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怀中人才终于醒过来。
严青还没开口说什么,齐楚楚睁眼瞧见他,忽然惊叫一声,仓皇失措地将他推开。
“楚楚?”严青不解,她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却又变了。
“你怎么在我房里!出去!”
齐楚楚却是一个劲儿将他往外推,皱着眉,一副不愿见到他的样子,好像已经忘记了片刻之前的事情,竟是和昨日的糊涂样子差不多。
严青愈发觉得不对劲,握住她乱打一气的手,“你又认不出我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齐楚楚瞪了他一眼,烦躁地要将手夺回来,奈何她力气比不上,挣扎了好一会儿也挣脱不开。
严青听到她的话,明白自己是猜中了,心中虽然有点失落,倒也不算太过严重。
方才她睡着的时候,他回想之前的对话,越想越觉得有点不对劲,而且楚楚好转的实在是太过突然了些。
明明昨儿个还神志不清,见到他理也不理,要说是睡了一觉就彻底痊愈,实在有点奇怪。
因着他之前存了疑惑,心里虽然惊喜,倒有些七上八下,不敢完全相信。
现在见她这般模样,严青便明白过来,方才那只是一时的好转罢了。又或许,她可能在睡梦之中是清醒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比起前些天根本认不出他的样子,这样的情况也算是有所好转了。
她现在能认出自己一次,只要两人相处的时日久了,肯定会想起来更多,清醒的时候也会渐渐变多。
虽然之前那种偌大的惊喜已经不复存在,但现在,总算是有了一线希望。
齐楚楚的事情,到底还是传到了老夫人耳中。
这京中的流言是传的最快的。
临平王府最近这些日子,派人四处探访名医,接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夫进府,这动静不算大,但也算不得小,不可能完全的避人耳目。
开始大家都以为,这临平王这样着急,定然是宠幸的那位王妃生了什么重病。又听说将军自从回来以后,每日都上门探望,不免有些奇怪,这就算是岳母大人生了病,这做女婿的也没有日日登门拜访的道理。
渐渐地,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消息来,说生病的其实不是临平王妃,而是王妃的亲生女儿——也就是那位将军夫人。
是了,自从将军平安归来之后,那位将军夫人似乎还没有回到国公府。
如此一来,倒也说的通了。
将军每日去临平王府,也有了道理,定然是去探望生病的那位将军夫人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严大将军不将夫人接回国公府养病。
又有传闻说,将军夫人是因为在寺庙中陡然得知了将军平安归来的消息,乍惊乍喜之下,竟是迷了神智,得了“疯病”。
如今只认识临平王妃一人,竟是连自己的夫君都认不出来了,这才不肯跟着将军回国公府。
这些个话说的言之凿凿,生动的很。
老夫人是过了好几天,等到能够下床走动的时候,才真正得知了这个消息。
下面的人其实早就听到了这些话,只是先前老夫人病情刚好一点儿,也不敢乱说什么惹得老夫人伤心。现在老夫人好的差不多了,才敢告诉她。
严青进锦绣院的时候,老夫人正在逗弄曾孙女玩,小家伙脾气好的很,不哭不闹,又爱亲近人,老夫人喜欢得不行。
自从严青将孩子从皇宫接回来之后,就一直养在锦绣院这边。
他一进门,老夫人脸色便沉了下来,吩咐下面人把孩子抱走,才问道。
“外面的传言可都是真的?”
严青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夫人的问题,“祖母说的是什么传言?”
老夫人气的一拍桌案,厉声呵斥。
“你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楚楚她现在如何了?”
严青眉头微皱,他倒是不清楚,楚楚生病的消息居然已经传出去了,而且那些话还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见他一时没有回话,老夫人心里那种不妙的感觉越发强烈。
“楚楚她真的得了……“疯”病?”
这么说,外面的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恩,是真的。”
到了这种份上,也不可能再瞒下去,严青点头,正面回答了老夫人的问题。
“听说她现在连你也认不出了,只认得临平王妃一人?”
“恩。”
老夫人这会儿从他口中听到这么确定的消息,脸色不由得又沉重了几分,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要是这病治不好……你准备怎么办?难道要一直留她在临平王府那边?”
