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妃,您两位别在此浪费时间了,还是请回吧。”
高大威严的皇家寺庙之中,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尼朝着面前的两位贵人福了一礼,再一次万分无奈地劝道。
“能否通融一下,让我们见她一面?只要见一面就行。”
齐远急的都恨不能直接冲进去了,奈何这里是皇家寺庙,要是贸贸然打进去,无疑是对当今圣上的冒犯。
如今坐在那龙椅上的,可不是那个会惯得临平王无法无天的先帝了。
他也没法再顶着临平王的这个纨绔身份,随随便便地胡作非为。
只是,在这门口站了都半个时辰了,和这位固执的女尼也是好话歹话说尽了,偏偏就是不肯让他进去探望女儿。
那女尼瞧着这位临平王着急上火的模样,心中思忖着,这样紧张关切的神情,瞧着倒不大像是齐施主的继父,反倒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似的。
听得临平王还在说好话,那女尼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解释道。
“王爷,这实在不是贫尼不愿通融。齐施主已出家,现在就是方外之人。贫尼方才已派人去问过一次了,齐施主决意斩断一切前缘,专心清修。从今以后,不会再见任何尘世中人,请两位回去。”
“这丫头,怎么这么固执呢?也不跟我们商量一声,就做了这个决定……”
女尼的话音刚落,跟在齐远身边的程氏已经捂着嘴,控制不住地抽噎起来。
程氏今儿个是跟着齐远一道过来的,从昨儿个听说女儿出家的消息,就哭了整整一晚上,到现在两只眼睛都还是肿的。
女儿怎么就傻得非要出家不可呢。
这事情跟晴天霹雳似的,打了齐远和程氏一个措手不及。
夫妻两个本打算着,今日一起来寺庙,好好劝一劝女儿,就是劝不好,也得把她带回去。
这丫头怎么能这样狠心,她如今也是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能丢下刚出生的外孙女不管。
可怜她们那小外孙女,才那么丁点儿大,现在女儿出家了,那孩子跟无父无母的孤儿有什么两样。
听说皇后娘娘心善,可怜小孩子没了爹娘,将她们的小外孙女暂时留在宫中照顾,但这照顾约莫也持续不了多久,那孩子迟早是要回到国公府的。
虽说国公府家大业大,可老夫人年纪也大了,常有个病痛的,就是再心疼小外孙女也是有心无力,照顾不过来。
俞氏作为当家主母,要操持府里的一干事情,将来还有自己的儿女成了家,也有亲孙儿要照顾,怕是也顾不得那么多。
那小外孙女今后可怎么办?
要是可以,她们倒是想把外孙女抱过来,可国公府想必是不会答应的。
不管怎么样,他们一定要把女儿劝回去才是。
谁知道,两人一大早赶来这里,居然连女儿的面都见不到。
齐远一时又是气又是恼,恨不能把女儿拉出来痛骂一顿,把她骂醒了才好。
严青没了,她伤心悲痛,这都是人之常情。
他也知道,女儿和严青夫妻两个感情很深,她一时间走不出来,自己也能理解。
可是,她万万不该做出这种冲动的决定!
严青死了就是死了,她再怎么清修,念诵再多的经文,女婿也不可能死而复生。
她这样走了,那个尚在襁褓的奶娃娃可怎么办?
她现在不止是严青的未亡人,更重要的身份,是孩子的母亲。
她既然生下这个孩子,就该对自己的孩子负起责任才是。
既然不能负责,又何苦让这个孩子来到世上,从此以后都只能孤零零地活着。
齐远越想越是生气,见那女尼固执地不肯通融,气的一甩手,拉住眼圈通红的程氏。
“罢了罢了,咱们走吧。”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那女尼站在原地,默默松了口气。
这临平王和临平王妃,倒是有些可怜,在这里折腾了这么久,也没能见到女儿一面。
相比之下,里面的那位将军夫人,实在是绝情了些。
一般而言,这刚脱离俗尘的人,总有些凡尘琐事,大多不会做到这么无情,总要先将尘世的关系好好理清结束。
可这位将军夫人,却是打定了主意不见任何人,甚至连亲生母亲都不愿意见。
也不知是怎样一个冷心薄情的性子。
说起来,她都还没见过这位将军夫人的真容。
自打那位夫人进来以后,皇后娘娘就赐了一座小院,让她安心在那院中清修。
平时,她们也是通过那院子里的下人传话联系,这寺庙中的人基本无缘见到将军夫人。
因此,那位临平王让她通融什么的,实在是太过为难她了。
她自己都见不到,哪有那个能力让他们见到呢。
“夫君,我们真的就这样走了?”
