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万寿山行宫突然响起钟声,这钟声让百官心神俱裂。
只有帝后、太子、太后薨逝才会响起的钟声,怎么会现在响了起来?
难道是皇后不治身亡?
那钟声一声又一声,每增加一下,百官的心就沉一下。
九下,不多不少整整九下。
是皇帝,皇帝薨逝了。
行宫里突然就响起震天的哭声,百官赶紧换了衣裳,朝皇帝的宫宇赶去。
皇后神色哀戚,由周王世子徐令检陪着坐在主座上,遍寻不到宁王世子徐令琛的身影。
朝中支持徐令琛的官员不由心头一个咯噔。
皇上驾崩前并未立太子,朝堂之人都知道,新君必是宁王世子、周王世子二人其中之一。这个关键的时刻宁王世子不在,而皇后由周王世子陪着,那意味不言而喻。
国舅长宁侯率先站了出来:“娘娘,先皇驾崩,举国哀痛,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娘娘节哀顺变,早立新君。”
新上任的内阁首辅汪东瞥了长宁侯一眼,也开口道:“皇后,皇上驾崩太过突然,不止皇上因何缘故驾崩,太医怎么说?为何不见宁王世子殿下?”
汪东原来在江南做学政认识了纪清漪,后来任礼部尚书,一年后被提升为内阁首辅。
在别人眼中他一直中立,实际上她是徐令琛的人。
皇后握紧了帕子,哀哀痛哭:“先帝身子一直不好,不过是强弩之末,路上太过颠簸,所以就……薨逝了。早知如此,本宫就不该来行宫,都是本宫害了先帝……”
大殿里很安静,皇后的悲伤自责让人听了跟着难过。
“不过,先帝临走前的确留下话语。”
皇后此言一出,原本就安静的大殿瞬间变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皇后身上来。
皇后把手伸给徐令检,由他搀扶着,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她目光从百官身上掠过,用沉痛却不用质疑的声音道:“世子徐令检性成英睿,深肖朕躬,乃天意所属,今授以册宝,付托至重。”
大殿里静了几息,长宁侯与徐令检一派的人立马跪地:“吾皇万岁。”
一些中立的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也选择下跪拜见新君。
徐令琛一派的官员立马跳了出来:“没有诏书,何来新君?宁王世子呢?李公公呢?”
“放肆!”长宁侯立马跳了出来:“君上面前,竟然如此咆哮?”
“舅舅!”徐令检款款走了下来,眸中闪过一抹痛心:“父皇会病得如此严重,便是琛哥错行一步,为夺帝位,逼父皇立他为太子。李公公欲揭发他的恶行,却惨遭毒手,也多亏了李公公在临死前示警,门外的小太监才能及时通知别人。朕与母后到达父皇寝宫,琛哥已逃之夭夭,父皇病发,已到弥留之际。”
他每句话都说的非常痛心,与皇后低声的啜泣声混合在一起,令人说不出话来。
汪东绝不相信宁王世子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他立马大声反驳:“胡说八道!皇上疼爱宁王世子,立嗣之心明显,不仅将象征着太子妃身份的玉如意赐给宁王世子妃,更给皇长孙赐名“稷”,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太子必定是宁王世子的。宁王世子又怎么会急于这一时?”
“既然是宁王世子出手加害先帝,皇后娘娘与周王世子为何不将宁王世子抓住?人证物证皆无,空口无凭,绝不能使我们信服!”
他话音一落,门口立马响起脚步与铠甲之声,百官回头,就看到金吾卫首领曹翔带着人马拿着刀枪剑戟来到了门口。锋利的刀枪在火光的照映下泛着粼粼的冷光。
百官脸色骤变,汪东大怒,指着曹翔破口大骂:“曹翔,皇上待你不薄,你竟助纣为虐,甘当乱臣贼子爪牙,你曹家祖先在地下有知,也为你感到羞辱!”
徐令检冷冷一笑,厉声道:“汪东咆哮帝前,该当死罪,金吾卫,还不快将此贼拿下!”
此时,陈文锦恐怕也得手了吧。
他只要等着百官护送他回京登基就可以了。
他熬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徐令检真想仰天大笑,耳边却传来汪东凄厉的咒骂:“徐令检!你这乱臣贼子,谋害先帝,谋害宁王世子,你不得好死……”
“金吾卫!”徐令检怒不可遏:“还不将汪东拉下去!”
金吾卫的人站着没动。
徐令检愣了一下,立马恼羞成怒:“曹翔!曹翔,你愣着做怎么!你是聋子不成?没听到朕的吩咐吗?你是不是也跟汪东一样,不要命了!”
