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伊夏随意翻了一页, 书上写道——
求子法, 自有常体:清心远虑, 安定其衿袍, 垂虚斋戒……
她心中不禁一动, 面上发热, 原来聂垚想快些与她生个孩子, 她再往下面细看——以妇人月经后三日,夜半之后,鸡鸣之前, 衿戏令女盛动,乃往从之,适其道理, 同其快乐, 却身施泻,勿过远至麦齿……
这个, 这个, 就写得太细了吧。
范伊夏又信手翻了几页, 皆是男子曲尽丈夫之道的法子, 她抬眸飞快扫了一眼聂垚, 又迅速将头转向马车外边, 耳根连着脖颈都透着粉泽。
书中具体写了什么,对于聂垚来说他全然不知,但卫书岷给他的书能是什么好书?别是几个男人淫、乐了一个女子, 或者一男同御数女的故事吧, 这让在正统礼教熏陶下的妻子怎么接受?
聂垚只被范伊夏那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脑中一直回旋着咋办咋办咋办的求助,顺带着又在心中把卫书岷骂了一通。
他十分谨慎地按住范伊夏的手,默默地将书抽了回来,一并又贴近了范伊夏小心翼翼地道:“这不是我的书,我没看过。”
先撇清关系再说。
范伊夏只扭着头不看聂垚,也不言语。
聂垚又急忙解释:“真的,这是书岷刚给我的书,我还没来得及看,要不然也不会在我袖筒里放着,而不是书房吧”。
范伊夏看着外面,淡淡地嗯了一声。
“夏夏别生气,你若不喜欢,以后我不看那种混书就是了。”末了,聂垚又补充了句,“我可不是混蛋。”
范伊夏总算低眉转首睇了聂垚一眼:“谁说你是混蛋了。我也没生气。”
聂垚趁势搂上范伊夏的腰,接着道:“书岷给我这种书,我不过……不过就是用来解解闷儿,没别的想法。”聂垚忽然捧住范伊夏的脸,被迫让她看着他的双眼,他又道,“没别的想法其实是哄你的,就是想讨好你,伺候你……”
剩下的话吞没在唇舌之间,范伊夏拼出一丝清明,胡乱扯下马车帘子,由着聂垚对她胡闹。
禹王府离皇城很近,不多时马车就行到王府洞开的一处偏门,那里竟然有男男女女十来人成群叫嚷着,王府中的仆从管也管不住,轰也轰不走。
“你们这些奴才,仗着是富贵权势人家的下人,怎么这起勾当都做?快把我媳妇儿还给我!”其中有人喊道。
“自然是有权有势的才敢目无法纪,什么王子和庶民同罪,不过是用来哄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人群中有人声音尤为洪亮,迅速招来其他人的附和。
“就是。”“就是就是。”
一时之间王府管事喝令都无济于事,家丁们偏又不敢动粗,这些闹事的人里还有老弱妇孺,万一闹出人命,也不好交代。
马车粼粼前行,不知哪个闹事儿的一眼看出那是禹王的座驾,大喊道:“那不是王爷的马车吗,我们今儿把这事捅到王爷那去,让王爷知道他都养了些什么小人。”说完他带头冲到马车跟前,一群人也不畏惧禹王的威名,挤攮着呼啦啦迅速围了过去,好在赶车的马夫技术过佳,没有让马匹受惊,平稳地停了马车。
禹王家大业大,会时不时地招惹穷鬼恶汉惦记,他们都是拿命搏钱财。聂垚素来不关心这些事,下头有管事与婆子们处理,上头还有小婶于氏打理,只要别因这些小事粘惹上是非就行。
可今日这阵仗明显往日比不得。一则人多有组织,二则这敢拦他的马车还是头一遭,三则,在怎么着,都不该惊扰他的夏夏。
聂垚想到此处,正欲掀起帘子露面,范伊夏按住了他的手,低声道:“禹王可以在战场上指挥战术,可以在朝堂上舌战政敌,但亲自处理这些事到底像什么呢?再者纵使你位高权重,碰上一群无赖有时也会言辞难辨,难不成一言不合,你就要用双拳去敌四手?更何况他们那么多人。我刚暗暗听了几句,这分明就是内宅应处理的事,若你信我,由我来处理便可。”
聂垚自然信得过范伊夏,但他依旧不愿意,“不过是你过门第二天,就让你为这些事费神,本想着让你在府中先过上半年一载的清闲生活,看来是不能了,我过意不去。”
范伊夏笑道:“有什么过意不去?我在娘家也这样,照样过得舒心悠闲啊。不瞒阿垚,我母亲的嫁妆现在还是由我来打理呢。再说,这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让祖母瞧瞧吗?”
聂垚略一思考,认为范伊夏说得有道理。论容貌才华家世还有内宅管理手段,夏夏□□都能比过小婶,他虽不知祖母不喜欢夏夏的原因,但夏夏的优点和优势那么多,总会让祖母刮目相看。
“好吧。”聂垚总算应允。
这次是范伊夏挑起帘子,她只留出一线缝隙,轻声吩咐:“叫府上能主事的人过来。” 温软的声音从马车里漏了出来,刚还嘈杂的人群立时安静了。
这时门上的仆从已将吴管事叫了过来。吴管事很年轻,不过二十刚出头,专管协调内宅和外院的事宜,听闻王妃唤他,忙举步走至马车跟前,那马车帘子虽是半挑,看不清里面光景,他仍旧没有抬眼,恭恭敬敬地道:“王妃有何吩咐?”