两人行到马车处的时候,程氏用帕子抹了把脸,脚下步子越来越慢,声音中犹带着几分迟疑和不愿。
说好了今日来接女儿回去的,可没见上一面就离开,她实在是不甘心。
齐远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今日便是留在这里,也见不到女儿,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程氏点点头,应了一声,明白齐远这话不过是安慰她罢了,虽然口上应了,心中也不抱多少期望。
说是别的法子,又能想到什么别的法子呢。
要不是齐远还顶着个临平王的位置,今日这皇家寺庙他们进都进不去,又何谈见女儿一面。
“走吧。”齐远低声说道,声音罕见地透着几分疲惫。
他到了现在还是想不通,一向理智聪慧的女儿,这一次怎么这样糊涂。
那个严青,在她心中就这样重要,让她心甘情愿抛弃父母和亲生女儿?
“恩。”程氏最后回头看了眼隐在山中的寺庙,收回落寞地视线,跟上齐远的步子,一同上了回程的马车。
“事情可都办妥了?”
皇后在一块刻字的牌位前上完三炷香,侧过身来,朝着左边的宫女低声问道。
“娘娘请放心,现在人人皆知,“将军夫人”已住进寺庙之中,出家修行。”那宫女恭恭敬敬地垂首回答道。
“好……”
皇后喃喃应了一声。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灵牌上,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的交织着满意、嫉妒和歉疚的复杂神情。
“那边的情况如何?”
“也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时机成熟即可。”
“准备好了就好……”
皇后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像是在苦笑,又像是在叹气。
希望阿青在底下,不要怪她这个做姐姐的才是。
她如今,也是逼不得已。
即使她不出手,皇上也迟早是会出手的。
他就当,现在寺庙中出家清修的那个,才是他真正的妻子吧。至于宫中的这个,他便是想留也留不住了,还不如用来帮她一次。
皇后在屋里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再次踏出屋子的时候,已收拾好面上所有的情绪,恢复到人前那个雍容端庄的皇后娘娘。
“好了,把这间屋子锁起来吧。”皇后没再回头,直接吩咐道。
“是。”那宫女应了一声,转身将门落了锁。
“国公府还是没有派人过来吗?”
寝殿里安神香的气味还未散去,齐楚楚歪着头靠在枕上,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纤白的手指撩开帐幔,她眯着眼,目光穿过轻透素净的窗纱,发现外面日头都开始西沉了。
竟是睡了整整一个白天?
她最近睡得,实在是有些多。
“回夫人,没有。”旁边有个宫女弓着身子,小心地回答道。
齐楚楚嗯了一声,没再接着往下问。
没有派人过来,这件事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国公府没有人来,那就说明,严青的“后事”还没有办,他的“尸体”也还没有找到,还能让她保有最后的一丝希望。
只是,她在宫里待得已经太久了。
虽然她身为皇后娘娘亲弟弟的夫人,只要皇后愿意让她留在宫中休养,没有人敢多说什么,但总归是有些不好。
难道过了这么些天,国公府的那些个事儿还没有忙完,俞氏依旧抽不出时间来接她?
