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张宪回到府上的时候, 已是巳正一刻, 守门的小厮忙递过来一封信, 道:“衙内, 这是杜府的人送过来的, 说要亲手交到你手上!”
张宪拿在手上, 有淡淡地兰花香味, 兀自回了自个院子,甫一拆开,兰花的气息越发浓, 是一张浅云笺,展开信,发现落款竟是“婉婉”。
耐着性子看完, 不由冷笑, 杜婉词竟然托了赵延平去查孙家茶楼的事,说孙家茶楼只是与白家闹了点口角伤了人, 孙家掌柜害怕担事儿, 赵延平已经知会过白家, 白家保证不会闹事。
白家是肃王妃的母家, 被封为安平候, 自来沆瀣一气, 万事替肃王府冲在前头。
张宪一点一点地撕了信,呵,白家仗着背靠肃王府这棵大树, 欺压商贾, 强买强卖,这些年先后吞了景灵东宫南门大街的唐家金银铺、温州漆器什物铺,朱雀门外的几家妓馆都划到了肃王府门下,孙家掌柜不愿意贱卖酒楼,肃王府派了白家人过去闹事。
眼下倒说是孙家掌柜怕担事儿!
门外小厮来递话道:“衙内,夫人晨间来说,让你回来过去一趟。”
张宪点头,起身往正院去,小厮自拿了扫帚来扫地上的碎纸片儿,浅云色的信笺碎片,犹自散发着兰花香味儿。
卫氏和张枢相正在厅中闲聊,见子瞻进来,张相端了茶,右手拿着茶盖抹着上头的茶叶,问道:“你娘说你看中了杜家的小娘子?”
张宪作揖答道:“是!”
张相抬了右眼,看了一眼儿子,啜了一口茶道:“你若是能娶回来,算你小子能耐!”
张子瞻冷然道:“此事不劳爹爹费心!”
张相点头:“嗯,婚姻大事,按理说是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这杜家的小娘子,若是昭城郡主所出的那位,倒还好说,这庐州来的小娘子,你若是要娶,也只能自己想法子了,爹爹老了,无能为力了!”张枢相说这话的时候,竟抬起了右臂,以宽大的袖袍拭了拭眼睛。
张子瞻不由挑眉,望着将将年过四十,犹眉目舒朗,容止可观的爹爹,微微抿了唇,淡道:“孩儿明白,孩儿告退!”
卫氏一急,忙唤道:“哎,子瞻,你抓紧些,莫让别家抢了先!”
眼看着儿子阔步走了,卫氏瞪着张枢相,气道:“你说你,怎么和子瞻说话的,这孩子若是自己解决不了怎么办,那可是肃王府,他才十七岁,尚不及弱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啊!”
卫氏说着,丧气地坐在了黄花梨的太师椅里,也不理张枢相。半晌犹气哼哼地道:“你今个晚上就一顿小青菜,啥也没有!”
张枢相一听这,忽地急了,忙放了茶盏,起身过来对着夫人作揖道:“夫人,为夫错了,恳请夫人加一份粉蒸米肉!”
见卫氏犹不理他,只得起身过去哄道:“夫人啊,那是肃王府啊,明知要打压那位言小娘子,子瞻还巴巴地去求娶,你说,这不是明着打肃王府的脸吗?我就算帮得了他一时,肃王府这个隐患不除,他们小两口两个日后日子能好过吗?”
卫氏顿吸一口凉气,抓着良人的手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你要子瞻去扳倒肃王府?你疯了啊!”
张枢相捻须笑道,“夫人,子瞻十七,大皇子可十六了,官家传位给大皇子是迟早的事儿,子瞻是大皇子的侍读,他若是在肃王府的事上立功,我们张家四世三公指日可待!”
卫氏望着眼中透着亮光的良人,一时失了神。
***
出了正月,书院便开学了,杜恒言整理了书箧,带着紫云去书院,小黑娃巴巴地送到门口,不舍地唤道:“阿姐!”
杜恒言笑道:“我晚间便回来了,你带阿瓜玩,不要乱跑!”
小黑娃撅着嘴默默点头。
杜恒言看着好笑,心下想着小黑娃已经八岁,也得早些读书识字了。
紫云陪着杜恒言到书院后,自个去了陪读女使专门去的认字房,女使们还有个女红房。
杜恒言一进学舍,便觉得今个的气氛有些诡异,安安静静的不说,好像还有人在小声的啜泣。
杜恒言暗叹,难道她们现在不和她闹,将矛头对准别的小娘子了?
左侧中间位上的武月皎对她眨了眨眼,朝后努了努嘴,杜恒言朝后看去,发现啜泣的竟是李菁。
杜恒言不由暗暗惊奇,这御史中丞的女儿,她们也敢欺负?不怕李御丞将她们老爹参一本?
