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肃王府中的女子们出不去, 但到底女子们舌多话多。
所以, 一清早起来, 罗九宁先听到的, 就是苏秀大嘴巴的传言:“娘娘, 听说昨儿夜里郑姨娘非但没能讨好王爷, 反而惹王爷发了怒, 让陈千里将她那小哈巴狗儿给吃了。”
罗九宁吓的抖了一抖,偏偏苏秀又说:“听良缘说,那陈千里非但吃狗, 连人都吃。”
正说着,苏嬷嬷走了进来,高声道:“放屁, 我早起特地到盂兰院去看了一回, 那小欢欢儿撒丫子跑着呢,可不许再嚼这种舌根。”
罗九宁倒是真的, 给吓懵了。
要说陈千里吃不吃人肉她不知道, 但据那本书中来说, 这人是裴嘉宪的忠臣良将。
不过, 应当就在今年年底, 瓜州府有一场叛乱, 瓜州节度使佟新安被赶出瓜州,最后裴嘉宪千里驰援,前去平乱, 但最后, 陈千里出关杀故,佟新安却闭关不肯放援兵,最后,陈千里未叫敌军杀死,却是叫太子妃的侄子佟新安,给杀在瓜州城外。
这吃人的魔头,得被东宫的人给除掉,不得不说,东宫和肃王府之间的争斗,也是够残忍的。
苏嬷嬷接着就笑了起来:“王爷昨夜还说,让奴婢去徐院判处问咱们壮壮儿的八字,他要把孩子的八字报到宗正寺呢。”
只要报到宗正寺,小壮壮可就板上钉钉的,是肃王裴嘉宪的长子了。
罗九宁想起昨夜裴嘉宪那恶声恶气的样子,却是吓的依旧在发抖。
不过,在那本书里,他并没有把小壮壮的八字给报到宗正寺过,这其中,又有了些问题,罗九宁思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只能由着裴嘉宪去了。
昨夜小壮壮叫裴嘉宪发脾气时,给奶娘抱出去吹了点子风,今儿一是上起来,小家伙便鼻子塞塞的,一点小嘴唇格外的红,两只眼儿也是没精打彩,手摸上额头,还有些淡淡儿的烧意。
奶娘试着给孩子喂奶,小家伙却是连吃奶的胃口都没有,侧过脑袋,歪怏怏的伸着两只手,是个只要罗九宁抱的意思。
待钻到娘怀里了,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极困倦的将眼睛闭上,便再也不肯睁眼睛了。
“怕是昨夜染上风寒了,才这豆丁大点儿孩子,只怕要熬不过去,娘娘,要不咱们把御医唤来?”苏嬷嬷急的直搓双手。
奶妈也道:“娘娘,唤御医进来吧,咱们壮壮儿这样可不行。”
罗九宁怀里搂着个孩子,垂着眉头,拿湿帕子替壮壮儿揩着脸,却是道:“我自己便是郎中,有什么自会替他诊治,要什么御医。”
小壮壮儿挣扎着掀了掀眸子,怯怯儿的看了苏嬷嬷一眼,苏嬷嬷的心顿时就跟化了似的:“罢了罢了,是我说的不对,只是,咱们到底不能就这样等着孩子一直烧下去啊。”
罗九宁道:“这孩子是前几日吃奶时奶娘给的猛了,积的有些多,昨儿又猛玩了一番,积食再加虚火,昨儿夜里又抱出去冷了一回,才会成个如今的样子,不碍事的,你从隔壁西梢间把我那精油拿来,我替他刮上一刮,将热毒出出来,就好了。”
听她说来,仿佛很轻松的事儿。
当然,她要作起来,也是极为的轻松。
将孩子的手腕撸起来,先涂上薄薄一层精油,再拿指腹轻轻儿的刮着,渐渐儿的,苏嬷嬷就瞧着壮壮儿呼吸匀了许多,唇上那层焦红,也褪去了不少。
小家伙睁开眼睛来,强撑着看了眼苏嬷嬷,还给她笑了笑,又睡着了。
这样子,显然就是内火退了。
苏嬷嬷上前摸了一把,孩子非但烧退了,鼻子也灵醒了许多似的。
她顿时轻拍着两只手就笑了起来:“都说娘娘有双神医妙手,奴婢不信的,今儿一试,果真呢,您这才一回子的功夫,就把个孩子给治的精精神神了。”
罗九宁吻了吻儿子的小额头,果真不烧了。
她懒懒儿歪道了床上,叹道:“罢了,嬷嬷,我还得团着壮壮儿好好儿的睡上一觉,你到厨房,叫伴月给我作点儿吃的去,待我醒来再吃。”
自打有了王伴月,至少府宅这方小小的天地之中,罗九宁也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躺在床上,她只恨书里那个自己当初为甚那么傻,那般懦弱,就没有想过,替自己挣点儿舒坦回来。
*
转眼已是半月有余,裴靖还在府外守株待兔,陈千里却是快马疾鞭,就赶到长安去了。
长安,东宫之中,如今也正不太平着呢。
太子叫太孙刺伤了大腿,本来是瞒的滴水不漏的事情,结果不知怎的,就叫人给捅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听闻自己最疼爱的大孙子居然刺伤了父亲,虽不知什么缘由,但也是立即就要传召太孙。
太子交不出太孙来,与太子妃一商量,遂只言太孙也病了,而且染的还是天花,将太孙的院子紧紧关上,又找了名染了天花的孩童置于其中假充太孙。
待到皇上派来的太监们前来照看时,尽力的说好话,又打点,才将此事从皇上面前糊弄了过去。
这日一早,太子妃佟氏前来侍疾,迎门便见太子持着封书信,正坐在那里发怒火。
遣散了宫人们,她问道:“怎么,可是佟谦依旧劝不回靖儿来,难道说,他这竟是真的一条路要走到黑不成?”
