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丹青苗替裴郅整理行装去了, 屋里其他侍女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也都退了下去, 现下便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宁茴趴在裴郅怀里, 同他说起许家那些事儿, 裴郅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兴致不高, 却也应她道:“你做得对, 不必理会她们, 要怎么解决由着她们自己去。”越是理她们越上劲儿的。
宁茴点头又道:“二姑奶奶晕过去了,现在都还醒呢,她老人家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手捋着他的长发, 饶有兴致地顺着几股绕来绕去。
裴郅把被弄得弯弯揪揪的头发从她手里扯了出来,搂着人在微红的脸蛋上轻碰了碰,眉眼低偃, 轻笑道:“那她可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若论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夫人才是个中翘楚的。”
宁茴偏偏头, 乌溜溜的眼珠子尽瞅着他, “你是在夸我了?”
裴郅摸了摸她的脑袋, “自然是夸你的。”
宁茴埋在他怀里直乐呵, 裴郅便由着她闹了。
青丹青苗收拾好了行李, 掀着帘子进来, 宁茴这才止住了笑,仰头问裴郅道:“你真要跟我一起去梓县?”
裴郅摇头回道:“皇庄那边的农桑之事有了大进展,圣上要亲自过去, 叫我随行, 怕是要在那里住上几天。”
农桑利民,户部呈上来的折子看得圣上大悦,一定要过去瞧瞧。
难怪今天回来这么早呢,宁茴也学着他那样,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那好吧,我会很快回来的,你也要快点儿回来。”
裴郅有些好笑,“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皇庄离这儿并不远,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裴郅叫齐商进来拿了东西,抱着宁茴亲了亲,才揽了披风转身出门去。
小厨房已经开始动手准备晚饭了,火刚架上,福安院那头就使了人过来,说裴老夫人叫她去那头用饭。
福安院今天的晚膳很是丰盛,红梅珠香,凤尾鱼翅,芫爆仔鸽,绣球乾贝,明珠豆腐……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子。
宁茴左瞧瞧右看看,问被榕春搀扶着走出来的裴老夫人道:“祖母,是有客人吗?”
裴老夫人坐在凳儿上,理了理身上颜色很喜庆的褂子,“没有。”
宁茴也落了座,接过榕夏递来的汤,很是好奇地看着她。
裴老夫人斜着眼瞅过去,因为心情不错的缘故,难得的有耐心,与她道:“许家那老妖婆刚才使人过来辞行了。”
宁茴捏着瓷勺饮了一口汤水,“啊?二姑奶奶要走了?”
裴老夫人叫榕春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经了今日这事儿,那老东西脸皮子再厚也赖不下去了,当然是麻利地点儿打着包袱滚蛋了。”
说起这话裴老夫人面上一笑,她少有真心实意舒心露笑的时候,这一下直叫宁茴瘆得慌。
到这儿宁茴算是知道裴老夫人叫她过来是干嘛的了,这是许老夫人走了高兴的叫她一起庆祝来了。
裴老夫人一扫眼看过去,冷哼了一声,“瞪什么瞪,吃你的饭。”要不是府里尽是些看不顺眼的东西,她能叫她过来吃饭?
宁茴搛了菜在碗里,“祖母,我在吃呢。”
裴老夫人翻了个白眼,“吃了就快些给我滚,看着你就烦。”
宁茴顿了顿,“不是祖母你特意叫我过来的嘛?”
她又叹了一口气,“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祖母你的心思可比女人的心思要难猜得多。”
裴老夫人呼吸一滞,气道:“你眼瞎是不是,老太婆不是女的,还是个老爷们儿?”
宁茴恍然,“忘了。”
裴老夫人:“……你个缺心眼儿的蠢东西!”