她托了宫女给皇后传话,想早日出宫。
那边得到的回复却是,让她安心在宫中养病,等身体好全了再送她出宫。
偏偏她这几日身体也不争气,没有怎么好转,反倒变得越发虚弱疲累了,更是没有走的理由了。
“小姐可还好?扶我过去看看。”
齐楚楚下了床,刚站起身来,脑中就是一阵晕眩,直往地面栽下去,旁边的宫女赶紧快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回夫人,小姐那边先前玩累了,刚刚才睡下。夫人您好好歇息,别累着了,小姐那边乳母照顾的很妥当,您不用担心,先把身子养好。”
齐楚楚摆了摆手,用手按了按额头,她现在整日昏昏沉沉的,都两三天没见到女儿了。
自己这个母亲当得实在有些失职,今日怎么都要去看一看女儿才好。
小孩子忘性大,几天没见,怕是又要不认得自己了。
宽阔的偏殿之中,躺在小床里的小婴儿睡得正香,瘦瘦小小的身体似乎长大了一点,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那张嫩嫩的小脸儿也比先前圆润了点,在睡梦中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好吃的,时不时砸吧一下小嘴,可爱的很。
确实如那个宫女所说,乳母将她照顾的很好。
齐楚楚蹲在小床旁边看了半晌,摸了下她软滑的小脸,手指下的肌肤嫩生生的,叫她都不敢多碰,唯恐碰坏了她,只敢轻轻摸了一下就拿开了手。
小家伙的脸长开了之后,最近也能看出容貌了,一双偏圆的杏仁眼和白净的肤色都随了她,小鼻子翘挺挺,则是随了严青。也算是综合了她们两人的优点,将来至少也是个标致的小姑娘。
就是不知道小家伙将来的性子,是像她多一点,还是像严青多一点。
如果是像严青的话,齐楚楚琢磨了一下,将来小姑娘真像严青一样,整日冷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儿,虽然奇怪了些,似乎也别有一番可爱之处。
再像严青似的学一身厉害的武艺,以后也不用怕有坏人欺负她。
就是这个冷淡的性子,怕是不大好交朋友。
也不知道严青小时候,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呢。
他如今这个性子,或许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小时候也未必就这么冷冰冰的,说不定也干过上房揭瓦的捣蛋事儿呢。
瞧小家伙之前醒着时候的那股机灵劲儿,将来保不准也是个调皮捣蛋的。
齐楚楚胡思乱想着,每每在心中勾画着女儿将来的模样,都不免会想起严青。
这么一桩桩细数归来,才恍惚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实在是有些少。
他小时候发生的事儿,在战场上经历过的事儿,方方面面,她都还来不及了解。
现在想要知道,却是太晚了。
晌午时分。
寝殿的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齐楚楚应了一声。
有宫女端了红漆描金托盘进来,轻声提醒道。
“夫人,该喝药了。”
那描金托盘上头放了个瓷白的小碗,白瓷碗中盛着一碗浓黑的药汁,正散发着一阵阵浓郁的苦味,浓烈的苦意直往鼻子里钻。
齐楚楚闻到那股药味,皱了皱鼻子,“今日的药怎么闻起来这样苦?”
那宫女放下托盘,将碗端到她面前来,一脸奇怪地道。
“夫人,您不记得吗?前日张御医过来问诊,说是您的病情有些变化,便给您新开了一份方子。这药确实是比之前的要苦些,您昨天喝的时候也这么问了呢。”
“哦,是吗?前日就换了方子?”
