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季凌霄一惊,正要冲过去,脚刚踩上冰面,她又顿住了。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冰面,这才脱下大氅,扔到岸边,自己踩着冰面奔了过去。
那人探出两只手,死命挣扎着。
季凌霄立刻抓住他的两只手。
那人就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狠狠地扣住她的手,指甲在她的手背上划出一道道红痕。
多亏了这具身体神力无穷,季凌霄单单一个人便将他拉了上来。
那人匍匐在冰面上,不一会儿,沾湿的头发和衣服都结上了冰,在过一会儿他可能就要跟冰面连在一起了,可是,他现在这副颤颤巍巍的模样也不像是能走路的。
季凌霄想了想,直接蹲下身子,将那人扛上了肩头,转身朝岸边走去。
正好她的肩膀抵在他的腹部,这么一颠簸,便将他那口呛住的水全都颠了出来。
“咳咳——咳咳——”
这冰面冻得也算是结实,即便她背着一个人,脚下的冰面也没有丝毫动静。
她将那人放到岸边,这才有时间扶正他的脑袋,看清他的脸。
“唐说?”
唐说那张不染凡尘的脸,即便已经被冻的发青,却仍旧不减其美貌,睫毛、眉毛、头发上凝成了冰霜,倒像是让他一夜白头,更加高冷不可侵犯了。
季凌霄用手指蹭了蹭他的脸颊,勉强蹭出一点红晕出来。
他合着眼睛,发青的双唇一张一合,艰涩道:“冷……”
尾音还带着颤抖。
季凌霄伸手去扒的衣服,手腕却被无力地拽住。
他紧紧蹙眉,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季凌霄轻叹了一口气,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我在这里。”
“太女?”
季凌霄失笑,她将他苍白的手指一根根挪开,低声道:“记住了,我叫季凌霄。”
他神色懵懂,却没有再挣扎,直到她将他湿漉漉的衣服全都扒了下来,他也没有一丝反抗。
季凌霄抖了抖大氅,将他包裹住,而后再次将他扛在了肩上,朝着半学斋的方向走去。
唐说恍恍惚惚似乎已经觉察到了自己的悲惨命运,眉头不自觉地皱的更紧了。
“嘭——”
季凌霄一脚将门踹开,还在榻上的谢小道手一哆嗦,一块糖心的糕点顿时就掉到了两腿之间。
“你居然都改成抢人了?”
谢小道顾不得糕点了,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季凌霄肩膀上那个一看就知道大氅底下空无一物的男人。
季凌霄歪头看了一眼他两腿之间,笑道:“怎么?我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不在,你就受不了了吗?”
谢小道低头一看,那块糖心点心在裤子上留下的痕迹可不就像是……
他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季凌霄将唐说放在榻上,又将三个人的被子都盖在了他的身上,可他还是打颤,额头还有冷汗冒出。
她摸了摸他的手,出手一片冰凉。
谢小道夹着双腿看了唐说一眼,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季凌霄就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跟谢小道说了一遍。
谢小道轻哼一声,不屑道:“这些人不过是因为比不过他的才华,心生妒意,才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不过……”他摸了摸下巴,“这唐说行事也确实张狂,嘴巴又毒,很容易与他们结下仇怨。”
季凌霄摸了摸唐说的额头,低声道:“我还是请楚兄来看一看吧。”
“嗯,”谢小道捧着脸道:“让他看看你英雄救美,还是个光溜溜的美人。”
季凌霄一脸无语地瞥向他。
谢小道一触及她的眼神就立刻打了个激灵,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嘻嘻道:“你可还真是个风流成性的。”
“即便他楚夫人在怎么如竹君子,也到底是个凡人,怎么会不嫉妒呢?”
