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曦, 鸟鸣啁啾, 夏日天亮地格外早, 范伊夏伸了懒腰靠在床边, 淡金色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屋里, 她又想到了昨晚聂垚看着她的眼神, 心头烦乱。
“姑娘醒了?”透过屏风, 千羽轻声唤了一句。
范伊夏眼神不再幽幽,立刻清醒了许多,“刚醒。”府中等着她处理的事情很多, 她可不是只知伤春悲秋的小姐。
没一会儿,千羽命小丫鬟们端了盆子、布巾和胰子,服侍范伊夏盥洗, 再换上衣服梳好发髻, 然后范伊夏去张氏那里请安。
范夫人张氏因久病不愈,担心病气传给丈夫范芦, 因此自张氏从慧明寺回来, 范芦一直歇在别处, 今日恰好范芦休沐, 晨起就来看望张氏。
“秋姐儿虽自小在我这儿养大, 我是她的嫡母, 但到底不是亲生的,老爷可是他的亲生父亲,老爷既然说不愿秋姐儿嫁给禹王自有道理, 她的事还是由老爷决断吧, 就是禹王的心思咱拿不准。”张氏知晓了范伊秋和聂垚的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夫人说的极是,我这些时日一直留意外面的动静,没有关于秋姐儿的流言蜚语,禹王那边也未提亲。你们去慧明寺那日,兴许禹王真是情势所迫,才有了那样的事,若真如此,到底是我存了小人之心,我还要敬他呢。”
“老爷您知道,我一向没主意,但毕竟事关秋姐儿的名声,万一传出去还是不好,不如您向禹王探探口风,就以……就以他救了咱们秋姐儿为缘由。若他没旁的心思,秋姐儿以后嫁了他人,您也让他守口如瓶才好,若他有,咱们只能认了这门亲事。不过在他们成亲这之前还得赶紧筹备夏姐儿的婚事。”
范芦笑了笑:“习惯了你往日把我当主心骨,这次难得在秋姐儿的事上立场坚定并考虑周全,我看你今日气色不错,像是要好了,一会儿孩子们请过安,我陪你在园子里走走。”
范伊夏进来请安,张氏看见大女儿,又因刚谈论过她的婚事,蓦然就联想到她红衣盛装嫁人的样子,她笑着对范芦道:“原来是把你当主心骨,现在我只把我的夏姐儿当主心骨,她要是嫁人了……”说到这,张氏收了笑容声音哽咽起来,眼圈也红了,她赶忙用衣袖擦眼泪。
范伊夏隐约听见父母亲谈论的话语,再看母亲此番情形,又提她嫁人,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现在已不想嫁给马贞,一心想和聂垚再续前缘,可在众人眼里,就连她最亲的爹娘都认为,她未来的丈夫一定是马贞。
要她如何向还在病中的母亲开口说起这件事,她在母亲眼里是最乖顺贴心的女儿。
范伊夏只觉眼前重重阻碍,有来自父母的,来自婚姻的,偏她想走近的那人却一无所知。
也许老天就是让她在这一世来体味聂垚上一世的苦,她才能重活一次,聂垚当初怎样贴着她,她现在就决定要统统还回去。
范伊夏笑着上前在范芦和张氏跟前行礼,“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夫妻二人招呼范伊夏坐在他们旁边,范伊夏又道,“娘今日确实看上去好了很多,是换了大夫还是原来那于大夫给换了药?我倒是要亲自谢谢,让他给您更尽心地治疗才好。我本还琢磨着,娘这病若迟迟不好,我就再去寻对症的大夫。”
张氏看着范芦,笑了笑:“老爷,我说的吧,就是同样的事情,我们闺女可是要比你考虑仔细得多。”转而摸了摸范伊夏披散下来的头发,温声道,“都不是,就是娘知道我的好闺女要成亲了,心放宽了,病自然就会好。”
范伊夏听到夸赞心中自然欢喜,可一想到母亲若知道她不想嫁给马贞,肯定很难过,所以在母亲病未好之前,她还得瞒着才行。
因为张氏病中,就免了子女们来请安,只有范伊夏执拗不过,日日要来,就是不允许在这里用饭,范伊夏请完安回到自己院中准备用早饭,就听见屋外的万辰抬高的声音,“大姑娘正用饭呢,姨娘有什么事,过了两刻钟再来。”
“哦,大姑娘正忙,我再这等着就是。”莫姨娘今日难得不去计较万辰地不恭敬。
范伊夏眉头微蹙,知道莫姨娘早晚要来求她,她也得端出被人求的姿态不是?故此本来一刻钟就能吃完的饭,她硬是掐着时间在两刻钟用完,这才唤道:“万辰,可是外面有人要见我?”