福安院的膳食和自己院子里小厨房做出来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宁茴吃得心满意足才在裴老夫人很不爽的目光下慢悠悠地转回去。
明日一早便要往梓县去,宁茴歇了没多久就沐浴睡觉。
第二日是个大好晴天,阳光明媚,许老夫人昨天晕了半晌,到现在都还有些头重脚轻。
被人搀着,面色疲倦,旁边的许茹玉脸仍肿着,许芙安也是精神颓然。
她们来时颇有意气,现下离开倒是显得狼狈了,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
春桃说她们在北城的小巷子里租了个院子,准备等到许函之春闱过后定下了才回秦州老家去。
宁茴听了也没放在心上,有柳芳泗和华阳长公主在,便是想生什么事儿也难。
她放下车窗帘子半靠着,棕色的骏马懒洋洋地打了个喷嚏,拖着马车离开了京都。
她与许家一前一后刚走,没过多久定王府的马车便在门口停下。
裴昕身穿着蜀香缎绣芝兰的曳地长裙,手扶着梨蕊走了下来。
裴老夫人接到裴昕回府的消息诧异地挑了挑眉,到底是皇家的人了,便是她这个做祖母的也不能怠慢,撑起身子去了外间。
眼前的大孙女儿身量要比出嫁前还单薄些,精气神儿也比不得从前,她坐在椅子上裴老夫人都怕她突然栽下去。
裴老夫人看在眼里,面上却不露丝毫。
裴昕先开了口,笑着问起老人家最近身体如何。
裴老夫人喝了口茶,回道:“还成,少说也还能活个好几年,倒是大孙女儿你,这过得好像不大好啊。”
这老人家说话从来不知道拐弯抹角的,有说什么就说什么,裴昕虽然心里清楚,但听到这话还是有些尴尬,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应道:“最近身子不适,胃口不大好。”
裴老夫人冷笑道:“装得很挺像那么回事儿。”
裴昕一听她这口气,可不敢再在这上头揪扯了,撇过眼盯着手里的茶盏,又说了会儿别的话,便向她告辞要去见见裴都。
“孙女儿记得兄长今日在应天书院应是没课的,该是在府里头吧?”
裴老夫人哼了一声,“侧妃娘娘你这消息可真是不灵通,二郎昨日便走了,你要见他,往齐州明安书院去吧。”
裴昕愣住,“走了?!”
裴老夫人:“走了,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的。”
裴昕失望得很,裴老夫人只当做没看见。
这祖孙两个,一个期望落空没心思说话,一个兴致不高也没心思吱声儿,干坐了没一会儿就散了。
裴昕在国公府里没待到半个时辰又回了定王府,在花园里撞见了坐在湖边悠悠闲闲钓鱼的楼扇和江侧妃。
她远远地瞧了一眼,也没过去请安,从另一条路上避开。
江侧妃余光瞥见,轻笑出声,提了提手中的鱼竿,“王妃,妾好像瞧见裴侧妃了,她回来的好像有些早啊,恍惚记得才出门一个时辰不到的。”
楼扇秀眉微动,“她倒是为王爷尽心尽力,只不过这心力好像没地儿使。”
江玉菱笑道:“裴侧妃可是王爷的心尖尖儿,有这个心也是极好的,不过,若论尽兴,她哪里又能比得上王妃。”
楼扇似笑非笑地看了江玉菱一眼,慢悠悠道:“你这话说得不对,我同裴侧妃可不一样。”
陆珏想要他们楼家给他卖命,成了她便是中宫之主,大衍皇后,楼家更是能水涨船高,这些听起来实在是美妙,若是以前她必定就应了,搏一搏也是好的。
可惜啊,以现在的局势看,他能成功的概率实在是有些低了,现在不愁吃不愁穿不愁权势,屁事儿没有,就为了那么一块挂在悬崖峭壁的大饼,堵上全家老小的项上人头,嘁,那还是算了吧。
皇后的位置于她而言固然诱惑力十足,但是没命享那就有些糟糕了,她的小命儿珍贵得很,可是不能叫它有丝毫闪失的。
没有十足的把握,她绝不会让自己悬在刀刃上。
楼扇笑眯着眼,这位江侧妃在府里不受宠,但江家是太子的下臣,她这个江家出来的女儿到底属在哪头,王府上下也心知肚明。
“我这个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风险太大的,自然是不行的。”
江玉菱闻言也是一笑,“您和王爷青梅竹马,这性子倒是截然不同的。”
楼扇笑而不语。
………………
梓县虽在京都地界,但过去也约莫用了大半天,待马车在庄子门口停下青丹才唤醒了仍睡着的宁茴,“少夫人?少夫人?”
“到了?”宁茴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坐起身来,好半晌才缓过来,和青丹青苗一起下了马车。
庄子里早就打点好了,一应日常需用得着的也都备着,宁茴实在是困得很,到了屋里便又倒床上睡了。
她这一觉睡得也长,竟是从午后睡到了太阳落山,在青青草原恨铁不成钢的数落声中总算是爬起来了。
熊猫气呼呼道:“天天都在睡,天天都在睡,你是猪崽子吗?!”它都不好意思出去说这是它的崽。
宁茴很是不舍地抱着暖乎乎的被子蹭了蹭,幽幽叹了口气,“我要是只猪就好了。”啥都不用干,吃着等死就完事儿了。
要是只被养着当宠物不会被拉去宰了的猪,那就更好了,简直要幸福死的呀。
熊猫:“……”你还羡慕起猪来了?
醒醒!我的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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