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季凌霄埋在松软的被褥中怎么也起不了身,崔歆也不催她,他单手撑着侧脸,默默地看着她。
季凌霄才不会不好意思,他想要看就让他看个够好了。
刚刚闭上眼睛的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
果然,他一直盯着她的耳朵瞧。
“你……”
崔歆伸出手,用力地按着她的脸颊,凑到她的身边,呼吸喷上她的耳垂,在她的耳朵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季凌霄惊呼一声,耳朵处却又一阵湿热,酥酥麻麻的触觉宛若细小的闪电蹿遍全身。
“阿奴……殿下……”他的舌尖儿在她的耳垂上打转,他的声音直让人腿脚发软。
耳垂……
季凌霄突然就想到了为什么崔歆刚刚一直盯着自己的耳朵看。
她一把推开了崔歆,光着脚跑到镜子前,仔细观察。
果然,她两只耳朵上面都挂着一个明晃晃的牙印。
她捂着耳朵,回头怒瞪他,“你是嫌我的名声太好了吧?”
崔歆摸摸鼻子,“抱歉……我实在是没有忍住。”
他叹息一声,走到她的身后,一双如玉的手掌捧起她的青丝,他将自己的脸深埋进她的青丝中。
季凌霄看着镜子,却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感觉自己的头皮微微发凉。
她张开嘴,他却突然抬起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手指穿插在她乌黑的秀发中。
他在她的头上落下一吻。
“我发现我只有在殿下身边醒来才会是清醒的。”
对啊,她记得他每次起床都很费事儿,还总是一副昏昏沉沉没有睡醒的模样,没想到今天早上第一个醒来的居然是他。
崔歆勾了一下嘴角,眼中宛若烧开的糖浆,咕咚咕咚冒着甜腻腻的芳香。
“……我总是想着多看你一眼,不知不觉便清醒过来。”
他从背后揽住季凌霄,将她嵌入自己的怀抱中,可这个温暖的怀抱却一触即离。
“我为殿下梳妆。”
季凌霄瞟了一眼他持着白玉梳的手指,却觉得他的手和梳子连成了一片,一样的白玉无瑕。
“你居然还会这个?”
崔歆坦然道:“自然是为了为殿下增添几分闺房趣味,若是殿下喜欢,房中术一道我也有所参研。”
“哦?”
她抿唇一笑,颜色比春睡海棠还要娇嫩,她朝后一靠,慢悠悠地蹭了蹭。
崔歆的身体一僵。
“我看……倒是不像啊……”
崔歆笑容温暖,“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季凌霄眯起眼睛,捂着嘴笑个不停,眼睛中的春波一层层荡漾开,“那下一次玉郎你可要深深地……”
崔歆骤然转身,对着墙角站着不动。
季凌霄自然知道男人的那些毛茸茸的小毛病。
她捂着嘴,轻声道:“不跟我一起出门吗?”
“殿下先行。”
“可我偏偏要你……该如何是好啊……”
她靠在墙上侧头望着他那处。
崔歆觉得自己快被体内的一股烈火烤成灰了,望着季凌霄的眸色深了深。
她顿时知道最这么撩拨下去,自己今天可能都没有办法出这个门了。
季凌霄笑着跑掉了。
崔歆面壁站了好久,才走出来,只是走路的姿势还是有些奇怪。
结果一出来就面对着郭淮那张可怖的脸。
“郭兄在这里做什么?”
郭淮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看你用不用寻个太医来看看。”
“哈,多谢郭兄好意,在下可没有脆弱到这种程度。”
郭淮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印记,笑道:“来日方长,崔兄可切勿折损了自己。”
说罢,他便无事一身轻地从崔歆的身旁擦过。
崔歆等了一会儿,再三确认回廊中只有他一人的时候,才扶住柱子,小心翼翼地靠在栏杆上舒了一口气。
即便这样说来有损他男人的尊严,不过,“天下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地”的说法果然没错。
崔歆无奈地摇了摇头,眸色却像是月夜下的大海,幽暗的荧光上上下下起伏着。
季凌霄浑身上下还带着刚风流过的一股艳气,却毫不避讳地走进了为慧心大师安排的独立小院中。
她远远地便望见,那位俊美的僧人穿着单薄的僧衣蹲在一株牡丹花前,她放缓脚步,悄悄地移动过去。
直到她站在他背后,他好像也没有发现。
季凌霄好奇地探头看,原来牡丹花瓣凝结了许多晨露,露水滴落的时候刚好把经过的几只蚂蚁卷了进去,慧心正捏着一瓣落花,动作轻柔地将落进水滴中的蚂蚁拨出来。
几只蚂蚁脱难之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变成了金色的,他神色欢喜、安详,即便是佛祖拈花一笑的美景也不过如此。
她垂在身侧的小指勾了勾,掌心略微发痒。
慧心望着几只蚂蚁远去之后,这才转过身,却差点撞到了太女殿下。
他后退一步,右手下意识地摆动,缠在手腕上的菩提珠发出响声。
季凌霄浅浅一笑:“大师。”
“殿下……”他回礼道:“殿下允许贫僧离开了吗?”
她突然笑了,“腿长在大师身上,大师想走就可以走,不是吗?”