范伊夏道:“两刻钟后,你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誊写成文字递于内院,我自会过目。”范伊夏说得很明白,她这个新晋王妃,禹王府未来真正的主母,是要管此事了。
“是。”吴管事道。
闹事的人群中为首的那个人道:“大伙可听见了,王妃是要给我们公道的,咱们每一家子里也选个代表,来和这个管事将家里的事说道说道。事虽未结,我们还是先谢谢王妃吧。”
于是人群中又此起彼伏地响起道谢声,那人引领着人群四散开给马车让道,又带了几个家中掌事的同吴管事入了王府偏院。
马车道路畅通,范伊夏放下帘子时,恰巧看见为首那人的背影。不是别人,正是为她做府外事的大仆从,寇子彤。
能将以前的事重新翻出来再品论,看来事已成一半,接下来就该让于氏的丑恶形象一寸寸暴露在众人眼下。
与此同时,偏门闹事的消息有管事媳妇儿也报到了于氏跟前,于氏正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原以为不过又是来挑是非、讹诈钱财的刁民。她走到外室正与那媳妇儿合计着随便施与几吊钱打发了,谁料在内室的李嬷嬷忽然走了过来与她使眼色。于氏转而便道:“你让你家爷们儿在门上打探详细了再来回我。”
待那媳妇儿走后,李嬷嬷忙把于氏拉在跟前,低声道:“哎呦,我的太太,刚才偏门那事闹得可大了,王爷和新奶奶,现在得改口叫王妃啦,恰好撞见,王妃说要管此事呐。”
于氏听了此话,松了一口气,“我原以为是什么事,也让你一惊一乍?她管便她管,我还少管一事呢,刚好看看咱们这美人儿治家手段如何,要是这头一宗就不能服众,可不就没脸了么?”
李嬷嬷急道:“太太以为什么事?你总得记得咱们家王爷几年前养的那二三十个歌姬优伶吧。”
***
两刻钟后,时间一时不错,一纸文字呈递在范伊夏眼前,她不用看都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却装作细看,而后抬眼看着聂垚,笑道:“原来阿垚十几岁的时候喜欢闻乐听戏啊。”
范伊夏那一笑,即便再美到底带了些揶揄的意味,只把聂垚看得心虚。
这是事实没错。
聂垚还未来得及言语,只听范伊夏又问道:“有没有与你相好的?”
聂垚僵住,曾听同僚形容过背着媳妇偷腥被抓住时的心情,他今日竟然也有了。
他年少装纨绔时在府上养了不少歌姬戏子,时常纠集着京中其他好此道的公子贵少们一同享乐,有几个熟手还将包下的舞女妓、女带到府中。他为与人一样,便总让一个歌姬作陪,不过是充门面罢了。现在想来并记不清那个歌姬叫什么,玉儿蓉儿?他那时未开窍,心中装着国事家事和父兄的遗愿,哪能会将儿女情思放在眼中,等放在眼中的时候,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可要如何回答夏夏这个问题,万一他走心地说了没有,可他的狐朋狗友说漏嘴了怎么办,反而还将自己陷入不义之地。
于是聂垚打算说实情,“以前混日子,学着样儿与一个歌姬走得近,但并没什么,就是她在旁边坐着,给我倒个酒布个菜而已,逢场作戏罢了。”
“大凡男子解释他们的过去,就这么一句‘逢场作戏’当做推脱吧。”
范伊夏笑得没心没肺,聂垚却无言以对。
“好了,刚才祖母传话让我们去膳厅,你快同我去。”范伊夏说完,挽上沉默无语的聂垚去往膳厅。
聂家今晚难得团圆,又恰逢新媳妇过门,该是饭桌上热闹才对。但今日气氛很诡异,于氏被特准今晚一同与众人用晚饭,但她一直担心东窗事发,只想着怎么补救的方法。聂云瑛看自己媳妇心事重重,以为被家中诸事烦身,找了几次话没有回应也便不说了。聂垚只闷头吃饭,并不做声,范伊夏时不时给他布菜添饭,反倒惹得聂垚更加不自在。卫栾惯是能讲笑话逗趣的,但看着兄长和兄嫂那样恩爱,一时又想到梅梅垂泪的模样,便无心言语。卫书岷则不同,看着新婚夫妇浓情蜜意,又开始琢磨一会儿晚上去找哪个姑娘,怀着鬼胎不说话。
饭桌上一时安静出奇。老太太见众人如此,便起先开口说道:“晓雨,你刚和李嬷嬷在外间说了什么,咕咕唧唧的,可是府中又有了什么事?”老太太想着由府中新发生的见闻,各自发表言论,这气氛也就活络了吧。
“啊?”于氏本心中有事,被猛地问起,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又知范伊夏知道此事并不敢扯谎,而此时范伊夏也直直地看着她,她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老太太可还记得,以前咱们府上有二三十个戏子歌女?”
“自然记得。”老太太看向聂垚,“还不都是你侄儿年少时那不入流的做派,好歹这几年算是长进了,忙得都顾不得那些人了。不是咱们合计着给那些人点银两让他们散了么,可是又闹出了什么事?”
当初聂垚养了那一群人,十分厚待她们,后来于氏和老太太商议要让她们出府时,个个都不大乐意,有过惯了富庶生活的,也有看上聂垚想做他小老婆的。聂垚那时已经在边疆战场上了,并未留意这些事,但为了打发这些各怀心思的人,可是也让老太太头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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