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这几日的长安城下了好几场雪, 一层一层的铺落下来, 盖满了原本干净的街道与地面。
这日头, 也是丝毫没有回暖的迹象。
宫中, 裕贵嫔正在尚书房查看钰捷的功课。而长广侯爷也在此处——尚书房老师, 专程请长广侯爷来为诸位皇子上一课, 关乎朝政时局的。
“最近六皇子钰捷的功课, 是愈发的认真了。”裕贵嫔见了长广侯,轻柔笑道,“可惜, 本宫在陛下跟前人微言轻。钰捷的前程,还要全都仰赖长广侯爷了。”
不过,对于长广侯爷而言, 他只是需要一个年幼的皇子, 而至于这个皇子到底是谁,他却并不在乎。自然是, 地位越低微、越听话越好。
好在, 裕贵嫔是个聪慧的, 知道自己出身低微, 说不上话, 便懂得依附于权臣。他自然也愿意同聪慧的人打交道。
“嗯——”长广侯吐出一口浊气来:“当今陛下仍旧年轻, 待到是时候了,老臣自然会适时的提及储君之事。娘娘放心。”
“长广侯也可放心,本宫向您承诺, 只要钰捷能更进一步, 长广侯便是这朝堂上的第一功臣,自然,不会被旁人比下去的了。”裕贵嫔低眸,婉转笑道:“说起来,钰捷的事情,本宫自然是不担心的。只是……关于顾丞相呢?”
她的笑意原本娇媚,此刻也冷凝了几分:“丞相害姐姐被打入冷宫,再不得出。还多番操纵国事,叫陛下为难。本宫实在是再也不愿见着他!”
长广侯眼睛微微一眯,想到那个多次以下犯上的庶子,他又怎么能不气!“娘娘放心,不久以后,在这朝堂上,便再也没有顾丞相了。”他的言语中带着一丝笃定的狠决,叫人几乎到了不寒而栗的地步。
“哦?”裕贵嫔原本还有些狐疑,但是,当她迎上了长广侯的那张面容,顿时觉得心下发冷,指尖下意识收拢,自然也什么就问不出来了,“……那本宫,就提前恭喜长广侯爷了。”
“娘娘不必跟老臣客气。”长广侯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却没有再说什么,大步向尚书房走去。
裕贵嫔望着长广侯爷离去的方向,一时没有离去,反复细嚼着他方才说的话。
——“很快,在这朝堂上,就不会再有顾丞相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到时候,非但丞相会遭难,丞相府的那位夫人,岂不是更是会被人落井下石、百般羞辱了?!
这样,还怕姜念念当初在宫中对徐芷妤和她的折辱讨不回来么!到那个时候,她不仅要讨回来,还要双倍的叫她付出代价。
——单是想想,就觉得真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
这些日,丞相府也是大门紧闭,对外,只说丞相夫人初孕,丞相都是在府中陪着自家夫人的。
这一日,三两妇人却被秘密的带入了丞相府中,丞相在书房见了他们。
香凝将这件事回禀了夫人,姜念念才放下药碗,却只是说:“……既然大人有他自己的事情,我们就不要什时候去打扰了。”
香凝却有些不安的道:“可您是他的夫人,如今您有孕,大人似乎瞒着您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了。您就不担心么?”
她可是不想,她们家夫人受半分委屈的。
姜念念却敲打了她的脑袋一下,轻声说道:“你想什么呢!”
她让人将药碗撤下去,还揉了揉额心,软绵绵的道:“若是大人自己的事情,我们就不去打扰了罢。他的事情,若不自己主动说出来,我们就半分不必关心,这样才是对的。”
有的时候,你若是将他逼得越紧,还想笼络他的心,效果只会适得其反。这可是她在宫中这么久,见过这么多后宫女子,才总结出来的道理。
更何况,她又是真的不甚在乎呢。
香凝若有所思,“夫人当真不问?”
姜念念懒懒的摇头,带着几分笃定:“不问。”
香凝努努嘴,也就讪讪的退了下去。
书房中。
顾长卿面上仍旧是淡漠的,像是深海下的冰山,没有什么波动。
徐子贸却在细细盘问被带进来的那人:“许嬷嬷,你曾是太子府的接生嬷嬷。二十多年前,太子府降生的那个孩子,根本没有记入皇室玉蝶,而对外宣称是一个死胎。他却未必真正的死了,是不是真的?”
提及这件事,许嬷嬷脸色都变了些许,手心里也有汗。“不是一直都有传言,说太子府被先帝下令斩杀,太子府的那个孩子也未必真正死掉了么,”她的眼神略飘忽,支支吾吾道:“大人,这传言都传了十几年。丞相大人为何又独独盘问老奴一人?”