当着百官的面,他这个新君第一次发号施令,就被人无视了。
徐令检怒火中烧,对着曹翔就破口大骂。
“呵呵!”门口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带着愤怒的冷笑。
这声音,这声音……
徐令检倒吸了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瞪着门外。
门外金吾卫穿着铠甲手握刀枪,如钉子一般将大殿围了好几层。
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金吾卫,再看不到其他人。
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皇上已经死了,不可能死而复生,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心里这样想,身子却忍不住发起抖来:“曹翔,你,将汪东拉下去。”
曹翔依然站着没动,门外的金吾卫却突然如潮水一般朝两边褪去,分出一条道来,皇帝坐在撵车上,目光如炬地看着大殿。
宁王世子徐令琛面色轻松,毫不紧张地陪伴在皇帝身边。
百官早已山呼万岁,跪拜下去。
徐令检与皇帝对视,只觉得遍体生寒,耳边轰隆隆作响,他什么都听不到,只看到皇帝张了嘴说了什么,曹翔带着两个金吾卫,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完了,他彻底完了。
徐令检被带了下去,帝后隔着百官遥遥相望。
皇帝目光中是平静,皇后眼中是憎恨。
皇后被李公公请到了偏殿,皇后并不难过,只木然地坐着。
皇帝进来的时候,她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当不知道。
她并不慌乱,端庄优雅一如既往。
“皇后,朕自问对你并无亏欠。”皇帝的声音很平静,就像从前两人在宫中时那样:“就算弘儿薨逝,有朕的原因,那也绝非朕所愿。他是朕唯一的孩儿,他不在了,朕与你一样心痛。”
元太子徐令弘将他养的那几盆兰花连根拔起,他勃然大怒,训斥了元太子几句。不料元太子当晚就发了高烧,连烧了三天三夜,太医束手无策,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元太子病死。
皇后是怪过他,他也希望皇后能再生一个孩儿,只可惜,接下来几年,他们都一无所出。
所以,他才会纳了两个人进宫,于贵妃先怀了孩子,他已经做好了打算,等于贵妃生下孩子,不论男女,皆由皇后教养。不料于贵妃从台阶上跌下来,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于贵妃的哥哥犯下大错,被陈雍斩首,他严令宫人将消息告知于贵妃。
能将消息传给于贵妃,又可以在台阶上动手脚的,只有皇后。
他知道,皇后是恨他还是了弘儿,所以迁怒于贵妃。
所以,那一次,他装作不知,原谅了皇后。
没想到皇后却偷偷给他下了药,所以,他后来才一直无所出。等到下江南时,皇后没办法下药,他一时冲动,临幸了杜氏,才能留下一滴血脉在这个世上。
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对不住皇后。
结发的妻子,竟然恨他如此,恨不能让他断子绝孙,失去性命。皇帝心中有恨,更多的,是悲凉。
他果然是孤家寡人吗?
皇后低着头,并不打算跟皇帝说什么。
“朕的后宫一直只有你一人,后来为了子嗣纳了两个宫人,也甚少过去,并无对你不起的地方。”皇帝见她如此,转身就要走。
皇后突然笑了:“呵呵。你会娶我,后宫只有我一个,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皇帝身子一震,立马转过身来,目光犀利地盯着皇后。
“不过是因为我长得像福清公主罢了!”皇后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憎恨,声音也带了尖锐:“你奸污了自己嫡亲的姑姑,不许她嫁人,将她安置在福宁寺,时时去与她幽会,行苟且之事……”
“住口!”皇帝额头青筋直冒,心底最不堪最卑龊的一面被人揭穿,他立马大怒:“你,你……你住口!”
他想反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皇后说的都是实情。
他这一生,未曾对不起任何人,除了福清。
他以为不会有人知道,怎么皇后会知道?
“那兰花便是福清公主留下来的!所以弘儿弄了那兰花你才会那样生气!就因为一盆兰花,你就害死了我的弘儿!杀子的凶手,也配有后嗣?你做梦!”皇后豁然起身,满面狰狞地看着皇帝:“还有江南的杜氏,那也是因为性子有几分像福清,又同是在庙里修行的,你才动了卑鄙的心思!皇帝!你也配跟我论对错。”
压在内心多年的积怨瞬间爆发,皇后歇斯底里地冲着皇帝大吼。
皇帝勃然大怒,上前一步,紧紧掐住了皇后的脖子。
只可惜,他身子太弱了,手根本使不上劲,他只用不甘的眼神看着皇后:“告诉朕,究竟为什么?”
“文君,告诉朕!”
他不甘心,不甘心。
他给她后位,跟她生儿育女,她还知道他所有的秘密,在她面前自己是透明的。
可他却一点都不了解。
“哈哈哈哈……”皇后疯狂地大笑:“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皇后扬起手,手中赫然握着一把锋利的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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