杜恒言正惊奇着,宋夫子悠悠地踱着步子进来。女学生们立即一起起立:“夫子好!”
宋夫子说《论语》,一堂课杜恒言都没仔细听,时不时地瞥一眼抹眼泪的李菁,难道李家发生了什么大祸不成?若是祸事,李菁今个也不会来上课啊。
等到课后,未等杜恒言去问,武月皎便坐了过来,低声道:“她爹参了肃王爷!”
武月皎是从五品的殿前马军都虞候武大人的女儿,为人伶俐,就是不爱读书,和杜恒言关系倒挺好,书院里的小道消息,杜恒言一般都是从她那里得知。
两人正说着,李菁像是有感应似的,猛地回头来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武月皎脸上顿时有些红,忙回到自己的位上。
杜恒言看着李菁那一双红肿的眼,不由笑了起来,李御丞这回倒大胆,敢参肃王府。
肃王府近些年来越发作些混账事儿,可是官家压着,底下人也不吱声,偶尔一两个小御史递一些参本,都给官家作展示皇家亲情的筏子了,这一回,李御丞就不知是自己良心发现,还是背后有人撑着了。
杜婉词边上围了一圈小娘子,有人阴声阴调地道:“有些人啊,面上看不出来,心思可够黑的,暗地里摆人家一道,也亏得婉婉你大人大度,不和那些人计较。”
说这话的是薛府的小娘子,薛清漪,当年林老相公下台,薛家可是功不可没,是以,杜恒言一直尤不喜欢薛家的两位小娘子,薛清漪和薛清涟,不过姐姐温婉些,又比杜恒言高一级,倒没有什么过节。
陈语冰笑吟吟地刮了薛清漪的小脸,“你啊,这嘴!”却也不帮李菁说一句话,好像往日里和她好的,不是李菁一样。
李菁忽然猛地从座位上起身,跑了出去。
杜恒言摇头,这些小娘子们相交,看得不是人品、志趣,而是派系和爹爹的品级,像武月皎这样的,她们不屑一顾,像李菁这般的,反受了爹爹的连累。书院俨然是一个小型官场。
下午散学的时候,杜恒言走的迟些,正待出门,看着红肿着眼睛的李菁姗姗回来,蔫吧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往日里总会瞪一眼杜恒言的,今个竟悄无声息。
杜恒言也没管,自向外头走去,走了一会,忽然又想起来,返回学舍问看着窗外发呆的李菁:“唉,你爹参肃王府什么?”
李菁见是杜恒言,脸色青青白白的,半晌垂着脑袋,轻声道:“欺凌商贾,霸行街市!”
杜恒言见她又要哭的模样,想着毕竟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还不知世态炎凉,一时竟有些可怜她,淡笑道:“你这么个炮仗性子,往日里说我可伶俐得很,今个怎么这般容易就缴械投降了!”
李菁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声道:“那是肃王府的外孙女啊!”
杜恒言坐在桌上,摸着下巴,“啧啧”了两声,“你往日里怎么不想想我还是杜将军府上的小娘子呢!”
李菁红肿的眼转过来看了她一眼,咬了唇,那一句“你又不是正牌的”,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
杜恒言见她动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爹爹是御史中丞,那是他的职责,他又没有说错,那些人欺负你,是给你爹爹施压呢!你要有点骨气,可千万别拖你爹爹的后腿!”
杜恒言说完,便要走,李菁喊住了她,道:“你不恨我吗?”许是想到了什么,自己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又道:“我说了你那许多坏话!”
杜恒言望着她,笑而不语。我还往你身上扔过不少虫子呢!
也不管她,自去寻紫云回家,路过朱雀门,买了一份旋煎羊白肠,一份炸冻鱼头。
正付钱的时候,忽然抬头发现边上有一个背着书箧的小郎君,十分俊俏,唇若涂脂,肌白如雪,腰如束素,当真是宽肩窄腰,面如冠玉,站在杜恒言身边,竟有珠玉在侧的感觉,看得杜恒言手上的动作不由顿了顿。
只听那小郎君问道:“婶子,这条街有夜市吗?”
卖白肠的婶子道:“有的,到半夜三更呢!”婶子说完又看着小郎君道:“哎呦,小哥是来京城读书的吧?”
小郎君点点头,笑笑走了,一双眼睛里像是盛着光,十分欢喜的模样,杜恒言望着他的背影,走起路来竟然都肃肃然,如松下风。
紫云拉了拉她,轻声道:“主子,钱!”
杜恒言这才回过神来,忙从荷包里掏出钱,“一共四十文是吗?”
刚到家,小黑娃就带着小灰狗窜了出来,扑在杜恒言身上道:“阿姐,你可算回来了!”
