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伊夏深深吸了几口气, 极力稳住心神, 靠在立柱旁边低声道:“烦表哥去夏轩叫千羽和万辰过来。”这次小日子来得实在古怪, 她未出阁自聂垚悄悄请来大夫诊治之后, 她再没有这样疼过。
马贞看着范伊夏苍白的脸色, 又扫了一眼她的裙角, 已猜度出怎么回事。他记得小夏十三岁初来的时候不小心弄到裙子上, 恰好被他撞见,他以为她得了什么要紧的病,吓得成夜成夜睡不着觉, 实在憋不住跑去给母妃说,母妃骂了他一句“蠢”。
“好,我这就去。”马贞说完转身朝夏轩的方向走, 走了没两步, 只听身后“扑通”一声。马贞赶忙回头,就见范伊夏已经脱力, 摔倒在立柱旁。“小夏!”
马贞疾步往回走, 刚要将倒在地上的范伊夏抱起时, 立柱后闪过一个人影, 将马贞推了一把, “男女授受不亲, 还是我来抱嫂嫂。”
这一推力道不小,马贞一个趔趄坐在地上,范伊夏已经被说话的人搂在怀里。“你是谁?”马贞不悦地道。这人眉目俊俏, 身形细瘦, 在男子中属于清秀的一类,但却是个练家子。马贞的眼神从卫栾的脸上移到握着范伊夏腰肢的手时,眉头拧得更紧。“本王是她哥,没有男女大防,倒是你,快将她给本王放下。”
卫栾看了一眼马贞,抱起范伊夏就往夏轩走,边走边道:“睿王殿下又不是我嫂嫂的亲哥,自然要避及。”
马贞站起身,一步上前拦住卫栾的去路,质问道:“本王是男子需要避及,难道你就不需要?”说完伸出胳膊就去夺范伊夏。
卫栾一侧身躲过,脸上已有怒气:“谁不知道睿王殿下觊觎我嫂嫂,我怎么能把她给你。你快让开,救人要紧。”
“你胡说什么?”马贞将路堵上,“你是聂垚的兄弟,怎么是本王觊觎小夏?明明是聂垚用身份权势强娶的小夏,若不是他,小夏现在就是本王的……”
“我呸!人家现在是两口子,你作为一个外人非要抱着是什么意思?”卫栾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道,“马贞,你是皇亲不错,但那不是你的能耐,有能耐的人就可以带领将士横扫敌军,就算他没有流淌一滴皇族的血,也可以封王拜相,你拿什么去和这样的人抢媳妇?”
马贞被对方轻视,气愤地青筋已经暴起,可偏又对卫栾说的话反驳不了,只能干站着,也不给卫栾让路。
“嗯——”卫栾怀中的范伊夏忽然痛苦地嘤咛一声。
“小夏,你到底怎么了?”马贞上前欲去询问。
卫栾用胳膊肘撞开马贞,急切地道:“你再罗里吧嗦的,我嫂嫂的血就要流干了,她肚里的孩子也留不住。你快去找范大人请太医。”
如一记闷雷轰然在马贞的胸口炸开。他木呆呆地没有动静。
“还不快去!”卫栾喝道。
好算卫栾的力气能比过寻常男子,她抱着苗条的范伊夏迅速跑向夏轩。到了屋中,千羽和万辰看到范伊夏这般光景皆吓了一跳。
卫栾将范伊夏抱在床上,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我嫂嫂这次小日子的时间?”
千羽答道:“已经错后了六七日。”
“错后六七日,这事儿我兄长知道吗?有没有请太医诊断过。”
“以前王妃累着的时候,这种情况也是有的。王妃没当回事。”
“糊涂!”卫栾气恼地训斥了一声,“你们可要保佑这孩子能保住。”说完,甩了帘子去宫中找聂垚。
千羽和万辰面面相觑,此时昏倒的范伊夏已经恢复了意识,她痛苦地捂着肚子翻身躺着,身子底下一片鲜血。
“啊呀!”万辰惊呼一声。
千羽忙捂上万辰的嘴,自己的眼泪却先流了出来。她颤抖着小声道:“你,你先把王妈妈叫过来,她,她是有年纪的人,然后你快去回老爷,不,直接找卫姨娘,请太医时间太长,先让郎中瞧,快,要快!我守在这。”
“嗯。”万辰捂着嘴巴应声,慌忙地跑了出去。
“千羽……”躺在床上的范伊夏轻声喘息。
“姑娘?”千羽忙抹了眼泪坐在床边,看着褥子下面还在印染的红色,她咬着唇极力控制着。
“我疼的实在没力气,趁着这会儿没人,你把……我裙子都脱了,看看到底怎么了,感觉出了好多血。”
“好。”千羽小心地脱下范伊夏的裙子,看到里面白色的亵裤上成片的血迹时,手一抖。
范伊夏的腹中又一阵猛烈疼痛,她下身一动,“怎,怎么回事,感觉有东西要流出来。”她眼神瞥见千羽手中的裤子,更是六神无主。
千羽本来也没主意,看见范伊夏这样,只能硬着头皮劝导:“姑娘别慌,我与你脱下来看看。”
脱下底裤,却见上面有两个巴掌大的血块。千羽将脱下来的血衣放到一个盆中,给范伊夏盖上被子,又轻声安慰道:“没什么,就是血。”
范伊夏合着双目点点头,“这会儿也轻松多了,不似先前那么疼。”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千羽忙端着盆子出去,王妈妈一脸焦急就要进内室,千羽挡在前面,低声道:“妈妈,我们都年轻没经过这事,你倒给我们看看。”将血衣上的血迹和血块摊开,“小日子错后六七日,又是这般光景,姑娘这是……”
