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紧赶慢赶, 好不容易赶在六月初, 众人到达了幽州。
刚刚经历过战火, 幽州城内尚未恢复生气, 但好在城墙坚固, 邢老将军来得及时, 城内的百姓只是受了惊, 生活上并未受到影响。
收复了附近几个被晋军攻占边城后,越军就驻扎在幽州城外二十里的地方,中间有几座山头, 山路修过,并不难行,常人步行只需要一个时辰, 若是骑上快马, 两刻钟也就能到了。
马车在距离城门五里外停住,楚离朝赶车的卫良道:“卫大人, 让将士们就在这里安营休整吧, 你一个人随我们进城便可。”
卫良不解地望向楚骞, 楚骞挠了挠头, 一时也没有明白楚离的意思。
楚离平静地解释道:“王爷此前猜测, 幽州城里可能混入了晋军的奸细, 这个想法确实有可能。卫将军负责运粮,若是将士们都空手进城,对方一定能猜到我们的军粮在路上遇到了意外。二十里路说近不近, 说远也不远, 我们整理装车的这段时间,晋军就有可能在路上动手脚,因此如果可以的话,这一批粮食,我们不能从城里运出去。”
“不从城里运出去,那要怎么运?挖个地洞吗?”楚骞连声问道,他承认楚离说得有道理,但几十车的粮食,要不让人注意到太难了。
秦桑抿着嘴偷笑,这一路上楚骞都没什么架子,她早就不怕他了,听到后半句话,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个长着楚骞模样的大耗子正伸着一对爪子不停地刨地。
“不用这么麻烦。”秦穆太了解小女儿,这时候笑准没好事,遂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们秦家在城东有处庄子,城里粮铺的粮食也是每隔一段时日从庄子里运过去的,今年幽州的收成还不错,晋军来犯也没经过庄子,庄子里应该有不少余粮,我们可以直接去庄子里调粮。”
“那太好了!”卫良大喜,行了个军礼,“我替所有军中的将士们,先谢过秦老爷了。”
“卫大人客气。”秦穆颔首,“但是还得请卫大人随我进趟城,我须先去见一见粮铺的掌柜。”
“那是自然。”卫良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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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城门口,卫良遇到了一个熟人:“周教头,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也看到了他们,上前几步道:“卫大人终于来了。”
“你是在等我?”卫良惊讶,周达是江都尉身边的人,平时与他素无往来,二人在军中遇上,顶多也只是点个头,打声招呼。
周达点头道:“是江都尉让我来等卫大人的,近来将士们与晋军苦战几场,军中粮食就快不够吃了,江淮那里又传发了大水,江都尉怕有变故,特让我来看看大人到没到,这下好了,卫大人到了,将士们就不怕饿肚子了。”
说完他朗声大笑,笑了笑又看向他身后跟着的几人:“这几位是?”
卫良介绍道:“这位是齐王,旁边这位是京城的秦老爷,他身边的几位都是他的家人。”
齐王?周达心下一惊,震惊过后,急忙跪拜,“末将周达拜见齐王。”
“周教头请起。”楚骞抬手,“你刚才说的江都尉可是景焱?”
“正是。”周达低头道。
楚骞“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王爷,卫大人,你们这是?”周达这才发现除了齐王等人,只有卫良一个人在,并未见到军粮和其余的将士们。
周达是江都尉的人,卫良没什么不放心的,叹气道:“不瞒周教头,我们此番押运的军粮确实是遇上了洪水,被阻隔在半道上,无法送抵。”
“那可如何是好?”周达一听急了,“那可是给全军的将士吃的啊,若是没有粮食……”
“周教头先别着急,将士们不会饿肚子的,你先听我说。”卫良连忙将事情简单地讲给他听。
听完,周达才微微放了心:“原来如此,那卫大人何时可以将粮食送去营内?”
卫良道:“我们今晚连夜装,明天午后便可送去军营。”
周达又看了看几人:“那好,这里就交给卫大人了,我先回去向都尉汇报。”
“辛苦周教头了。”卫良与周达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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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门口短暂地逗留了片刻,众人继续进城。
自从进了城,楚离就发现秦依依的脸色不太对劲,不由问道:“怎么了?”
