么招他了?
金蝉子摸了摸自己亮堂堂的脑门,纳闷了。
铿锵玫瑰(金蝉子):没说什么啊,不过是让他将悟能悟净叫来,给他们一人做一套僧袍。
暴躁圣母(观世音):........
暴躁圣母(观世音):你难道不知道他的逆鳞就是只想我们对他好吗?他要与众不同。
铿锵玫瑰(金蝉子):你怎么不早说.....
暴躁圣母(观世音):你也没说你不知道。
铿锵玫瑰(金蝉子):诶,我完了。
暴躁圣母(观世音):能怎么办?哄着吧。
于是金蝉子正酝酿着怎么让这别扭的猢狲消气,忽然听猢狲冷不丁冒出来一声:“我的要比他们的好看。”
.......
金蝉子瞬间就乐了,没绷住,还被如来瞪了一眼。
金蝉子笑着点头,“行行行,你别告诉他们。”
大圣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抱着胸,脚蹬到案上,靠到身后的玉柱上打瞌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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