“哎呦,这不好了,我儿这肚子里的孩子是没了。”王妈妈见血迹过多,血块恁大,凭经验就猜度出后果。她内心焦灼,就没避讳地哭喊了出来。
躺在床上的范伊夏听到这句话,心中一惊,猛然想到上一世,她就是在聂垚二十二岁生辰那天得知自己有了身孕,然后聂垚就死了。
她今日是有了孩子。可还没尝过怀了孩子的喜悦,就得知没了孩子的噩耗。
还有……阿垚呢……
会不会也……
范伊夏张口想唤千羽,却因虚力和悲伤过度再次陷入昏厥中。
且说范芦请太医须进宫相请、卫怡请郎中须郎中得闲,都没有聂垚携太医局局首共乘一骑快。
近了内室,太医局局首齐老坐在床边的绣墩上替范伊夏诊脉,过了大约半盏茶功夫,聂垚站在后面焦急,但还是耐着性子道:“齐老,本王不懂,但知道大夫们诊治望、闻、问、切会诊得又快又准,救人要紧,不用避讳那么多。千羽万辰快将床帘掀开。”
千羽和万辰照做,聂垚望向妻子那张苍白无血色的小脸,他沉默着找了一张椅子先坐下。他腿有点发软。
齐老从范伊夏的腕上收回自己的手。
聂垚赶忙站起来询问:“怎么样?”
“回禹王殿下,腹中胎儿保不住了,臣写个药方……”
“说大人。”聂垚打断道。
齐老看了聂垚一眼,“王妃无碍。”
聂垚闭着眼松了口气。“劳烦齐老写药方。”
齐老写完药方,恰好范芦和马贞与太医也到了,范芦问过女儿的病症,马贞在身后默默地听着,在听到范伊夏腹中胎儿保不住时,轻轻地吁了口气。聂垚将马贞的神情收在眼底,长眉一凝,眼底一片晦暗。
范芦心中滋味复杂,自己姑娘怀上孩子又没了,他都不知是喜是忧,又让长随抓药,让卫姨娘派人去厨房盯着煎药,一时之间精力有限,竟然将两位太医撂在闺房中,没有理会。
马贞见状,忙走上前拱手笑道:“两位劳累,烦请移步正堂喝杯茶吧。”
“睿王客气,太医局还有要事,臣不便多留。”齐老道。
“那小王这就送二位。”马贞客气道。
齐老和王太医两人坐在马车上,齐老道:“真是可惜。”
王太医道:“局首什么意思。”
齐老道:“你方才也见了,睿王殿下谦和有礼,帮衬着亲戚家将礼数做全了,要不然这一团乱,咱们俩还得自己摸出府。相反那禹王实在目中无人,我一把老骨头,非让我和他骑马,还干涉我就诊,催着我写药方,连个谢字都没。本来范大人的佳婿该是睿王的,可被禹王抢了先机,所以说可惜。”
王太医道:“局首说得有理。”随后笑了笑。
***
上一世的一个清晨。
“呕——”范伊夏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可今日晨起腹中恶心,还是干呕地发出声音。
聂垚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若不舒服,就别去老太太那请安,让太医给瞧瞧,别拖着。”
范伊夏沉默着点头。
太医给范伊夏诊脉之后,在外间与聂垚说。范伊夏在内室端坐着不悲不喜,也不言不语。
太医走后,聂垚从外间走进来时满面笑容,他握着范伊夏的手,范伊夏缩了缩,他又握上,“夏夏,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算了,待会在老太太那去说。”他将范伊夏的手放在脸边,沉声道,“他是我最珍贵的生辰礼物。”
上一世的聂垚说过,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他最珍贵的礼物。
场景忽然变换,欣喜的聂垚变得满目沉痛,他握着她双肩,低声道:“夏夏,如果,如果我告诉你,你有了我的孩子,你是否会感到不堪或者恶心?”
她动了动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聂垚闭上双眼,猛然松开范伊夏的双肩,背对着她转了过去,“其实你不必回答我,能走到今日这步,我便已知道答案。”聂垚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着和冷静。
聂垚言毕,手握长剑只身一人,一步一步向苍茫夜色中走去。
***
“阿垚,你别去。”范伊夏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
“夏夏……”聂垚在床边守着,见范伊夏此番情形,忙把她抱在怀中。他听到了她的话,他是怨她的吧,明明早上都说肚子疼,不让他上朝,他却没在意。他很自责,可现在边疆出事,他即刻就要动身,要怎么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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