徐子贸轻笑:“因为嬷嬷当年与太子府旧人走得近,更何况,又受到太子妃娘娘多年照顾恩惠,不会时至今日,嬷嬷连这个都记不得了罢?”
许嬷嬷声音一哽,继而变得冷凝些许:“徐大人,便是又如何,如今太子府早已灰飞烟灭,故人也都不在了,丞相大人再查问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徐子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是欲言又止。
这一次,他察觉到顾长卿的神色,却没有再回答了。顾长卿却只是平静的道:“许嬷嬷不必担忧,我只是想知道,那个孩子若是没有死,既是先帝的血脉,如今去了何处?”
提及这些事情,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喑哑,但更多的,则是不容许人违逆的冷硬。
许嬷嬷眉心紧缩,片刻的挣扎后,终于扑通一声,向顾长卿跪下了。
“丞相大人,老奴知道您如今权大势大,无人敢越过您的头上去!可太子府旧事已过去这么多年,那孩子,对您与当今陛下也构不成半点威胁了。老奴就斗胆求您……能不能不要再追查这件事了?”
当初就是因为太子妃的恩情重如山,她又亲自为太子妃接生,这才斗胆用死胎换了太子的血脉,偷偷抱出了宫,又给宫里的人说太子妃早产,故而孩子已死。她一介妇人无依无靠,又哪里保得住这天家血脉?自然是偷偷交给了太子府的旧臣了
如今算算,也有二十多年的时间了,便是她自己,也从未听说过那孩子的任何事情了。至于如今多次辗转,最终流入了谁的门庭之中,她又哪里晓得啊?
顾长卿唇角轻抿着,立在窗框前的时候,外面的雪光落在他的肩上,宛如一尊俊美沉静的雕塑。
很小的时候,就有过人将这件事在他跟前提起。说实话,他的心中一点波澜都没有。
那些故人都是素昧平生的,他不曾见到过,而他的童年,一直都是在长广侯府的虐待中度过的。故而,今日见到故人亲口说起,顾长卿的心里竟是丝毫都不觉得震撼。
但是顾长卿也很清楚,在如今的情势下,那些身世的传言,便是他最有利的一张王牌,他可以用此达到自己的目的。从前御史台的朝臣置喙丞相府无名无分,如今却不同了,那个庶子,也可以着尽名分与大义。
“许嬷嬷,”顾长卿沉默片刻,终于淡淡的道:“这段时日,你会留在丞相府。你记得,没有人会让你去找出那个孩子。只不过当年的事情,你要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许嬷嬷脸色都有些发白,警惕的看着他:“丞相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咽了口唾沫,身子都有些发抖:“大人,老奴虽不识字,却也听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在您这样的位置,难道胁迫老奴,为的不就是找出那个孩子,好为你自己所用么。老奴就这么一条命,大人若想要拿出,拿去便是!可……那个孩子,他却无辜……老奴却是绝不会帮大人去寻的。”
“油盐不进,真是个硬骨头!”徐子贸忍不住低斥一句,“大人,这奴婢瞒天过海,已经犯下了大罪,请大人容卑职再去将她的家人抓来!看她还是不是嘴硬!”
顾长卿沉默半晌,也只是面无表情,制止道:“不必,先将她带下去好生安置。”
“大人?”徐子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长卿又冷淡重复了一句,他走近几步,嘴唇一动,轻轻提点道:“嬷嬷,你早晚有一日便会明白的,只有说出来,才是对的。”
许嬷嬷是早就听说过丞相大人的名号的,今日一见,倒有些瑟缩,但也并不只是畏惧,更多的却是坦然。说起来,她能活到现在已算是万幸,否则,应早就与太子妃娘娘去了的。
见她这般,顾长卿微微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了书房。
……
姜念念听说顾长卿过来的时候,正在独自用晚膳。她不知顾长卿是否会很忙,故而,便也没有打算与顾长卿一同吃。
见着人来了,她倒是微怔了好一会儿,“夫君怎么来了?”姜念念茫然无害的眨了下眼,放下汤匙道:“要我唤人再呈上一副碗筷来么?”
顾长卿低眸望着她,倒是不急着吃饭,反倒勾了勾唇,颇有深意,捏住她的下颌 ,一字一字吐出来:“方才听见夫人说,对为夫的事情毫不关心,半个字也懒得问。这样才是对的。是么?”
姜念念猛然间像是想到什么,干笑两声,眨巴着湿漉漉的桃花眼:“夫君这说的是什么话,既是夫妻,妾身就应当给夫君最大的自由嘛。”
她还不忘软软的补充一句,“……况且,这也都是因为我信任夫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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