齐楚楚一怔,她好像不记得有这回事了。还有,她昨日也问了同样的话?她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是啊,奴婢怎么会骗您。”那宫女回道。
齐楚楚回过神来,伸手揉了揉额头,冲她无奈地笑了笑。
“瞧我这记性,大概是又睡糊涂了。”
她说完,端起桌上的白瓷碗,皱着眉将碗中的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喝完又拿清水漱了好几遍口,口中那种强烈的苦意才算是稍微消退了一点。
齐楚楚靠在椅背上,握着帕子擦了擦唇角。
视线无意识地飘向外头,眼中的疑惑之意越来越深。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睡得太多,最近这段时间,她的记性似乎变差了不少。
这几天更是常常记不住事儿,有些细节上的小事经常要靠宫女提醒。
就连这一两年发生的有些事情,印象也渐渐淡了下去。
再这样下去,恐怕有一天,她有可能连严青的样子都忘个一干二净……
齐楚楚心中砰砰急跳了几下,垂下视线,捏着帕子的手越来越紧,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突然涌上一种奇怪的慌乱感。
夜深人静。
一双修长的手推开寝殿内间的门。
寝殿中守夜的几位宫女太监纷纷跪倒在地,面上并不露出一丝惊慌之色,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位的到来。
静谧的内殿之中,站在众人面前的高大人影摆了摆手,有意压低了嗓音。
“都退下吧。”
跪在地上的众人恭恭敬敬地叩首行礼,不发一言,只无声无息地退至外间。
待得室内空无一人,门扇被人从外面静悄悄地合上。
那高大的人影才抬了步子,熟练地朝着殿内的某个方向走去。
那人伸手撩开重重坠地的帘子,一路走来,最终停在了内殿最里面的一张黄花梨雕龙纹架子床前。
挂着的帐幔上都被熏染了安神香的气味,轻纱帐幔被一只手轻轻拨开。
榻上的人早已陷入了沉睡之中,纤长细密的睫安静地闭着,皎洁的面容沉静似水。
不再像前些时候那样,即使是在梦中也不得安眠,不停地胡言乱语。
这安神香,果然是名副其实,能够安定心神。
明儿个要重赏那位御医才是。
男人捏了捏紧绷的眉心,英挺的两道浓眉微微舒展了些,看着榻上女子恬静的睡颜,唇角勾出一抹弧度,侧身在床沿坐下。
他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得到这人了,没想到会有今日这样的变故。兜兜转转,她还是要回到他身边。
皇后倒是个聪明人,主动地替他把路都铺好了,这事儿让他颇有些意外。
不过这样也好,很是省了他一番力气。
他也不用费心思去纠结,该怎么和国公府那边解释。要知道前些日子,他实在有些头疼这事。
现在好了,障碍都一一解除了。
男人眉梢微扬,漆黑的眸中露出几分愉悦之色,借着床边微暗的宫灯,垂眸打量正陷入熟睡的女子。
因为生病,她原本孕中保养得丰润的模样瘦了一大圈,脸色有些苍白,和以前姑娘家的时候倒是更像了些,清瘦秀美,弱不禁风,别有一番楚楚动人之姿。
叫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时候,似乎是在湖边水榭。
身段玲珑的少女跌跌撞撞地闯进他怀中,被他当成是又一次来自爱慕者的自投罗网。待她想要慌张退开时,他下意识地伸手,强硬地箍住那只纤细的手腕,不容她有半步的退缩。
少女挣扎不开,只能仰着白净的脸儿,忍着痛苦的抽气声恳求他,漂亮清澈的杏眸中泛着盈盈秋波,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分外地惹人怜爱。
他神色温柔了几分,唇角也带出一点儿笑意,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她压在被子外的手腕,一如当年的纤细。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手底的肌肤,传来的那种细嫩软滑的触感叫他眼神暗了暗。
只恨那时候在水榭之中,软玉温香在怀,他没有干脆地办成最后一步,让她真正成为自己的女人。
否则,有哪有后来的这些兜兜转转,她早就成了自己的妃子,甚至说不定已经为他怀上了孩子……
而不是为了另一个男人生儿育女,为了那人的死讯而悲痛伤神……
他心中想着事情,手底下的力气便不自觉重了几分。
睡梦中的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细长的眉皱了皱,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腕不安地动了一下。
皇帝手指摩挲的动作猛然顿了一下,止住呼吸,心中不受控制地急跳了两下。
自从手握大权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叫做紧张的情绪。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即使匆忙收回手,也是于事无补。
他深夜突然出现在这里,若是找别的理由,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更何况,他心中除了那种紧张的情绪之外,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她终于要醒了,终于要发现他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了。
她醒来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脸惊慌地让他离开?
