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唐芋伸个懒腰从床上跳下来, 又是浑身充满动力的一天。

　　她如今最大的烦恼不过是隔壁邻居对她说过几句刻薄话, 这么一想, 尤其是和上辈子一比较, 唐芋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简直甜的像蜜一样。

　　就像是白富美姑娘最大的烦恼就是自己脸上冒出一个小痘痘, 这说明生活中实在是没有其他的烦恼。

　　当然唐芋现在还不是白富美, 顶多只能占一个白字，但是唐芋觉得如今的生活简直不能再幸福，亲人都在身边, 每天的日子都充满盼头。

　　顾客一天比一天多，收入一点比一天多，手中的存款一天比一天多……送外卖虽然辛苦, 但是唐芋觉得自己每天运动量这么大, 身体反而越来越好了。

　　胳膊和腿依然很细，但是上面的肉捏起来不再是软趴趴的, 变得十分紧致, 唐芋用力绷住的时候, 肌肉变得硬硬的。

　　唐芋完全没有刻意锻炼, 小腹上就有了浅浅的马甲线, 背部的肌肉也更加紧致了, 整个人显得挺拔很多。身材的变化还在其次，唐芋觉得自己最近精神也好了很多，晚上睡得很熟, 白天整个人精神奕奕的, 头脑十分清明。

　　最重要的是，身上的力气涨了之后，做菜的时候轻松很多，无论是刀工还是颠勺，都对力气是有要求的，力气大了手上才能又准又稳。

　　外婆笑着开玩笑，说唐芋以前看起来是个小机灵豆，现在看起来像个挺拔的小豆苗了。

　　唐芋撇撇嘴，她的身高明明也不算矮了，穿上鞋也有一米六，哪里就是小豆子小豆苗了？

　　唐芋站得离妹妹唐苗远一点，都是唐苗太高了！才显得她个子矮的！

　　唐芋将今早要卖的东西都搬上三轮车，骑着三轮车一路出去，心情一好就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踏平坎坷成大道，

　　斗罢艰险又出发，又出发……”

　　唐芋一不留神就哼起了西游记里的歌，都是因为隔壁盛鹤年家刚刚买了电视。唐芋自然不会凑热闹去看电视，但是在电视这个还算是个稀罕物件，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年代，谁家买了电视，对于附近的小孩子们而言，简直是比过年还要高兴的事情。

　　盛鹤年的爷爷奶奶宽和慈祥，特别喜欢小孩子，对于附近要来看电视的小孩子，一直是来者不拒，后来索性每天把电视机挪到院子里，等到晚上睡觉前再将电视机挪回去。

　　小孩子们最近每天晚上看的都是西游记，唐芋家在一旁，也就跟着一遍遍地听歌。

　　现在是1986年，最经典的86版西游记，就是今年播出的。西游记春节首播，一经播出，轰动全国，现在已经是深秋，不知道有多少个台重播了多少遍，但是小孩子们依旧最爱看这个，每天围在电视机前看的津津有味。

　　唐芋震惊地发现，在她印象中很长很长的西游记，其实一点也不长。

　　今年播出的只有十几集，还不是一口气播放完的，春节的时候只播放了前十一集，十一国庆的时候又播放了两集，真的只是两集，《夺宝莲花洞》和《除妖乌鸡国》。

　　至于后面的剧情，还没有拍完呢，自然是什么时候拍完什么时候才能播出。

　　唐芋对于西游记的播出方式真的是叹为观止，她第一次知道电视剧还能这么播出，两集两集地慢慢往外放，一部加起来也没有多长的电视剧，横跨两三年播放完。

　　但即使是这样，西游记还是将一众观众吊得挠心挠肝，无论男女老少都盼着尽快再播出下一集。

　　让唐芋这个上辈子看过无数遍的人，都心里痒痒的，想去凑到人群里看一眼。不过因为电视机是盛鹤年家里的，唐芋不想去，所以只能竖起耳朵来听听台词和音乐。

　　骑车到一家顾客门口，唐芋刚想吹两声哨子，还没等她将哨子放进嘴里，屋里的大门就打开了。

　　王阿姨笑眯眯地看着唐芋，说道，“小姑娘今天心情挺好啊？听见你哼着歌过来了。”王阿姨好奇地探头，“今天吃什么啊？”

　　唐芋笑笑，掀开自己三轮车后面的竹篮盖子。

　　王阿姨哇了一声，“油炸粽子啊。”

　　“这个我们家都喜欢吃，小姑娘你的早饭就是精致啊，卖粽子的多，卖油炸粽子的就没有那么多了。”

　　王阿姨问了价格，发现比粽子也贵不了多一点之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给我来四个，都有什么馅儿的啊？”

　　听到唐芋将粽子的口味报了一遍之后，王阿姨说道，“给我来两个豆沙的，两个蛋黄鲜肉的。”

　　看到唐芋给她装的粽子，王阿姨皱了皱眉头，“你这个蛋黄鲜肉的粽子，包的都是三角形的吗？是不是比豆沙粽个头小一点啊？”

　　唐芋笑着解释道，“不小的，都是一样大的，粽子是我自己包的，包的时候每个用的糯米都一样多。蛋黄鲜肉的是三角形，豆沙粽是四角形，就是为了容易分辨。”

　　王阿姨又盯着粽子看了两眼，这才作罢。

　　分成两趟，将粽子和鲜芋牛奶端进屋，然后还对唐芋说道，“小姑娘你就应该多卖一点这样实在的早点嘛，好吃又实惠，之前的那个什么肉夹馍，实在是太贵了，谁家里一大早就能吃得起肉夹馍哦。”