严青听到这话,心想难道连祖母也要劝他和离,一时有些不快,没等老夫人再次开口,他一掀袍子,直直地跪倒在老夫人面前,沉声道。
“既然祖母现在知道了,孙儿正有一件事求您答应。”
“说吧,什么事?”
“孙儿准备搬去临平王府照顾她。”
这样分居两处,终究是有些不方便,要是住在一处,相处的时间长些,楚楚说不定能早一点认出他来。先前楚楚对他和岳父大人都认不出,但因着日日住在王府中,过了这些天,对他还是老样子,对临平王却是熟悉亲近了几分。
老夫人一时没回答,这国公府又不是没有地方住,孙儿跟着孙媳妇住到娘家去算怎么回事。
更何况,临平王府那边还不能真正算是楚楚的“娘家”,只不过是程氏的第二任夫家罢了。
“你就不能把她接回国公府照顾吗?”老夫人不死心地提意见。
严青苦笑,摇了摇头,“您也听说了,她如今都认不出我,岳母离开时间长些就不高兴,又怎么可能会跟我回来。”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一副不肯改变主意的样子,老夫人叹了口气,也不好为难他。
“那好吧……不过要是住一段时间还是没有什么好转,你还是带楚楚回来吧,总不能在那边住一辈子。”
“是,孙儿明白。”
严青有些意外,看来方才是自己想差了,老夫人倒并没有让他和离的意思。
他行了一礼,便要回去收拾东西,往临平王府去。
刚转过身要往门边走去,身后又响起老夫人的声音。
“阿青,你先等等。”
老夫人面上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舍得,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口道。
“你这次去临平王府住,把孩子也一起带过去吧。人家都说母女连心,说不定看到孩子……楚楚她能想起来点什么。”
这话一出,不止是严青,就连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都惊讶了一下,老夫人有多疼爱小曾孙女儿,她们这些天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竟然舍得忍痛割爱,将孩子也送出去。
“谢谢祖母。”
严青自然明白祖母的好意,心中更是感激祖母这番话,和皇后娘娘不同,祖母语气中丝毫没有嫌弃楚楚的意思,反而是心疼,为了楚楚连孩子也让他一并带走。
“好了,你回去收拾吧,争取……争取早点带她回来。”
说完这话,老夫人扭过头去,拿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
严青见状,低下头,安静地退了出去。
严大将军带着女儿住进临平王府,当起了“上门女婿”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来。
众人一时惊叹不已,这就算是一般普通人家中的男子,也少有甘愿做这种“倒插门”的丢人事儿。
没想到这位大将军不仅做了,还把女儿都一起带过去了。
一时又想到之前的传言,看来关于将军夫人那个疯病的谣言,恐怕是真的无误。
几日之后,皇后娘娘亲自上国公府看望老夫人。
“祖母,您怎么这么糊涂,怎么能答应阿青搬出去呢?您可知道,现在外面的话传的有多难听,说阿青他做了“倒插门”的女婿。”
皇后语气有些急躁地道。
本来,她散布那些个谣言,是为了推波助澜,大家都知道了齐楚楚的疯病,将来即使阿青另娶,也算是人之常情。
没想到,阿青反倒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坦坦荡荡地住了进去,现在闹得满京城都知道了。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老夫人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
“楚楚如今生病了,阿青执意要过去陪她,我总不好拦着他。”
“可是齐楚楚如今都那样了,他便是陪着也没什么用,她的病也不会好起来了,还不如……”
老夫人搁下杯子,淡淡地看了眼皇后,“不如怎么样?”
“不如早日另作打算,本宫听说……太后娘家的那位郑姑娘,相貌生得十分好,又是个贤淑体贴的,祖母您看,是不是劝一劝阿青?”
淑妃娘娘当上了皇太后,郑家也是跟着鸡犬升天了。那位郑姑娘,原本容貌虽好身份却是低了些,不过既然阿青是娶第二任,也就不必那么强调门当户对了。再说了,齐楚楚和严青原本更加算不上门当户对。
太后同她提起这事儿的时候,皇后也就没有拒绝,说回来问问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闻言,眯了眯眼,看着皇后的目光冷淡了几分,清了清嗓子。
“好了,阿青的事儿他自己有主意,咱们还是别管了。娘娘若是有空,倒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
皇后面上一僵,脸色一时青一时白,跟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难受。
偏偏说这话的人是自己亲祖母,她也不好说什么。
她自己的事,她自然清楚其中的重要性。
可是这生不出孩子,她就是操碎了心,又能怎么样,上天难道会突然大发慈悲,赐她一个健健康康的嫡子不成?