秦依依看了看他,然后轻轻摇头。
周达,她以前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这个人的长相,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就是他,醒来的时候躺在她的身边,就是他,让将军误会了她,也是他,让她彻底看清了另一个男人的心。
楚离凝眉,她明明是有心事,却又不肯说,而且除了现在,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她的样子,分明是在害怕,可是为什么呢?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呢?还是说……
楚离又回头往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莫非她的失常与刚才那个周教头有关?那个人一口一个江都尉,难道依依从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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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战乱导致幽州城内人心惶惶的,与安临县不同,一个是天灾,一个却是人祸。城外就在打仗,城内的百姓自然也不好过,终日躲在家中闭门不出,街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一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路边的许多酒楼、茶馆甚至客栈都关了门,没有了酒楼的生意,粮铺的生意也好不到哪里去。
秦穆到粮铺的时候,掌柜的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盹,眯着眼睛,抱着胳膊,半睡半醒的。店里的伙计也躲在角落里,高仰着头,张大嘴,呼噜声直接传到了门口。
秦穆见状,清了清嗓子。
掌柜睁开朦胧的睡眼,一看见有人,边揉眼睛边含糊不清地问:“这位老爷要买米吗?”
秦穆不说话,只沉着脸盯着他看。
掌柜的觉得疑惑,这才睁大眼睛仔细瞧了瞧来人,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秦秦秦老爷……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秦穆冷声问。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这不是都没什么准备嘛。秦老爷,您应该提前告诉小的一声,小的也好去城门口接您……”掌柜的半弯着腰,一点点地挪到墙角,往睡着的伙计身上踹了两脚,压着声音道,“起来,快起来!”
踹完又朝秦穆干笑了两声:“他家孩子昨晚闹了一夜,没睡好,今日没什么生意,就……”
秦穆无奈地摇了摇头,假装没看到,他们来幽州是有要事的,他不会为了这么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把大事给忘了。
“这里你找个人看着,你跟我们去粮庄,我有事情交代你去办。”
“哎,好好好。”掌柜的算是彻底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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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庄子,掌柜按照秦穆的吩咐,立刻让伙计们开始装粮。
“秦老爷,您放心,我们今夜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将您要的粮食都准备好,保您明日一早醒来就能看到。”有了方才的教训,掌柜的这会儿可殷勤了,跟在秦穆身后问这问那的,“秦老爷,庄子里的客房小的也让人打扫出来了,要不您带着公子和两位姑娘先去休息吧。”
秦穆点头,却不动,亲自盯着伙计们忙里忙外:“你先回粮铺,在我们把这些粮食都送到军营前,这几日都不要开门了。还有,这件事情,不可告诉其他人。”
“是,我明白。”掌柜答应道,他在秦家粮铺干了几十年了,除了偶尔喜欢偷偷懒,别的事情都兢兢业业的从不马虎。老爷一直沉着脸,他就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晓得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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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依依在客房里待了会儿,原本是打算休息的,可躺在床上半天没有睡意,满脑子都是上一世死之前醒来发生的事情,越想就觉得越烦。
她不喜欢江景焱了是没错,可她也不可能因此就忘记害死她的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哪怕周达是被人陷害的,终究她是因为他才被逼上了绝路。
若是她没死,或许等她想明白了真相,会原谅周达。可是她死了,她就是再善良,也不会原谅他。
这个周达……
江景焱发现他在她床上的之时,居然什么原因都没有问,甚至没有派人去查,就下令军法处置了他。可见在江景焱的心里,早已想除掉他了。但是她想不通,周达明明是江景焱的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要让他急着抓住机会对自己人下手?
她依稀记得出事前,江景焱的贴身护卫王和曾提醒过她,将军身边可能有敌军混入的奸细,让她小心谨慎。她是将军夫人,在外人眼里就是将军最信任的人,若是敌军有心查探消息,说不定会对她下手。
她那会儿并没有在意,一个将军连碰都不肯碰的夫人,能知道些什么?她倒是希望有人把她抓了,好让她知道将军是不是真的对她无动于衷。
奸细?
秦依依突然神色一凛,若周达真的是内奸,那么江景焱急着杀了他也说得过去了。可他是什么时候变成内奸的?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在江景焱处置他的三年之前,三年……
如果他现在已经是内奸了,那么刚才他知道了军粮的事,会不会去给敌军泄密?
秦依依蓦地坐了起来,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爹和齐王?若是说,她应该怎么说才比较合适,也不会让他们起疑?
秦依依正思考着,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依依,你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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