杜恒言摸着她衣裳冰凉凉的,又摸了她的小脸,也是冷冰冰的,急道:“这般冷得天,你等了多久了?”
小黑娃跺着脚,仰着小脸笑道:“紫依姐姐说,阿姐要回来了,我就过来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杜恒言心里一酸,弯腰将小黑娃抱了起来,有些吃力,笑道:“哎呦,可不能再给你吃了,可长了不少呢!”
小黑娃嘻嘻笑着,环着杜恒言的脖子,乖巧地道:“阿姐,等我长大了,我也挣钱将你喂的白白胖胖的!”说着,在杜恒言的左脸上亲了一口,冰凉凉,又软糯糯的,杜恒言整个人都一怔。
望着小黑娃闪着光彩的眼睛,心里莫名地有些心疼。杜恒言想,会不会真的有血缘牵扯这种东西?
到了明月阁,杜恒言让紫依将旋煎羊白肠和炸冻鱼头拿到厨房去装盘,便见小胖墩吸着鼻子跑了进来,道:“阿姐,你又带什么吃食回来了!”
小胖墩这些日子晚膳一直跟着杜恒言用,平日里和小黑娃追着小灰狗玩,身上的小赘肉瘦了一些,伸手也敏捷了一点,紫依刚装盘好端过来,小胖墩便捻了一小块白肠。
小黑娃对着他比划着脸羞羞,小胖墩斯文儒雅地用绢帕擦了手指头,才想起来道:“阿姐,爹爹喊你过去呢!”
杜恒言奇道:“伯父喊我有什么事吗?”
小胖墩望着小黑娃手里的一盘冻鱼,咬唇道:“你的姻缘大事!”
屋内正在忙碌的紫云、紫依不由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自家主子。
杜恒言捏了捏小胖墩嘟嘟的脸:“天天瞎说!”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让紫依将白肠与冻鱼放进了食盒里,一起提着去了姬二娘的小跨院。
姬二娘见她过来,忙起身道:“阿言来了!”见她身后跟着的小黑娃,也没做声,将小黑娃抱上了小胖墩身边的位子上。
杜呈砚想着今个官家和他说的话,沉吟了一会问道:“言儿,你入宫那一日,可曾见到了官家?”
杜恒言笑道:“在升平楼见到的,不过,没一会儿,官家便去了集英殿。”
“那官家可曾问了你话?或是看到了你?”杜呈砚眉峰微皱。
杜恒言细想了一会,摇头道:“问话是没有的,估摸也没看到,那天那许多人。”
杜呈砚提着的心,下了一点,这才道:“官家让我问你,愿不愿意做皇子妃?”
“啊?”这是杜恒言。
“啊?”这是小胖墩和小黑娃。
小胖墩忙欢呼道:“阿姐,阿姐,真的要母仪天下啊!”
杜恒言被他叫的头晕,右手一下子捏住了小胖墩的下巴,“你再瞎嚷嚷!”
姬二娘嗔怪道:“文儿,你安静些,看一会你爹爹怎么罚你!”
小胖墩叹了口气,摇了头。
“伯父,我不愿意!”杜恒言缓缓开口,声调平稳,无一丝波澜。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进宫,她既不想母仪天下,也不需要名留青史,况且这还不知道是哪个时空。
杜呈砚意料之中,温声道:“你不要怕,官家只是让我问你一问,不会勉强你!”
杜恒言长长地呼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杜呈砚见她虚惊一场的模样,想到今个官家将他唤到御前,道:“我听说你家有个叫恒言的小娘子,秀外慧中,人品端淑,你回去问问她,可有意向做皇子妃?”
官家说的随意,好像集市上买菜的问卖菜的:“你这菜卖不卖?”
可是那毕竟是官家,他知道阿言性子散漫惯了,定不会喜欢宫里的生活,忙下跪请辞。
谁知官家这回并未像十多年前让他娶赵萱儿时那般执着,反而笑道:“当年我勉强你,让你一直抱憾至今,算起来,也是我连累她没了娘,这一次随她的意愿,我估摸着,她在京中的姻缘怕也有些艰难,倒不如嫁进皇家一劳永逸,若是她无意,我也不勉强,爱卿不必慌张!”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最真心实意地说的一句:“微臣谢陛下!”
眼下姬二娘让女使朱砂、墨采去厨房传菜,不一会儿众女使提着食盒过来,七七八八地摆了一桌,小黑娃有些忐忑地坐在桌上,姬二娘给她盛了一碗米饭,柔声笑道:“日后可和熙文一处来用饭!”
这孩子身上有一股野性,心眼倒挺好,熙文一人在府中,连个晚伴都没有。
小胖墩给阿宝夹了一块白肠,道:“阿宝,这个好吃!”