　　唐芋听着觉得好笑，但是脸上的表情不显，笑着答应了一声，“好啊，王阿姨，我努力做出让你们最满意的早点。”

　　这家的王阿姨，唐芋送了一阵外卖，打了一阵交道，对于她的性格也有了几分了解。王阿姨家里挺富裕的，唐芋早上送外卖的人家都挺富裕，家里不富裕的人也不会一订就是好几天的鲜芋牛奶。但是王阿姨花钱依旧很计较，在唐芋这里买早点，唐芋听说是因为她的儿子女儿出钱，坚持要吃唐芋的早点，王阿姨才会买的。

　　只给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买上两份，王阿姨自己和老公，依旧必须吃王阿姨自己做的早点。

　　唐芋听王阿姨的女儿说过，家里吃咸鸭蛋，都是要一直咸鸭蛋剖成两半吃的，每顿饭只能吃一半，如果敢吃一整个咸鸭蛋，要被王阿姨骂上好几天。

　　王阿姨还会对着他们清清楚楚地算账，算每顿饭吃半个咸鸭蛋要比吃一整个咸鸭蛋能省下多少钱，这样一年能省下多少钱，十年、二十年、四十年……又能省下多少钱，直到算出来一个惊人的数字。

　　唐芋也觉得王阿姨的性格有意思，明明儿子女儿都上班挣钱了，王阿姨的老公挣钱也很多，但是王阿姨依旧十分节约。不过节约是如今每一辈人的生活方式，王阿姨不过是表现得有趣了一点。

　　王阿姨的女儿可以吐槽自己的妈妈，但是唐芋作为送外卖的，自然是不能说自己的顾客小气的，反而笑着为王阿姨说了几句好话，诸如王阿姨很疼她的儿子女儿，自己舍不得买早点吃，却给儿子女儿买。

　　果然王阿姨的女儿听到这些话之后，脸上浮出了笑意，“是，我妈那个人节俭是节俭，但是对我们是真好，自己舍不得花钱，但是很舍得给我们花。”

　　唐芋这时候才明白，王阿姨的女儿对她吐槽自己的妈妈，其实不是求认同的。唐芋本来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女儿吐槽自己的妈妈可以，但是她自己绝对不会吐槽自己的顾客。

　　没想到唐芋歪打正着，说出来的答案，就是王阿姨的女儿想听的。唐芋从王阿姨女儿脸上的表情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王阿姨女儿恐怕是觉得自己家明明好几口人，王阿姨每天却只买两个人的早点，每次还都对价钱斤斤计较，让她觉得有点没面子。索性自己先吐槽一下自己的妈妈。

　　唐芋的话给了她台阶下，她也连忙点头附和了自己妈妈身上的优点。

　　想明白之后，唐芋觉得好险。王阿姨的女儿既然介意这些，多半是个内心敏感的，如果她刚刚说的话不合心意，没准就要失去一家客户了。

　　唐芋自从摆摊之后，就觉得涨了不少见识，果然做生意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还挺锻炼人的，唐芋感觉自己的情商被逼着蹭蹭地直往上涨，察言观色的本事越来越厉害。

　　不过归根到底，还是要坚持她的几样原则，原则坚持好了——比如她有不说顾客坏话的原则，就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

　　唐芋骑着三轮车继续去接下来的几家，其他人家倒是没有抱怨肉夹馍贵的，反而不少人问唐芋什么时候再卖肉夹馍，催着唐芋快点早上再卖一次，都觉得唐芋做的肉夹馍好吃。

　　唐芋顺便问了一下大家的口味，默默地记在心里，准备下次做肉夹馍炖肉的时候用来参考。大家都更钟情肥瘦的和肥皮的，很少有人喜欢纯瘦的。八十年代人们肚子里还是缺少油水，高糖高脂肪的食物，都特别受欢迎，至于纯精肉，喜欢的人不多，大家都觉得肥肉更香。

　　这也是唐芋为什么卖粽子都要卖油炸粽子的原因，只过一次油，粽子外面一层就变成了金黄色，起了一层酥酥脆脆的壳，然而里面的粽子馅和糯米丝毫不受影响，外焦里软，比普通的粽子更加好吃。

　　有几户人家比较心急，每次在唐芋这里买到早点，都来不及转身回家，立马站在原地咬上一口。

　　唐芋最喜欢的就是这几户人家，厨子最自豪的一瞬间，就是看到食客吃到自己做的食物后面露惊喜的一瞬间。

　　“小姑娘你这个豆沙是自己煮的？又绵又沙，而且真甜，你一向舍得放糖，比别人家卖的都实在！”

　　“这个蛋黄鲜肉的粽子好，一个粽子里有半个蛋黄吧？不错不错。”

　　唐芋听到这样的夸奖，心中暖融融的。虽然说八十年代大多数顾客的夸奖也太实在了一点——糖多，夸！油多，夸！肉多，夸！个头大，更要狠狠夸！

　　至于她精心挑选的颗粒均匀、回味悠长的糯米，新鲜翠绿、自然清香的粽叶，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赞扬。

　　不过这并不妨碍唐芋的好心情，如今这样，顾客满意她也满意，顾客买到了爱吃的早点，她既练习了厨艺又挣了钱，简直没有更好的事情了。

　　唐芋骑着三轮车，小心翼翼地驶进另一条小巷，低声哼着熟悉的调子。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一番番春秋冬夏，

　　一场场酸甜苦辣。

　　敢问路在何方？

　　路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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