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殿、殿下,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我怎么听不懂……”杜景兰艰难地笑了一下,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刚刚是听错了。
季凌霄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脸:“别装了,杜景兰。”
这下子她是彻底笑不出来了,甚至连心脏都开始泛冷。
见她宛若撞鬼一般青白的面皮,季凌霄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她揪了揪她的脸颊,笑眯眯道:“你猜到我是谁了吧?你我如此亲密过,若是忘了我,可真令人心寒啊。”
她的声音甜甜蜜蜜的,听在杜景兰的耳朵里却像是抹了毒。
她不可置信,哆嗦着嘴唇:“季、季……”
她捂住了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将她的名字念清楚——“季凌霄。”
季凌霄两眼一弯,笑眯眯道:“如何?我的皮囊用的可还顺手。”
杜景兰简直要炸毛了。
季凌霄道:“这么害怕做什么,反正该做的本宫已经做完了。”
杜景兰耳边突然传来“科科”的声响,过了会儿,才发现这是自己太过紧张,上牙磕着下呀发出的声音,她干咽了一口吐沫,哆哆嗦嗦道:“你害我!”
“这话可真让本宫不好意思,不是妹妹你害的我吗?本宫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季凌霄当着她的面,将手中的粥碗一下子倒扣,粘稠的粥液一下子倒在了她的裙摆上了。
杜景兰望着这稀烂的粥,不知道是真的毒发,还是起了心理作用,腹中突然一阵绞痛。
“你居然也重生了?”
“托你的福。”
杜景兰抱着肚子半跪在地上,额头上不大一会儿便冒出了一连串汗珠。
她用手帕为杜景兰擦汗,口中却道:“你一直憧憬的信安郡王可也是重生的。”
杜景兰挣扎地抬头,满眼地不可置信。
你们这帮大骗子!
“你……”
杜景兰刚张开嘴,突然猛烈咳嗽一声,鲜红的血液便带着一些血块吐了出来。
“当年你递给我的那碗粥,要了我的命,如今一样毒,换成你自己来试一试,即便你再有神通也救不了。”
杜景兰此时痛的眼前发花,头脑发黑,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
季凌霄……李明珏……你们……
她抬起头,却看到刷满了“卧槽出BUG”的屏幕上,鲜红的一句话——
“胜败乃常事,请英雄重新来过。”
来你妹哦!
她最后对着幸灾乐祸的观众群体比了一个中指,无力地摔在了地上。
瓢泼大雨打在窗棱上,纷杂的雨声淹没了她最后的话语。
大同宫内,李琼正埋首案上,手中捏着一支玉杆狼毫,饱蘸浓墨笑眯眯地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东西。
夹杂着雨水的夜风突然从敞开的窗户袭进来,一滴雨水落在上面,李神爱的“爱”字顿时被雨水晕开。
李琼皱眉,不满道:“雨下大了,去把窗关上。”
杜公公弯弯腰,立刻麻利儿地关上了窗户。
可等窗户关上了,李琼又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发闷,心脏也跳的有些快。
他摸了摸心口,视线一落在那张纸上又忍不住蓄满了温柔。
“你来看看,朕这个禅位诏书写的如何?”他招呼着杜公公。
杜公公一惊,慌张道:“陛下……”
李琼抿唇道:“有什么好慌张的,这天下原本就是要留给阿奴的,早一日和晚一日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可是……陛下该如何自处?”
“如何自处?”
他望着跳动的烛芯,眉眼低垂,柔声道:“朕身体越来越差,若是留在宫中阿奴定然会为朕忧心,朕决定传位给阿奴后,就到处走走,终老山野间也是不错的选择。”
伺候了李琼一辈子的杜公公如何不知道……自家陛下从小到大都未远离过长安,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都是为了太女殿下?都说叶落归根,只有自己陛下上赶着远离故乡。
杜公公低垂着头,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泪。
李琼两手攥着那张纸,映着火光左看右看,充满了期待。
“朕真想看到阿奴穿上龙袍,头戴冠冕坐在宝座上的样子,定然是美极了。”
“是吗?你真这样想?”
站在廊下观雨的崔歆转过身子,对着慧心笑了笑,继续道:“若论讨殿下的欢心,我可真是愧不敢当,这些你该像郭先生学学,殿下爱他的才,也爱他的忠心。”
坐在栏杆上的郭淮“嘿”了一声,“我这是死皮赖脸地要跟着殿下,殿下心肠好,若说殿下最宠爱的莫过于唐先生了。”
正靠着栏杆喝酒的唐说一愣,诧异地指着自己,“我?”
“言之有理,”崔歆启唇道:“你嘴这般毒,殿下也从未怪过你,还不是很宠爱你?”