阿宝小小地咬了一口,转过头来对恒言道:“阿姐,你吃,好吃!”
杜呈砚看着小黑娃,又看看恒言,提了筷箸,不经意般地问道:“阿言,她会不会是你娘那边的孩子?”
杜恒言一愣,不妨伯父还是问了出来,点头道:“嗯,她娘估摸是我娘的妹妹,前些日子我偶然遇见,说是来京城寻我的,已经亡故,托我看着阿宝!”
杜呈砚淡道:“日后,让阿宝和熙文一道去阿翁那里念书!”
姬二娘望着小黑娃红彤彤的小脸,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先前冻的,心里窜上一阵凉意,原来,便是一个陌生的,不相干的人,但凡是与杜秋容有丁点关系,良人他,都会记挂在心上。
***
张宪陪着大皇子上完了课,出了崇政殿正准备回家,大皇子过来道:“子瞻,我母妃送了许多她中意的女子画像到我府上,你陪我一道去看看!”
张宪对此事并无兴趣,但是未来帝王的后宫,必然牵涉前朝,张宪还是跟着大皇子去了。
二人刚到了宣德楼门外,便见肃王爷从宫外头进来,大皇子忙恭谨地唤了一声:“皇叔!”
肃王爷年纪才五十有四,容貌甚伟,望之俨然。朱色衣袍外头束着的罗大带上以鞓带系绯色罗的蔽膝,挂着御剑,那是官家钦赐的,可佩戴入宫。
肃王爷此时望着大皇子道:“臣听闻大皇子近来要选妃?昔日你与婉婉一起玩耍的光景还历历在目,转眼便也要选妃了!臣是老了!”
肃王爷末一句叹的颇有每况愈下的味道。
大皇子笑道:“皇叔丰神俊朗,身躯凛凛,我等少年儿郎且仰慕至甚,皇叔何来此悟?”
与肃王爷寒暄几句,才堪堪告辞,待进了大皇子府的书房,大皇子呼了一口气道:“真乃老匹夫!”
张宪谏言道:“大皇子,肃王爷似乎有意让杜婉词做皇子妃?”
大皇子点头,“昔年,你我与婉词确曾在一处玩闹,只是我当年落水之后,便与婉词疏远了,当年她也才堪堪五岁,竟就能污蔑姐姐!”
大皇子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的一堆画轴里抽了一副出来,打开了看道:“这是龙图阁大学士府上的小娘子,名字取的倒甚雅,善弹古琴!”
张宪皱眉道:“我似乎听说,她中意肃王府的赵延平!”
大皇子赵元益看着张宪,侧着头将画像拿远处又看了看,忽地起了一点乐趣道:“子瞻,你说,我若是将肃王一派的大臣的女儿都纳入府邸,会如何?”
张宪眉毛一挑:“殿下真有此意?”
赵元益点头:“子瞻觉得如何?”
“不知!”张宪垂眸答道。
赵元益拍了拍他的肩膀:“子瞻,你这是又起了仁者之心,你放心,她们一旦入了皇子府,我自是会公允待之,不会因她们的爹爹而无故迁怒于她们!”
她们的爹爹却许会为了女儿的安危而顾虑。
大皇子说着又抽了好几张画轴出来,看中的都交予张宪。
不一会儿,便选中了五幅,皆是肃王爷一脉的官员家的女儿。
猛地,大皇子望着画像笑了出来,“子瞻,你看看,这是谁!”
张宪上前一步,待望见了画中人,却蓦地心上一寒,“殿下!”
大皇子揶揄地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我还能抢了你的?”见子瞻明显松了一口气,才接着道:“我只当她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惫赖小娘子,不想,除了放虫子,竟也会跳舞。子瞻,看来你当年小小年纪,也算颇有慧眼!这惫赖小娘子可是入了我母妃的眼!”
画上的人着了一身藕色的衣裙,正拧着腰举着扇子。
宫宴那一日,有许多画师在列,杜恒言估摸都不知道,她还入了画。
大皇子细看了几眼,道:“这杜家言小娘子也就当年见过一回,这许多年,她怎地长的越发像杨淑仪?”
大皇子抬眸,见张宪看入了眼,将画一卷,塞到他怀里道:“你陪我看了这许多,也不能空手而归,这一副,就送你了!”
张宪淡道:“多谢陛下!”
大皇子看着他面上疏冷,口中笑道:“你自小就这么一副冷性子,独独对言小娘子上心,本殿下,竟有那么一瞬,觉得不忍心让你不如愿!看来,我对子瞻的心,堪比子瞻对言小娘子啊!”
张宪往后头退了两步,道:“子瞻告辞!”说着,几乎夺门而出。
大皇子见他落荒而逃的模样,大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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