季凌霄眯起眼睛道:“他嫉不嫉妒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可是酸死我了。”
“咳咳——”
唐说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原本比纸还白的脸因为剧烈的咳嗽而红润起来。
两人同时扭头,只见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凝冰的水又重新化作水珠,聚在他的睫毛上欲落未落。
唐说慢慢睁开了眼睛,眼中却空茫一片,颇有大梦初醒之感。
“你好些了吗?”季凌霄凑上前去,轻声询问。
唐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眼中渐渐有了神。
遭遇此番生死大劫,一睁开眼便是一张温暖的笑脸,那张笑脸的主人还是他的心中人。
唐说的心里就像是下了一场春雨,这场雨将他心底那方干的冒烟的池塘重新注满温暖的水,水面微微荡漾,洒满了金灿灿的阳光,那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池子装不下来满溢了出来,将他身体里的寒冷一寸寸驱散,他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阳光。
唐说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嗓子沙哑的厉害。
季凌霄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还用两个杯子倒来倒去,等水凉了一些,才将杯口抵在她的唇边。
唐说低头抿了一口,又忍不住多喝了一口。
谢小道看到季凌霄照顾唐说这一幕就火大,那小子一双眼睛就像是他刚刚吃的点心里的糖心一样,恨不得流进她的身体里。
“你那么照顾他做什么,他那是自作自受,要不是自己嘴贱,别人也不可能如此针对他,楚夫人那么出类拔萃,怎么没有人针对他?”
唐说冷冰冰地瞟了他一眼,虽然身体还不舒服可那股子傲气却依旧不减。
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清了清嗓子,沙哑道:“你说出这话的同时,肯定在心里早就将楚夫人骂了个千八百遍了吧?”
“胡说。”
“回答的这么快定然有猫腻。”
谢小道不想破坏他自己在季凌霄眼中的形象,他才不是因为一个男人而嫉妒另一个男人的那种人!
他对直截了当戳穿他心意的唐说简直恨得牙根痒痒。
“那人怎么就没直接把你给淹死。”
唐说闭上眼睛,居然腆着脸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季凌霄放在一旁的手,轻声道:“谁让我福大命大呢?”
“而且,谁让他拼了命不要也要来救我,我此时方才知道这世上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才是值得自己一辈子守护的。”
谢小道实在受不了了!他直接“嘭”的一声推开了窗户,跳下窗就跑了。
季凌霄打量唐说良久,无可奈何道:“你这个人可真够坏的。”
“多谢夸奖,承蒙厚爱。”
季凌霄一噎。
唐说将脑袋往被子里埋了埋,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浅淡的笑容,低声道:“你曾经对我说的……我都答应你。”
“我余生皆卖给你了。”
“我可并非是挟恩图报之人。”季凌霄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没有那么热了。
唐说的笑容更大了,好声好气道:“那就当我非要卖给你吧。”
他随即陷入沉沉的睡眠中去。
季凌霄帮他擦了擦脸,就坐在一边翻阅起谢小道刚刚边吃点心边看的书,然而,她居然完全看不懂,即便有图,她也是看的云里雾里的。
她一看书名,叫作《天工遗制图》,居然连书名都是她完全没有听说过的。
季凌霄正要好好研究一翻,耳边传来“吱呦”一声,窗被拉开了,冻得脸红鼻子肿的谢小道正哆哆嗦嗦地往屋里爬,只是那副被冻僵的模样,让季凌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谢小道瞪了他一眼,整个人迫不及待地倒在了榻上,抱着双肩颤声道:“外面实在太冷了。”
季凌霄指着唐说正盖着的被子,笑道:“你可以钻进去跟他挤一挤。”
谢小道一脸敬谢不敏。
“你不是断袖的吗?”
她笑眯眯地凑近他。
谢小道恨声道:“要断也是要跟你一起断,断你一辈子!”
季凌霄捂着嘴,轻声笑了起来。
“不对啊,你今天不是要和杨韶出门去的吗?”
季凌霄一愣。
谢小道眨了眨眼睛,笑呵呵道:“该不会是你忘了吧?”
一想到这么冷的天气,杨韶还在门口等着自己,季凌霄的愧疚之情就不断往上冒泡。
她看了看还躺在榻上的唐说,露出为难的神情。
谢小道目光一闪,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呵呵道:“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我帮你照顾他。”
季凌霄才不信他会有这么好心。
谢小道挠了挠脸颊,温声道:“喂,你再这样看我,我可就要生气了,难道我还能害死他不成?”
谢小道虽然为人懒散逍遥了些,可真没有什么坏心思。
季凌霄点了点头,双手捧住了谢小道的脸,诚恳地拜托道:“那就交给你了,麻烦你了。”
谢小道脸色忍不住涨红,低声嘀咕道:“什么啊……”
——你这样还让我怎么做坏事啊?