唐说被他说的心花怒放,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其实,慧心你也备受殿下信任,若不然她也不会事事都带着你了。”崔歆开解慧心,复又笑道:“我们都是太女殿下的宾客,都是要为太女殿下谋划的,在这争执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不妨好好辅佐太女殿下,才能青史留名。”
唐说叼着杯子“哼哼”了两声,双臂枕在脑后,闷声闷气道:“青史留名有什么意思,腌臜的官场……”
崔歆的是视线逡巡众人一圈,低声笑了起来:“似乎遇上了太女殿下之后,我们每个人原本要走的道路都打了个弯儿。”
“诸位若是没有遇上殿下都会在做什么?”
慧心双手合十,这副样子即便不说,众人也知道他定是要与青灯古佛相伴一辈子了。
“我啊……”郭淮扬了扬唇角,笑道:“大概还是跟着太女殿下,谁让我对殿下一见钟情呢?不论多少次都是无法改变的。”
唐说道:“我大概会远离长安,到处走走,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受管制,清清白白。”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崔歆身上。
崔歆捻起落在栏杆上的一片湿漉漉的黄叶,笑道:“我大概还是那个崔家嫡子,是所有世家子弟典范,然后按部就班,毫无乐趣地读书、论经、弹琴、修禅……”
郭淮立刻发出鄙夷的声音,唐说口中不客气道:“忒那厮好不要脸。”
被他们逗得,崔歆忍不住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正在这时一阵琵琶声飘来,像是游雨夜中的一尾鱼。
“这琵琶曲好哀怨。”郭淮不满蹙眉。
崔歆听了一会儿才道:“砍柴人见山中二人下棋,便观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斧头却烂了,回到家才知道这是弹指千年,早就已经物是人非,所以此曲名为……”
天光一闪,“轰隆轰隆”的声音接踵而至,他们到底也没有听清楚,这一曲琵琶究竟是何名字。
然而,世间真就物是人非了。
“头儿,头儿,头儿!”
季凌霄猛地一个激灵,重新恢复了意识,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却觉得自己要被人给摇晃散架了。
她一巴掌呼在了罪魁祸首的脸上,怒道:“滚,别打扰本宫睡觉。”
“哎?本宫!”
耳边的声音如同打雷一般,下一把她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头朝下,被人使劲儿抖了抖。
“头儿,你可别吓我啊,你该不会是被魇住了吧!”
“咳咳——”
她都快被他摇的口吐白沫了,可是那样一双大手又十分有劲儿,她根本挣脱不开,最重要的是这双手她是半点也不熟悉。
季凌霄下意识地惊醒,睁开眼,却正与男人胯下之物面对着面。
“呃……”
她刚出了一口气,那人就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立刻将她甩开,双手捂着胯下一蹦三尺高。
“头头头儿!”
季凌霄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难受的脖子,突然觉察到了不对劲儿,她……好像没穿衣服?
她睁开眼,低头一看。
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她两腿间的这是什么鬼!
“头儿?”那人似乎觉察到了自家头儿的不对劲儿,便也顾不上保全自己的“清白”,快速地靠拢过去。
“你等等!”
季凌霄猛地抬头,却觉得眼前这人怎么看怎么熟悉。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啊?”那人也是一头的雾水,他挠了挠头发,棱角分明的脸上还有水。
水?
季凌霄往周围一看,那正有一个大池子,上面还冒着热气,像是一处天然的温泉。
“头儿,咱们在洗澡啊。”
“洗!澡!”
“没错,您好像不小心晕了过去,我就把您给晃醒了,”他挠了挠脸颊,“您是我们的山大王白忱啊。”
白忱?白大物?
“嗯,你先转过身子。”
他虽然不明所以,还是按照命令转过了身子。
季凌霄望着自己两腿之间那驴样大的东西,颠了颠脚,那东西像是有弹性一般,软绵绵的晃了晃,可是还有些沉兜兜的。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她甚至跳了两下,听到那东西“啪啪”打在肌肤上。
她伸出手,想要摸摸,谁知手放上去,却任何感觉。
这是坏掉了?
她猛地加大了手劲儿,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震碎耳膜的惨叫。
她再次睁开眼,却被明晃晃的天光晃得流下了泪水。
“头、头儿?你、你哭了?我不痛的,一点都不痛。”
季凌霄伸手捂住眼睛,挡在眼睛上,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仍旧是那张青涩却棱角分明的脸,只是他整张脸似乎都疼痛的扭曲了,口中“嘶嘶”倒吸凉气,一手捂着胯下,还不忘分心去照顾她。
她低头瞅了一眼,便迅速移开了头。
刚刚……似乎……捏错了人。
不对,刚刚只是一梦,那她现在是谁?