她也不是没有想其他办法。
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和齐楚楚容貌有七八成相似的女子,送进宫中,暂时做了她身边的贴身宫女。凭着这样相仿的容貌,赢得皇帝的宠幸应当不是什么难处。
果然,皇帝在坤宁宫第一次见到那位苏姑娘的时候,就怔住了,目光落在那位姑娘身上,许久都没有移开。
就在皇后想着,这件事约莫是要成了,这位苏姑娘怕是要一步登天的时候,皇帝却是不悦地皱了皱眉,转过头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怒意,转身就走。
当晚,皇帝留宿许贵妃宫中。
这还是登基以来的头一回。
严青回来之后,皇帝想到之前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些尴尬。要是知道严青还活着,他是不会生出那个念头的。好在齐楚楚当时已经不清醒了,他也没有真的做成什么事儿,这件事也算是勉强揭过去了。
哪里想到皇后会用这种方式,像是在故意提醒他之前发生的事,皇帝自然不可能高兴起来。
知道皇帝留宿许贵妃宫中之后,皇后一时间又气又悔,悔的是不该自作主张做这种事儿,没讨到什么好处,反倒受了他的冷眼。
在殿中气的摔了一大通东西,立刻阴沉着脸将那苏姑娘打发出宫了。
一时又觉得恼恨,恨他喜新厌旧。
要不是之前他那样看重齐楚楚,她怎么会想出这个法子。
大概是齐楚楚的疯病给皇帝的印象太深刻,他才会那样生气,现在就连看到模样相似的女人,他都会这样不高兴。枉他之前表现的那样喜欢,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皇帝因着这件事和她生了嫌隙,最近这些天,竟是大多半都留宿在那许贵妃的宫中。
眼见着那许贵妃颇得圣宠,大皇子越发聪慧过人,皇后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便想借着阿青的婚事讨好讨好太后娘娘。后面也好借着太后娘娘的手,送几位美人过去,想必皇帝也不会拒绝亲生母亲送来的人。
大皇子一日日长大,皇帝膝下却并无其他子嗣,只有尽快宠幸新人,诞下皇子,她才能挑一个养在名下。
这才有了今日来国公府这一遭。
谁知道,老夫人却是这种态度,根本不准备接受她的提议,还劝她好好操心自己的事儿。
皇后虽然面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是极不高兴。后面随随便便说了几句话,便托词说宫中有事,很快回宫了。
临平王府这边,程氏和齐远头一回见到外孙女儿,高兴地不行。
因此严青提出要带着小家伙住进来的时候,齐远丝毫没有考虑,立刻就乐的答应了下来。
其实,要不是严青这次过来是带着孩子一起,齐远还不一定会答应让他住在这里。好歹也是大将军嘛,哪有跟着楚楚住在他们这里的道理。
对于两人而言,外孙女儿才是主客,严青是附带的。只要外孙女能住下来,别的也就不多计较了。
齐楚楚跟在程氏身边,见到程氏激动地将小娃娃抱在怀中,也跟着凑上去看。
那孩子见她探头过来,啊啊地叫了两声,伸手便要来抓她。
齐楚楚呆了一下,望着那小孩,似乎有点儿好奇,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碰了碰她软乎乎的小手。
小家伙机灵地很,感觉到她的触碰,小巴掌一下张开,牢牢地捏住那根手指。像是对自己这一举动十分满意似的,小家伙朝她咧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齐楚楚瞧着她这调皮的样子,那软软的小手捏着她,不知为什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她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来,也舍不得拿开手,就这么任由孩子玩着她的手指,目光中竟是罕见地带了几分温柔之意,就这么好奇又认真地瞧着那小家伙。
在场的几人原本是瞧着孩子的,这会儿却是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心中皆是惊讶不已。
这些天来,除了程氏,还没见她这样主动亲近过谁呢。
瞧见她面上的温柔笑意,竟恍惚有些当母亲的样子了。
果然是母女连心。
即使记不得事儿了,真正接触这个孩子,她还是会冥冥之中做出些不一样的反应来。
多亏了女婿把这孩子带过来。
等到听女婿说这次把外孙女儿带过来是老夫人建议的,说是老夫人想着楚楚也许见到外孙女儿能回想起什么,齐远和程氏心中对老夫人的好感便又多了几分。
老夫人的话说不定真的能成呢?