慧心施了一礼,正准备告辞……
“可是,之前,你为何没走呢?”
她踏前一步,他却不能再退,身后便是花株,他若是多退一步便很容易踩伤它们。
慧心低声念着佛经,不与她答话。
“大师在我这里住了这么久,难道没有觉察到身上有什么改变了吗?”
慧心抬起头,那双通透的眼睛里少见的产生一丝迷惘。
季凌霄的手指一动,食指和中指将他手中那片花瓣接了过来,凑到鼻端轻轻嗅了嗅,眼皮一撩,那双媚气横生、妖气肆虐的眸子便直直地朝他望了过来。
慧心一愣,当即忘了自己的佛经背到了哪里。
“我……有什么改变?”他迟疑道,脸上既迷惘又羞愧。
她拈着花瓣,用花瓣的边缘滑过他的脸颊,笑道:“你觉得呢?”
慧心立刻偏偏头,严厉道:“请女檀越放尊重些。”
季凌霄“嗤嗤”笑了起来,“几日前,你还并不将我这些小手段放在眼里的,为何今日的反应又这么大呢?”
慧心闭上了眼睛,喉结在他白的几乎可以看到血管的脖颈上动了几下。
——鱼儿已经咬钩了。
“你若是心静自然我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你,若是心不静……”
季凌霄浅浅一笑:“那即便我什么都没做,你也定然心跳如擂鼓。”
她说着便将手掌放在他的心口处。
慧心的身体颤了一下,却意外地没有躲开。
她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花瓣别在他衣襟处。
轻薄如鸿毛重量的花瓣,现在宛若大山一般重重压在他的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季凌霄收回手,便再也没有做出什么轻薄的举动,而是恭恭敬敬地朝他请教:“大师已经是红尘之外的人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弥陀佛,贫僧被人遗弃在寺庙门前,所以,从小就是在寺庙里长大的,早已远离红尘,一心向佛。”
他面若好女,却神色寡淡。
“这红尘大师看透了吗?”
慧心被逼得避无可避,“是。”
“可是大师既然从未入过红尘,那又如何能说是看透红尘呢?”
慧心的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又将他逼至悬崖边,她却再次收手,脸上也换了一副虔诚信徒的神情,垂下的睫毛宛如合欢花一般。
“有一件事想要求大师。”
慧心正在出神,季凌霄又唤了他一声,他才轻轻点头。
“求大师……”她捉住了他的袖子,捧住了他的手,大拇指还在摩挲着师傅送给他的菩提佛珠,“……红尘渡我。”
慧心平生第一次遇上如此困难的选择,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如果他答应了,以后很有可能会走上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可是,如果不答应,他却会因为从未经历过红尘而滋生心魔,影响以后修行。
唯有在红尘中打滚,真正走上一遭,他的佛法、武功才能够更加精进。
未入红尘,如何能看透红尘?
说是红尘渡她,最难渡的还是他。
因为他破了戒,生了妄念。
她笑了一下,“那大师请跟我来。”
慧心迷糊糊地被她拉到桌前,桌上已经被人摆好了饭菜,只是一眼望去,除了一碗蔬菜汤就全都只剩肉菜了。
慧心也没有多问多说,只是垂着头,坐在一旁。
季凌霄笑着亲手为他盛了一碗汤,白瓷碗,红酥手,配上汤中翡翠似的菜叶,就像是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
慧心双手合十,心中默默念了无数遍“阿弥陀佛”。
“你怎么不接呢?我可端累了。”
慧心迟疑了一下,这才接了过来。
春光艳,花正好。
太女殿下坐在花前,默默地看着他,他顶着她如有实质的视线,拨动瓷勺,舀了一口,放进嘴中。
他愣住了。
味道……味道不对,这也太鲜了。
季凌霄眼睛眯起,心想:慧心果然心神不宁,若是平时他绝非觉察不到这汤里有古怪的。
虽然很抱歉,可她必须要让他破戒,他是天生适合沙场的天才般人物,若是他不破了这老什儿的清规戒律,又怎能痛快地发挥所长呢?
戒律这种东西,破着破着就习惯了。
季凌霄笑问:“好喝吗?”
慧心抿着唇,望着他,那双眼睛里似乎有花影浮动。
“本宫觉得应该很好喝,这可是用顿了一天的老母鸡做汤,又细细筛过,将这鸡汤汤底筛的如清水一般才放入青菜,做成了这一锅汤了。”
“哐当——”
白瓷勺掉进碗中,溅起了汤汁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恍然未觉,嘴唇哆嗦。
十几年的禅修生涯,这还是他第一次破戒,明明他该愤怒故意设计让他破戒之人,可是他的心底里又忍不住翻起另一个声音——
“你若是心静我自然做什么也不会影响到你……”
被人设计破了戒又如何,若是他心中真的一心向佛,当不会产生这么多的愧疚,这些愧疚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的心乱了。
他空了十八年的心,像是突然探进了一只手,不管不顾地揉搓了一把,把他的心揉搓的酸胀痛苦,却又不管不顾的离去。
真过分啊……
他双手合十,眉眼低垂,长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细密密的影子。
“阿弥陀佛。”
——我佛救我,信徒慧心快要抵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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