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景看过道:“月儿, 我们一道往甯颜处走走。”
陆明月问:“不吃饭了?”意思淡淡搅弄着手帕, “甯姑娘找爷, 奴跟着像什么。况且了……她又不是没见过我……”
陆白景笑道:“我都不怕, 你怕什么?这事儿没了你, 还真不好办。总之, 你当发发善心。”
陆明月说:“可跟发善心什么干系?”
陆白景道:“早前本地有个汪大人, 看上了家中一个婢子,想收了做妾。他夫人是个河东狮,为此事大肆施虐那婢子, 打骂之余,处处缺衣少食。那婢子被磨折的无计,险些上吊自尽。救回来后, 这汪大人以别赠他人的名义托与甯安照看, 不料她半夜出逃,被她主母派的人抓住, 打了一顿好的。甯安费了一番心思, 救下那婢子, 因此得罪了人。她怕有负所托, 使人将她绑在府中。我若不去帮帮忙, 她一个弱女子, 极难独善其身。”
陆明月说:“你是想把这事揽在你身上?”
陆白景笑道:“责能与共,施舍相生。我揽的起,此事对我未必是坏。”
陆明月道:“我猜, 你是要把那婢子给我算在头上。”
陆白景笑着握住她手说:“你怎么这么聪明呢。女诸葛。”
陆明月点头脱口道:“看在我见过那婢子的份上, 我不帮似乎欺心。”
陆白景道:“你见过?”
我忙道:“奶奶在街上偶遇见甯安。”
陆白景思量着,笑道:“南垣……真小。”
缪人笑道:“这恐也是那婢子做的不着,若是孝顺着她主母些,也不至如此。”
陆白景玩味地笑。对缪人说:“坐。”
李德道:“爷,还有那金琵琶的赛事……”
张全道:“我已把四大楼的大姑娘都联系好了,保管这次要人有人,要面儿有面儿!”
李德道:“叶大人、卫大人、杨大人等也议定亲临。”
陆白景嗯了一声。
李德踌躇着,问:“不知……爷今年是想捧哪位?”
张全一拍李德肩,笑道:“还用问。自然是我们缪人姑娘了!”
缪人吃了一惊,指着自己道:“……我?”
陆明月侧过脸,看了一眼陆白景道:“金琵琶。选了美选丑,这会儿又闹起新鲜玩意了。你们这些人呐……”
陆白景道:“我们这些人呐,就是纨绔子弟。闲来无事,要作兴些得劲儿的事才好过日辰呢。”转对张全道:“去把那些帖子下了,将南垣有名目的文士有多少请多少。我要这次的琵琶咏大赛规模空前!”
张全喜声应着打千去了。
陆白景笑着柔声道:“缪人,别辜负我的心意啊。”
缪人脸一红,颔首应道:“缪人自当全力以赴。”
南垣富庶,东君巷又名东君街。算是黄金圣地,寸土寸金。六大节,十四分支,各分支又连接其他街道。正北接龙门巷,往来可并行驶上十辆车马。南垣地方特色,大街多以巷为名,是因早前此处民居罗列,就近滨姬二水贸易发达,经济繁荣,拆建数次,几番新异,道路由窄变宽,巷字大家叫成了习惯,便约定成俗,流传下来。到了天.朝年间,东君巷的街标是街,当地人甚少这样唤。
到达恒景居,已是傍晚。气温微微有些寒凉。陆白景为陆明月罩好了风帽,拉着她随下人往内堂去。
陆明月自见了那居所的名字,就别扭抽手。下人在前面引路,他二人在后面拉拉扯扯,大动干戈。陆白景站定了,圈手揽过陆明月的颈脖,照唇猛亲了一下。陆明月怕人看见,待要去打他,前面的下人转过身道:“爷奶奶,姑娘,要不要唤个轿椅?”
陆明月鼓腮瞪眼,陆白景笑眯眯道:“不必。”
甯安摆了一桌酒菜,看见陆白景拉着梳起头的陆明月,些微愣了一愣,福身称道:“爷万福。奶奶万福。”
又对我道:“姐姐好。”
丫头前来为陆白景摘了披风外套,又要为陆明月摘。陆明月说:“不用,姐姐来。”我笑着上前,给她脱了披风。陆明月说:“护额也取了吧,怪热的。”
陆白景拉过,扶了扶护帽说:“不许。敞堂子有风,冷头疼。”
我乜着眼笑道:“没得热坏了她。”
陆白景见我用他早前的话调侃他,也不理我。自坐了。
甯安吩咐说:“去把门都闭了。把那西洋玻璃屏风搬来。”丫头小厮急急将去,甯安又说:“把党参黄芪的那味养元代茶给奶奶冲一杯。”
陆白景道:“甯安还是这么心细如尘。”
甯安笑道:“都是托爷的福才有今日。若是还没有一点伶俐,真是个没心的人了。”
陆白景说:“别这么说。”
甯安见陆明月沉默,笑着为她斟满酒,执起自己的一满杯说:“爷奶奶赏光,蓬荜生辉,甯安先饮为敬。”障袖倾尽,微倒酒杯,合宜放了。
陆明月回敬道:“姐姐言重了。”也是一饮而尽。
陆白景握住,细声道:“别猛。”拈筷往陆明月碗里添了菜,说道:“甯安,你弟弟的事,我大约已有些眉目了。但此事牵连甚广,一时半刻还不能焦急。”
甯安倒身下拜道:“陆爷对奴的恩,奴万死不能为报。”
陆白景扶着道:“惭愧。眼下就有一事烦请姑娘。”
甯安道:“爷请说。”
陆白景道:“今年,不才做东道主办了一届金琵琶赛事。请了一些名姬捧场,我想请姑娘……”
甯安道:“奴明白了。爷是想让奴做绿叶吧。”
陆白景道:“姑娘冰雪聪明。只是……上次以为难姑娘出船来奏,这次……”
甯安道:“爷对我有救命之恩,自当万死不辞。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陆明月闻言,神情微肃。凝神拨弄着碗里的菜。
陆白景说:“至于书内言及之事,姑娘放心交予某便是。”
甯安道:“爷奶奶大恩,我代替小婢叩谢二位!”