还是会在痛苦之下答应忘掉某个人,接受他的提议?
当然,他更希望是后一种。
虽然他自己也很清楚得很,这似乎不太可能。
男人手指没有挪开,依旧一动不动地握住她的手腕,一双眼专注地盯着她紧皱的眉,片刻也未移开。
只见软枕之上,女人长长的睫羽轻轻颤动几下,挣扎了一瞬,似乎下一刻就要睁开来,窥见这个掩埋已久的秘密。
不过,片刻之后,那紧皱的细眉渐渐舒展开,女人的呼吸也平稳下来,面容恢复了一片沉寂。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看到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皇帝心中丝毫没有感到庆幸,反而分外失望。
要是她醒了,他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一切摊开,偏偏她这样都没有醒。
一时间心中又有些不满起来,这安神香的效果,未免太好了一些。
等了片刻,榻上的人也没再有什么动静,依旧睡得十分香甜,大约是这寝殿中的地龙烧的太暖和了,她脸色看起来好像比方才红润了一点儿。
男人不甘心地将她一只手握在掌中捏了捏,只觉得手下的肌肤越发柔软滑腻了些,叫人爱不释手。
一股淡淡的香气窜入鼻间,男人皱着眉,伸手松了松衣领,感觉这寝殿里似乎变热了一点,有些闷得慌。
他坐了一会儿,一时间口干舌燥起来。
床旁边的矮几上备了茶水,他提壶斟了一杯,仰头灌下去。
一杯饮尽,几乎没怎么解渴,便又抬手斟了一杯。
连续灌下三杯,先前那种干渴的感觉非但没有缓解,反倒更加强烈起来。
身体里更是升腾起一股燥热,全身的血气,仿佛在这一瞬间,通通涌向了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他的目光更是不由自主地黏在女人姣好的眉目,淡红饱满的唇,浅色的小巧耳垂还有微微泛红的白腻肌肤上,一刻也不想挪开。
因着刚即位不久,朝中需要处理的琐事颇多,他这些天都是批完折子,直接睡在御书房之中的。
偶尔得了空闲,才会过来这边看一看。
平时倒没有那么多精力想那些事情。
现在这样,难道是因为太久没有纾解了?
不过是碰了碰手而已,也没做什么,怎么就控制不住了。
他不自在地摇了摇头,想要摆脱这种突然袭来的强烈感觉,无处抒发的热气凝结成汗意,从额头一点点渗出。
鼻间那种淡淡的香味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种甜腻的、芳香的、惑人的气味,引诱着人在欲念的深渊中慢慢沉沦。
男人面色微变,气息也有些不稳,略显急促的喘息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明显。
不,不对劲。
那不知从何而来的香味,明显有些古怪。
床边不远处的几案上摆了一鼎狻猊香炉。
方才进来的时候,这香炉就已经点燃了,可他现在才闻到这种香气,那么这种奇怪的香味,应当并不是从这鼎香炉中出来的。
男人皱着眉,环视周围一圈,遍寻无果。
身体里那股邪火越烧越旺。这香气的功效,不言自明。
他沉眸思索了片刻,不怎么费力,便猜出这大约是何人所为。
这偌大的宫中,如今能猜出他心思,又胆敢在其中推波助澜的,还有何人。
她的这番做法,他倒并不觉得反感,隐隐还生出一点儿感激来。
男人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另一只手还握着女人柔软滑腻的手,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出了一层薄汗。
榻上的女人犹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之中,对于外界可能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唇边甚至还带着温和的笑,大约是做了什么美梦。
只要他继续下去,这个美梦立刻就会变成噩梦。
男人忽然收回手,手掌在半空中顿了顿,英俊的面容紧绷着,他仰着头闭了闭眼,仍在犹豫什么。
下一瞬,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漆黑的双眸慢慢睁开,瞳仁幽暗了几分,带着炙热滚烫的温度。
他究竟还在顾忌什么!