季凌霄一眨不眨地盯着身边那人,突然开口道:“裴谙?”
“头儿,有事儿?”
果然是他,那这具身体还是白忱的?
季凌霄突然感到一阵透心凉,不动声色地摸了一把两腿之间。
“咦?”
裴谙瞪圆了眼睛看着发出惊奇声音的自家山大王,却见他的脸上浮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裴谙,咱们两个是好兄弟吧?”
裴谙点头。
这下子季凌霄明了了。
她现在确确实实变成了乌云山的山大王白忱,然而,是女扮男装那种,裤子上虽然缝的大物,但那是假的。
“唉——”季凌霄惋惜地叹了口气。
裴谙道:“头儿别伤心,那青山书院不肯收你,是他们有眼无珠,咱们回去召集弟兄们干脆一把火给青山书院烧了得了。”
季凌霄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动不动地瞅着他。
裴谙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只得揉了揉耳朵,与她对视。
高大的身形加上懵懂的眼神,真像是一只蠢蠢的大狗。
季凌霄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裴谙一脸懵。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季凌霄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裴谙蹲着移动了一下自己健壮的身体,像堵小山一般挡在了风口。
虽然上辈子……算了,不提也罢。
季凌霄眼神柔和了一下,她这时才有功夫扫了一圈周遭,四周都是打着棚子,摆着摊子的商贩,看样子是在集市里,路上的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可谁也没有花时间去注意蹲在屋檐下两个乞丐一样人。
“咕咕——”
裴谙脸红地捂住了肚子,讷讷道:“我……我不饿。”
自从不是敌人之后,她就发现这个一直冷着脸,对她爱答不理的裴谙怎么就这么可亲呢?
季凌霄笑了笑,低声道:“等等,我带你去吃东西。”
裴谙面露尴尬道:“咱们……没钱了,咱们从山上带下来的钱都被您买了束脩,结果人家不接受你,你一气之下就把这些东西都扔进河里了。”
“呃……”
季凌霄故作深沉地摸着下巴,笑道:“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你委屈的。”
裴谙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有几分傻气,季凌霄总算是知道他之后为什么不愿意笑了。
“没事儿,我不饿的,我七天七夜不吃不喝都没事儿。”
季凌霄怜爱地看着他。
她伸手摸了摸袖子,努力将冻得发凉的手指伸了进去暖和一下。
初冬的寒风冷冷地刮着,她则闭上眼想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她刚刚弄死杜景兰自己便失去了意识,一睁眼又换成了白忱的身份,这可真是宛如老天爷给她的磨难,让她从不同角度来审视这段历史。
虽然有裴谙挡着,她的身子还是冻得冰凉,像是冰坨一般,若是再弄不到钱,他们两个今晚说不定就要冻死在大路上。
她季凌霄既能享受得了极致的奢侈,自然也能经历得了最不堪的命运,变成白忱又如何?只要她有心照样能杀回长安去……就怕这些都是杜景兰的诡计。
难道李明珏和杜景兰依旧重生了?
头顶似乎投下一片阴影,季凌霄猛地睁开了眼,眼前正立着一个玉人一般娇娇的小娘子,她不过十二三岁年纪,披着着雪狐披风,头扎着两个圆髻,眉心有一颗朱砂痣,俏生生地对着季凌霄笑,宛若山中灵狐,可眼中清澈的慈悲,又让她充满了一种佛性。
她突然解开了披风,披在了季凌霄的身上,拉着季凌霄冻得发红的手掌在手中搓了搓,又轻轻哈气。
“我似乎见过你。”季凌霄出声道。
裴谙面无表情地盯着季凌霄,似乎在说“搭讪人家未及笄的小娘子不好”。
那个佛前灵狐一般的小娘子眉眼一弯,点头道:“我也见过你。”
还未及季凌霄再说些什么,她却突然转头大喊:“阿狸!阿狸!你快来啊!我找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人了!”
咦?
季凌霄一头雾水,顺着灵狐娘子的视线望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只见那条不算宽敞的大路已经被拥挤的人群塞的满满的了,就像是遭遇森林大火的蚂蚁,一球球滚在一起,还拼命地往里塞,活像是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你们都在挤什么啊?”有背着包袱的外乡人好奇地问。
正踮着脚往里望的人不耐道:“这都不知道?这可是我们青山村独有的景儿,青山书院你知道吗?青山四杰你听说过没?没听说过就去听去,我可没工夫给你解释。”
“青山四杰……”
季凌霄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呢喃着。
灵狐娘子回眸一笑,朝她眨了一下眼睛,做口型道:“虚有其名。”
季凌霄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正在这时,人群突然散开,她正与一人四目相对。
灵狐娘子狡黠一笑,喃喃念着:“……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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