……
饭毕作别,已是夜色渐深。
恒景居门头下挂着两盏大灯笼,背后是边角浸染的五颜六色的墨青穹顶,中心一轮圆月高挂。陆白景环着陆明月,畅怀仰望,朗声笑吟道:“欲上青天揽明月!”
只听得远处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接话道:“恭喜道中贵人,凤前抱得一轮天上月!只是后句不免‘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哎……”
也照不清人,瞧着一个黑魆魆的影子跌跌晃晃逼停了一架车马。醉汉指着,骂骂咧咧叨叨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我心下没来由发慌,默默念道:“道中贵人,凤前抱得一轮天上月……?”
那辆停定的车子,从中下来一个人,站住叫道:“陆白景,明月妹妹……你们……”
陆明月一下子就慌了。扶着陆白景躲在他身后。
那人两步飞奔上前,对着陆白景身后的陆明月叫道:“你——,你真的——”
我挡住道:“傅二爷,有什么,回家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陆白景冷漠说道:“你想听什么?我没什么可以说。”
傅鸾飞一把狠揪住陆白景的衣领怒道:“陆白景,她——她!你还是不是人!”
陆明月忙上前劝道:“鸾飞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傅鸾飞气急道:“你还有什么辩解!枉我那么相信你!”
陆白景望着傅鸾飞揪在他领口的手,向后撤了小半步,抬臂握住他臂弯猛然下压。速度之快,傅鸾飞未有防备,顷刻和陆白景贴身,正在怔忡,陆白景已是举手往他耳际攻来。傅鸾飞灵巧不输,刹那侧身闪开,然而那拳却只是悬在半空凝而不发。傅鸾飞道:“动手啊!”
陆白景解了披风,丢给我,往月光下站住,握了握关节,抬起低垂的眼眸,道:“要打么?”
陆明月说:“白景,鸾飞哥哥不懂得,你不能和他认真!”
傅鸾飞道:“我是不懂得!你们陆家这种为人所不耻的门风!来啊,我会怕你?”说着也甩了披风,道:“上次无果,今天咱们就分个胜负。”
陆明月见此情此景,压按着十分的焦虑,艰难劝说道:“别打。为这些事根本不值得!”
我急地左右去寻陆府的马车,却是不见踪影,心下奇怪,只好去拍恒景居的大门。
傅鸾飞已是突然将身下潜,将腿往陆白景两足间插去,一转身子回扣陆白景的小腿——
陆白景下盘极稳,几乎是同时,背手噌噌退了两步,将身一侧,空中抬腿转身,勾膝就往傅鸾飞颈脖踢去。
傅鸾飞一手握住他的脚踝,力道之猛竟是一手不足以抵抗,转使双手握住,一推一拉间,陆白景略有失衡,却是奋身侧里一跃,带起另一腿,猛朝鸾飞面门飞来。
傅鸾飞撤手后退,陆白景旋身立稳。
傅鸾飞冷笑道:“阿尔甘教的不藏私啊!没什么用,一样输!”推肩往前猛攻。陆白景心境今非昔比,用招便有所保留。相反傅鸾飞却是怒气十足。二人缠斗不可开交,陆明月握拳的手,紧了又松开,忍无可忍终于提气叫道:“我不是他妹妹!”
傅鸾飞一回头,空门乍现,被陆白景两手掐住双手脉门。陆白景道:“不必和他解释。他们傅家,蛇鼠一窝!”
傅鸾飞愤慨反问:“你什么意思!”
陆白景蔑视掀开他道:“你听不懂话?”
恒景居的门开了,甯安带着一群打手从里面风赶出来。叫道:“你是什么人,敢在我门前行凶!你再放肆我就报官了!”
陆白景道:“甯安你回去,没你的事。”
陆明月道:“鸾飞哥哥,这事,你跟我回去,我慢慢和你说。”
马车迟迟来到,张全低着脸下来,往陆白景耳朵里念了一句话。陆白景视线扫过陆明月,向张全问道:“你确定?”
张全道:“确定。不过,这事看样子,都是他单方面的。”
甯安带笑缓缓上前,和张全一礼,说道:“张爷。好久不见了。上次接奶奶的人不是你,我还以为爷做大生意去了。”
陆白景脸色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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