太子恨恨甩着手中信纸,道:“靖儿只问,那孩子究竟是谁的,要我们能将实情告诉他,他也愿意回来。我只问你,你当初到底把那姓罗的姑娘扔到了何处,辱她的人又到底是谁?”
太子妃眼神躲闪了片刻,道:“那不是清歌和幼若一手办的,至于当时清歌把那罗九宁究竟送到了何处,我也不知道。但总归,这又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又何必问它?”
要说,事情既能发展到这一步,那平静的表面之下,涌动过的暗流,早不知道有多少了。
比如说,太子妃知道太孙压着个女子在梧桐树上亲吻之后,便前去责问太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孙倒是很干脆,言自己此生非罗九宁不娶,而且,他娶了罗九宁之后,也不要佟幼若作嫔或者作妾,他只要和罗九宁二人一生一世,那怕作了皇帝,也要作一个后宫独有皇后一人的皇帝。
可以想象当时的太子妃有多愤怒。
她哭过,求过,闹过,甚至不惜自杀过,但自幼儿乖巧到大的儿子就是不肯改口。
是为着这个,太子妃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才行的那一招。
当夜罗九宁给她用药迷晕过去之后,太子妃拿裴靖的姑姑清歌作诱,把她给骗了出来,骗出来之后,太子妃吩咐清歌,说这个最下贱的地方,把罗九宁给扔了去。
她就是想让最最下贱的男人们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肖想着,勾着她儿子的女子给侮辱了去。
不过,到底清歌把罗九宁扔到了何处,太子妃从来不曾问过。
她也是女子,虽说怒火之中作了那样的事情,但绝不敢去回想,也不敢再问。毕竟如今冷静下来,仔细想来,给个女子服媚药,又扔到下贱肮脏的地方去,比当时就生生儿的杀了她,叫她烧死在翠华宫的那场大火之中还过分。
俩夫妻吵了一场,最终没吵出个结果来,太子妃也就悻悻儿的,回自已宫中了。
到了自己的寝殿之中,她抬眉便见娘家侄女儿佟幼若,正在殿中等着。
俗话说的话,外甥像舅,侄女肖姑。
佟幼若这小姑娘,相貌生的,就有七分肖似于太子妃。而且最喜的是,她和太子妃非但相貌相似,而且脾性极为相投。
再兼她自幼聪颖,性子警敏,整个佟家,都视其为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更何况,她和裴靖打小儿,还是一对青梅竹马呢。
“小姑,靖哥哥到如今还未回来?”佟幼若左右四顾着,问太子妃。
太子妃默坐了半晌,忽而侧身,难得凝重的问道:“幼若,我且问你,去年中秋夜,那姓罗的姑娘被带出去之后,究竟是谁辱了她?”
都过去一年多的事情了,而且,佟幼若也非是自己出手办,而是指使着清歌办的。但到底作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佟幼若下意识抽了抽唇,道:“是清歌干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小姑如今还提这个作甚?”
太子妃道:“可不是靖儿闹的厉害了,呆在洛阳不肯回来,非逼着我问出个所以然,看那夜强了那罗氏贱婢的人,到底是谁。”
听到这儿,佟幼若的脸瞬时就惨白了白,却也是讪笑了笑:“这个,我也不知道呢,那事儿,咱就别提了吧。”
事实上,当天夜里,罗九宁跟着清歌出来翠华宫之后,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然后她便找了个借口,独自一人悄悄儿的溜了。
在她溜了之后,清歌前来找她,也是怕罗九宁要四处乱突乱闯,叫人撞见了,或者是乱说乱扯,扯出她俩的勾当来。
和清歌一商量,俩人便一起提着灯,便沿路去找罗九宁。
而找到罗九宁时的画面,佟幼若差点就吓晕了,倒是清歌将一根指头涎入口中,居然口水垂垂的就说了句:“宫中人人传言,都说咱们四爷不良于房,表小姐瞧瞧,他那哪像是个不良于房的样子,我觉得那罗九宁要叫他给折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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