“对了,这孩子叫什么?”齐远问道。
“还未曾定下来。”当初说好了等他回来了给孩子取名的,他回来之后,倒是挑了几个名字,但也不知道楚楚喜不喜欢,也就暂时还没有定下来。
齐远闻言愣了一下,大致猜到了他没有定下来的缘故,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大女婿,倒也确实是个难得的。
齐远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大名确实是要好好斟酌,现在可以先定个小名,平日里咱们也好称呼孩子。”
小名严青也想了一些,这会儿将几个备选的小名都说了出来,和齐远、程氏一同商量。
齐楚楚耳朵灵的很,听着那边来来回回说着几个名字,忽然仰着脸看向几人,认真地开口道。
“贝贝。”
众人都一时没反应过来,齐楚楚有些着急地又重复了一遍,“贝贝。”
程氏还是头一个回过神来的,轻轻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楚楚是说她喜欢贝贝这个名字。”
齐楚楚眉头终于舒展开,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听你的,孩子小名就叫贝贝。”严青眸光温和,看着她缓缓说道。
大约是见他很“识相”,齐楚楚恩了一声,唇瓣愉快地弯起,朝他露出一个久违的明媚笑容。
自从女儿来了王府之后,齐楚楚不像以前一样整日跟在程氏身后了,转而开始渐渐粘着贝贝。
每天起来后的头一件事,就是去看贝贝醒没醒,要是醒着,她能和咿咿呀呀的小孩玩一上午,也不嫌累。要是没醒,她就格外失望,搬个小板凳坐在贝贝的小睡床旁边,看小孩子睡觉都能看上一个时辰。
严青搬进王府前索性休了假,也好多些时间在府中陪她和女儿。
齐楚楚开始还不习惯他出现,看到他就躲开。后来大概也发现了他不是坏人,慢慢地倒也不那么反感了,现在就算是和他坐在屋子里,一起等贝贝醒过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应,不过依旧不怎么和他说话。
可能是和小孩子相处久了,心情愉快了的缘故,齐楚楚整日都是笑盈盈地,几乎再没乱发过脾气。
有时候突然碰到严青,甚至还会莫名其妙地呆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严青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还有点激动,等到后来发现她也就是单纯地发呆,一句话也不说,也就慢慢习惯了。一边在府中陪着她,一边派了人手下去,四处探访名医。
半个多月之后。
“听说那位夫人依旧认不出将军,严大将军竟然到现在还留在王府那边,真是个重情的。”一人叹息道。
“谁说不是呢?我看要换了别的什么人,怕是早就不耐烦了。”有人跟着附和。心中想的是,别说是不耐烦了,放在其他世族大家里,那新夫人怕是都早早地娶进家门了。
“哎,那将军夫人也是个可怜人,有福也享不到……”
本来应该是苦尽甘来的一场团圆戏,偏偏因为将军夫人这一疯,就成了无法圆满的悲剧。
“要是将军夫人一直好不起来,严大将军岂不是要一辈子这么耗下去了?”有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话音刚落地,人群中已经传来一阵嗤笑声,周围的人也都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刚刚说话的那人。
“那怎么可能……”
“就是,就算将军再怎么重情义,毕竟也只是凡夫俗子,一两个月也就罢了,一年两年下去,哪里还可能撑得住。”
“对啊,将军如今这样已经算是情深意重了,哪有一辈子绑在那个疯……身上的道理。”
先前说话的那个瘦弱少年受了大家的一通白眼,不爽地嘟囔两声,默默地闭了嘴,没再开口。
“不如咱们今日来猜一猜,那位将军还能撑多久?”
有人忽然起了兴致,摩拳擦掌道,“要不然,咱们来赌一把如何。”
“好,我猜最多还再能撑半个月。”有人兴致勃勃地迎合道。
“我猜两个月吧。”还有人稍微乐观些,觉得以现在的情况看,将军应该还没那么快放弃。不过再这么过两个月,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我猜一个月。”
“我也猜一个月!”