“正是正是,大姑娘,是我。”万辰垂手不动,莫姨娘只得自己打了帘子进来,她今天来求人,固然凝聚了十二分低人一等的气势,她脸上挂着笑容走向范伊夏。
“原来是姨娘,坐。”范伊夏不咸不淡地道。
莫姨娘坐在一旁的矮墩上,就道:“大姑娘,夫人这几日也不让我们去瞧,不知近些好了没有。”
范伊夏道:“好些了,父亲一会儿就要陪母亲在园子里转转,你若想探病,倒可以在园子里守着。”
莫姨娘脸色僵了一瞬,又换成笑颜,她从袖中掏出两三样物件,递在范伊夏眼前,“知道大姑娘什么好的没见过,这络子想来也未必能入大姑娘的眼,只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大姑娘若喜欢就收着吧。”
范伊夏终于肯抬眼顺着络子看向莫姨娘,她这个姨娘,听说年轻做丫鬟时不单貌美还有一手好针线活,打出的络子精致奇美,都以为这丫鬟是个心灵手巧的可人儿,怎奈被父亲收了之后,就逐渐流露出争锋拈酸、粗鄙泼毒的习气,尤其在生了范宁玠和范伊秋这对儿龙凤胎后被诊为再不能生育,更是变本加厉。
莫姨娘打的络子,一个是桃红色的攒心梅花花样的络子,一个是石青色的柳叶花样的络子,一个显娇艳,一个显庄重。都是现下时兴繁复的花样,可见莫姨娘真的费了一番功夫。
“莫姨娘想来是要让我好生劝着阿秋吧,可是最近她又闹出什么事来?”
莫姨娘手捧着络子,见范伊夏只扫了一眼,她只得讪讪地收回手,“就是天天来我跟前说想嫁给禹王什么的,现在见禹王没什么动静,她又让我去求老爷问问,你说这孩子,怎么如此没规矩,真是想嫁人想疯了么?”
范伊夏冷哼一声:“姨娘说话还是这般不稳妥。”
莫姨娘忽然想起范伊夏以前说过她没资格编排自己的亲生闺女,只得住口,只听范伊夏依旧冷冷道:“母亲教养阿秋的时候,是一心在阿秋做姑娘、为主母的技能上下功夫,可没总提起让她嫁人。就譬如上次,母亲要带我们姊妹俩去赴宴前,母亲给阿秋叮嘱的都是,人多让她守规矩。可,姨娘却给她说了什么?”声音陡然冷厉了几分。
莫姨娘一听有些坐不住了,范伊夏说的那件事,她确实存了私心,自己闺女抱在夫人名下养大又怎样,到底范伊夏才是府中正经的大小姐,她又处处好过自己的闺女,向范府提亲的人都是冲着大姑娘的,哪有她闺女的份儿,她身为亲生母亲当然着急。要是没有大姑娘在前面挡着,自己的闺女儿去哪都看不出是庶出的小姐,可惜每次夫人做客姊妹俩都要带上,她的姑娘就只能一次又一次当做月亮旁边陪衬的星子了。所以,这次夫人去赴宴,她就故意假传夫人的话,给大姑娘通知错了时间,再让夫人认为大姑娘是身体不舒服才不去,这样夫人就只能带着范伊秋去赴宴。临行前,莫姨娘还交代范伊秋一定要在官家夫人太太面前表现好些,再想办法撞见年轻公子少爷们。
那日,范伊秋是按照莫姨娘嘱咐的做了,不过遇见外男的手法着实低劣明显,一眼就让人瞧见了她的心思,反倒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
“二十年前有个小姐因迷路闯入外男们聚众的花园,最后成就了一段佳话,莫姨娘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伎俩了,这种老套路怎么能瞒得住那些在后宅深远中已经又历练了二十年的太太们?”范伊夏道,“让她装醉,误闯前厅外男筵席的地方可是你教的?东施效颦只会让人生厌。”
范伊秋被姨娘教唆犯了傻,现在的婚事更艰难。
莫姨娘此时不但坐不住,现在就想走了,她知道大姑娘一向看不上她,处处与他针锋相对,她现在求大姑娘,估计也没戏,搞不好又让人家当成一场笑话看,她悻悻道:“大姑娘没做娘,怎么能理解做娘的感受,大姑娘姻缘一个又一个,我儿不过比你小了半岁而已,却无人问津,我当然着急。”说罢站了起来,“巴巴地来送自己的手艺,大姑娘若不喜欢也就算了,何苦还翻旧账,不是让秋姐儿也得了教训了么。”
范伊秋眉头一皱,道:“姨娘这话越发不对,阿秋的婚事自是由母亲来操心,她结识的太太夫人们难不成比你的那些街坊邻里还不如?我是长姐,要先出嫁,且阿秋未及笄,若母亲那么早给她相看夫家,不过是给她摊上恨嫁的名声,这样好么?姨娘说得没错,阿秋是得了教训,可本来是不该有的,就是因为有你这个娘给她出得好主意!”范伊秋站起来,她要比莫姨娘高一点,她看着她走近,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阿秋现在是范家的小姐是主子,她有主子的体面和教养。”换言之,莫姨娘从前是靠手段揽男人心的奴才,根本配不上给范伊秋出谋划策。
莫姨娘当初能顺利从丫头到姨娘,心计自然有,她立刻明白范伊夏的讽刺,她脸臊得不知往哪里搁,一时后悔今天来求范伊夏自讨没趣。
范伊夏又道:“就算莫姨娘不来,阿秋那边我自然会劝着,只要她不主动将事情抖搂给外人,这事儿就有回旋余地。不过禹王要硬娶的话,最终还得看父亲的意思。对了莫姨娘,二弟似乎也非常愿意阿秋能嫁给禹王,搞不好为了促成他们,二弟也能做出什么不光彩的事。”
只要将聂垚救过范伊秋,并“碰”过她的事让外人知道,他俩就铁定会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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