季凌霄飞快地打理好自己,正准备走,又被谢小道给叫住了。
“你怎么不多穿点?”
季凌霄的视线落在唐说被子下面露出的大氅。
“你等等。”
谢小道翻箱倒柜地找到了一个红色的大氅,上面还用银丝嵌的花纹,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是我做的。”
“哎?”季凌霄惊讶了,她立即接过这件大氅,无论是做工还是绣工都很出挑,很难能让人相信这是出自一个男人之手。
“有什么好惊讶的,”谢小道笑眯眯地朝她比量了一下自己的手,说道:“我这双手可是天下第一,你要做什么东西,我都能给你做出来。”
“这么厉害?那你帮我做一个……”
“做什么?”谢小道提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格外神采飞扬。
季凌霄浅浅一笑,低声道:“做一个谢小道。”
“哎?”这下子换成他瞪大眼睛了。
“这么贤惠的谢小道都可以嫁了,一个我可不够用。”
谢小道后退了一步,撇开了脑袋,低声道:“又在胡说八道了,你以为所有的谢小道都能嫁你?呸,就这一个也是不嫁的,老子是爷们儿,纯的那种。”
“嗯——”她拉长的声音,那微微沙哑的尾音就像是在阳光下拉出的糖丝儿,“我知道天底下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谢小道,是我最敬佩的那一个。”
那一圈圈的糖丝就像是无形的蛛网一般缠住了他,甜滋滋地网罗住了他。
谢小道心里正美着,眼前却一阵风袭来,他再抬头一看,只剩下开着的一道门,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居然在这个时候跑了!
谢小道又羞又恼又气,他骤然转身,对着还躺在被窝里一无所觉的唐说笑了一下,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坏透了。
季凌霄急匆匆地赶往与杨韶约好的地方,隔着很远就望见他披着一件白狐裘,那狐裘一直垂到他脚踝处,远远一看,他像是与皑皑积雪连在了一起,唯有那鸦羽似的青丝如此明显。
她快趋两步,扬声道:“抱歉,抱歉,实在是让阿韶你等久了。”
杨韶回眸一笑,低声道:“我也没有等多久。”
季凌霄看了一眼他冻得通红的鼻子,感激地笑了笑。
杨韶打量了她一圈,轻声道:“这大氅有些眼熟,倒是与你格外相配。”
他怕是已经猜到了这个大氅的真正主人是谁,但是为了避免她尴尬,便也不说出口。
所以说,杨韶此人当真是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且“闻弦歌知雅意”,与他做朋友实在再舒服不过了。
杨韶伸手拉过季凌霄的手,他发热的掌心一接触到她的手背,那股热气便一头扎了下去。
“白兄如此重要,若是让白兄冻病了,那还真是我的罪过。”
杨韶说着便把自己手中正捧着的鎏金小手炉塞到了她的掌心,还没有等季凌霄将拒绝的话说出口,他又解下了自己的白狐裘,亲手披在了季凌霄的身上。
“不用为我担心,为兄家里什么不多,就是钱多,这种狐裘也有不少,改日拿来让白兄你也选几件,”他神色真诚,笑容温和道:“都是家中的铺子自猎户手中收来的,并不贵重。”
季凌霄大力握住了杨韶的手,目中含泪道:“你这个兄弟,我是交定了。”
若不是杨韶如此神秘,又对她有所隐瞒,季凌霄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将他拉近自己的阵营中,毕竟这个年头如此美貌的有钱人可不多。
况且……这辈子她大概要从揭竿而起做起了,仔细想一想,什么军饷、什么粮草之类的,又有哪个不需要钱呢?
一想到自己即将为钱操心,季凌霄便双腿一软要倒了下去。
杨韶忙扶住她,忧心道:“是不是太冷的缘故?我的马车还停在外面。”
季凌霄一把抱住了杨韶,“呜呜”的大声哭了起来。
杨韶满头雾水,可也不能放着他不管,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然而,他的手一搭上她的后背却发现她远比看上去要瘦弱一些,骨架也要更小一些,当手掌无意间划过她腰肢的时候,那微微下陷的弧度,以及不堪一握的腰肢,简直要让人怀疑……怀疑起她这具身子该有多么美。
杨韶笑容温和,低声道:“怎么了?为何哭成这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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