大家热热闹闹地猜了一通,围坐在一块的近二十人中,最终猜测的各种答案之中,最长的,不超过一年。
而且仅仅只有一位这么猜,这位还被大伙儿奚落了一通,因为其他人最多也就猜测两三个月以内。
“王兄,你真的不改改?小心到时候赔的裤子都输出来!”
有人调侃道,周围的人都是一阵哈哈大笑。
那赌一年的人忍不住又开始动摇了,是啊,一年好像是太长了点,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一个疯子忍受那么久,何况将军这样的身份。
要不然……还是改成半年?哦不,还是三个月吧?
在一群人响亮的笑声之中,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我觉得将军……应该不会离开将军夫人的。”
“你小子是不是傻了,今儿怎么净说些胡话。”有人用力拍了一把瘦弱少年的肩膀,颇有些无语。
“就是,这种荒谬之话也说的出来,你敢拿这个打赌吗?”有个粗莽大汉语气很是不屑,眼神也带了几分嘲讽。
“哎呀,别逗他呐,他要是真的打赌,那钱稳稳地打水漂了。”
“哼,我看他也就是耍耍嘴皮子,怎么可能真的打赌。”那粗莽大汉鄙夷道。
那瘦弱少年原本是有些气弱的,被这些人你一眼我一语地不停嘲笑着,不知怎么的,渐渐升起一股不平之气。
对,他就是相信,像大将军那样的人物,和那些个喜新厌旧的庸俗之人是不一样的,将军他肯定是不会放弃将军夫人的!
他们现在说的这些个才是胡话呢!
瘦弱少年咬了咬牙,握了握拳头,突然硬气了起来,“赌……赌就赌!谁怕谁!”
“李家小子,别怪哥哥没劝你,到时候输惨了可别哭鼻子啊!”
“哎,李兄弟你快别傻了。”也有好心人忙劝阻道。
那少年却是要紧了牙关,坚决不肯再更改。
在场的人见状,颇有些同情地摇了摇头。哎,这傻孩子上赶着赔钱,他们也是弄不懂了。
因着先前那个赌一年的人终究是改了主意,最后改成了三个月。因此现在在场的人之中,赌的时间最长的也就是三个月了。
到底是不忍心见那少年输的太惨烈,大家讨论了一番,一致决定道。
“这样吧,只要最后超过三个月的时间,就算李兄弟赢。”
虽然是这样,但他们都很清楚,加上三个月其实也不会好多少,这李兄弟照样要输的很惨。
至于后来,谁也没想到,最后这李家小哥儿,竟是凭着这场意外的赌局,白白赚了一大笔银子,后来更是用这个做本钱,开始做起酒楼生意,因着那李家小哥为人忠厚,眼光独到,与人打交道也十分实在,一年年下来,竟是将酒楼生意越做越大,慢慢成为了享誉京城的一家顶级酒楼,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到得暮年向子孙提起自己的创业史时,这位李大富商仍旧忍不住感激那位严大将军,若非他矢志不渝,自己又怎么赚得到第一桶金,更不可能有机会开始自己的酒楼生意。
其余的人,却都因为痛失钱财哀叹连连,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被那严大将军给狠狠坑了一把。
御书房之中。
“阿青,你真的要走?”皇帝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再一次问道。
皇帝实在无法理解,小舅子好不容易靠着这些年战场上的努力,晋封为天启国的镇国大将军。
可现在,他居然要为了陪齐楚楚去南方找高人治病,而选择辞官!
他这也太儿戏了些!