既然早就做了决定要这么做,又何必再勉强自己忍下去。连皇后都看出他的心思了,还帮了他一把,他何必浪费这个机会,何必自欺欺人。
他忍得够久了,今天也不想再忍。
索性趁着这个时机,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的夫君注定不会回来了,从今往后,自己会代替阿青好好照顾她。
先前存在已久的憋闷感终于彻底消失,脸上的苦闷之色无影无踪。
男人俊逸的眉梢微挑,如释重负般,无声地笑了起来。
昏暗的内室之中,高大人影一点点俯下身,离沉睡的女人更近了些。
修长的手指划过女人柔婉的眉眼,小巧的鼻,最后落在饱满浅红的柔软唇瓣上,像是碰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手指在上面来回地抚摸着,直到睡梦中的人不舒服地偏了偏头,才终于放开。
空气中香甜的气味越来越浓郁,钻入鼻间,积累到一个高点,瞬间点燃蛰伏许久的欲念。
男人呼吸声越发低沉下去,滚烫的热意顺着胸腹一路冲向下。
他不再压抑自己,俯身朝着沉睡的人压了上去,擒住肖想已久的红唇。
女人在昏睡中也察觉到了不安,呜咽一声,痛苦地挣动起来,想要逃脱那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因为喘不上气,女人雪白的脸染上一层绯红色泽,连眼尾都飞上一抹浅浅的霞色。
压在她身上的人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反抗和不安,丝毫没有停止唇下的动作,动作反而越发深入了几分。
或者说,他是故意想用这种方式,让身下之人彻底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
所幸,他没有等待太久。
亲吻不过片刻,女人细长的眉皱了起来,细密的长睫不安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睁开眼。
男人见她总算醒来,放开她的唇,退开些许。
薄唇微勾,眸中含笑看着她。
他很好奇,接下来她会是什么反应。
她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泛着雾气的水润眼眸中满是迷茫之色,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沉睡之中彻底清醒过来,只是双手下意识地抵在他身上,想要推开他,手腕却没什么力气,推不动分毫。
男人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反应,他之前为此担心过,现在却是完全释怀了,迟早是要让她知道的,早些知道也好。
不过等了片刻,他什么都没等到。
那双乌黑漂亮的杏眼中,并没有一点儿惊慌之色。
就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是什么状况,也没有觉得他的出现有什么不对劲。
怎么回事?
这种反应,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心中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难道说,齐楚楚一点都不惊讶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说,她早就猜到了什么?
要是这样的话,其实之前自己根本没必要顾虑太多,她其实并不抗拒,也是愿意的?
如果早知道这样,他又何必纠结这么多天……
何必因为考虑到她的心情,直到今日才下定决心……
正百思不得其解中,一双柔软的手忽然从下搭上来,亲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女人竟是主动地靠了上来,身上清淡的香味也随之飘入鼻间。
他心头一动,难道说,果然如他所料?
低头看去,便见女人白净柔美的脸上满是喜色,浅红的唇瓣微微翘起,正笑吟吟地看着他,眸中尽是温柔缠绵之色。
她笑起来的模样很美,可冥冥之中,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只是这会儿,他也说不出究竟怪异在哪里。
“你又来啦?”
女人缠绵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嗓音柔软甜美,像是在撒娇一样。
他皱了皱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什么叫又来了?之前自己来的那几次,她明明都是睡着的,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来过。
下一刻,女人柔软的指尖落在他的脸上,轻柔地抚过。
红唇明明是带着笑的,眼中却浸满了盈盈水光。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人,像是要记住他的样子似的,喃喃道。
“我以后……是不是都只能在梦里见到你了。”
要是现在还不知道齐楚楚有什么不对劲,那他也算是白活了。
只是他不明白,齐楚楚怎么会把他错认成了严青。
上次被认错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又被当成替代品。他这会儿的心情,实在说不上多好。
一股邪火从心头生出,男人英俊的脸沉冷下来,两根手指强硬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目光。
“你好好看清楚,我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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