“是,请陛下成全。”严青拱手,语气毫无波动。
这个决定是他一早就做好了的,在听到南边有高人可以治楚楚的病时,他就开始考虑了,虽然近日有了些惊喜,不过他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其实说起来,当初做出这个决定,本来也不完全是因为楚楚。
如今的国公府,风光太盛了些,不仅出了一位皇后和他这个将军,父亲和大哥在朝中也都担任着三品以上的官职。
严嘉明如今也有了长进,上次在战场上挣了军功,在军中封了个千户的职位,比以往成熟懂事了不少。
庶出的二少爷严嘉礼更是争气,在前些天的春闱殿试之中竟是进了前三甲,赢得了探花郎的位置,又与路丞相家的千金路明珠定下了婚事。
这些天来,国公府的风头一时无两,太过风光,反倒让人觉出不安来。
严青权衡许久,同父亲和大哥商量了几日之后,还是决定趁此机会抽身而退。
他手握重兵,又在军中威望太盛。虽然皇帝如今对他并未生出隔阂,但君心难测,但凡在那个位置上呆的久一些,总是会慢慢变得不一样。与其等到以后被帝王猜忌打压,倒不如早些放手。
如今北蛮已定,十年之内无需担忧。便是十年之后,也不必太过忧心。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他离开了,自然会有新的青年才俊成长起来,承担起属于他们的责任。
“罢了,罢了,朕答应你。”皇帝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何尝猜不出严青未说出口的顾忌,不得不说,严青这一步,其实让他无形中松了一口气。
虽然现在他对于严青还是兄弟之情和君臣之宜,但他无法保证,以后自己会不会变,变得多疑猜忌,像以前的许多帝王一样,一步步被那种高高在上的掌控欲吞噬同化。
“臣谢陛下隆恩。”严青平静地拜了一拜。
皇帝想到什么,睁开眼,忽而挑了挑眉,笑道,“辞官之事朕答应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朕一件事。”
“陛下请说。”
“你这趟既是往南边去,朕便封你为南郡王,南郡封地今后直接受你管辖,你也替朕将那里好好整治一番。”
南郡封地位置偏远,有不少异族混居,时不时地会出点小乱子,不像北蛮那边动静那样大,但也有点烦人,之前这些事儿一直是在当地知府的管辖范围之内,不过成效不大,皇帝最近正为了那边心烦着,可巧现在抓着机会了。
既然严青是要往南边去,这个差事倒是正好可以交给他。而且他对于严青辞去大将军职位之事,终究有些愧疚,还是想补偿一下。如今这南郡王的位置,不似镇国将军那样手握重兵,但论身份之尊贵,南郡王这个身份却是要高上一级,正好适合。
“陛下,这事恕臣……”
严青眉头一凛,便要开口拒绝。
皇帝却是伸手一挡,耍赖道,“哎,若是你不答应这件事,那方才辞官的话,朕只能当没听到了。”
“皇上,君无戏言。”严青无语。
皇帝眉梢微扬,并不接话,脸上尤挂着笑,一副朕就是戏言了的无赖模样,哪里还像个高高在上的君王。
两人僵持了许久,严青无法,只得败下阵来,沉声道。
“臣谢陛下。”
皇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严青告别了国公府一众人等,便骑马赶往临平王府。
到达王府门前的时候,大门外已经停了四五辆低调而宽敞的马车。
程氏正吩咐着人将最后的几样箱笼行李往马车里搬,女儿和外孙女离开了,呆在京城也没什么意思,她和齐远决定带着阿菱,跟女儿女婿外孙女一起走。反正如今齐远这个临平王也只是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离京也没什么事儿。程氏和齐远还有阿菱同坐一辆马车,两位乳母陪着贝贝坐一辆马车,严青和楚楚坐一辆马车,后面的几辆,则是用来装行李的。
待得行李都装上车,一切收拾好,一行人便出发了。
宽阔官道上,辚辚的车轮声响起,车厢之内,女人靠在软枕上,乌黑柔顺的发丝披在身后,衬得那张莹润的脸越发雪白。
她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殷红的唇微微翘起。
“坊间前些时候正流行一场赌注,夫君可有听说过?”娇软的嗓音明显带着调侃之意。
严青自然是听说了的,听说的时候还颇有些不快,那些人打赌也就罢了,偏偏个个都笃定他撑不过三个月,好像他们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他离不离开,可不是由这些人说了算。
严青微一扬眉,并不回答这个问题,长臂一揽,便要伸手将人搂进怀里。
女人细细的腰肢轻轻一扭,却是灵活地挣开他的怀抱,柔软馨香的胳膊环住他的颈,秋波盈盈的杏眸弯了弯,嫣然笑道。
“若是我没有醒转过来,夫君准备赌多久?”
男人漆黑的眸定定地看着她,眸中微亮,忽而俯下身,温柔地擒住她的唇。
我赌,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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