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滋滋在雅舍用了晚膳, 一行人启程回城, 慢慢悠悠逛了一圈街市, 这才回了公主府。
江煊非要眼巴巴的跟进来, 大道理说了一堆, 作为今天的护花使者, 务必要她们平安回府。
“你人五人六个什么劲?”江窈看出他有事藏着掖着, 故意给他浇冷水,“连纸都能拿来垫饥的人,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谁不知道皇姐好大的官威, 不像广阳郡主,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万一出了个什么事怎么办?”江煊随口道。
江镜莞和连枝选择退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 和姐弟俩一前一后的,保持着一段距离。
“你别抹黑我。都快把我说的一手遮天了, 广阳郡主跟着我, 又怎么会出事?”江窈悄悄朝街角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好大的官威?我看另有其人才对。”
江煊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底, “皇姐说的人, 是……”
江窈别过头, 宣告自己和他的来往到此为止,江煊只能住嘴。
如果说出府时,看起来都是人模人样, 连江煊都难得穿得英姿飒爽, 那么回来的时候,个个都是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路上磨磨蹭蹭,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
“看吧,真的出事了。”江煊郁闷道,“怕是要集体跳城墙。”
“瞎说八道。”江窈抬眼,然后她就说不出话了。公主府的门口立着尊大佛,顺着石阶往下跪了一地的人。
可不就是大佛么?郑太后坐在正中央,气氛森然。旁边站着的……估计是夜色的原因,照的郑侯爷整张脸黑沉沉的。
姐弟俩只好假装无事发生过,给郑太后请了安。
跟在后面回来的江镜莞可就为难了,她还是第一次做出这样……在她看来属于出格的事情,往坏了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旁人骂她一句妒妇都是可以的。
江窈也是第一次看到郑太后对自己拉下脸。
好在皇祖母还是一如既往的护犊子,没有当着外人的面数落自己,可怜江镜莞一句话没说出来,便被呵斥了一番,委曲求全上了侯府的马车。
江窈想说什么,被江煊给拉住了。她知道江煊在暗示自己,江镜莞这种时候闭口不谈装哑巴,他们也不能替她说什么,说到底是人家的内宅事。
郑太后扶额道:“以前你们两个背着哀家兴风作浪,时常溜出宫,诸如此类的事,哀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们心里得有个定数。”
“……让皇祖母您费心了。”姐弟俩几乎异口同声。
“她若是个有心的,内宅的事情本来就不该旁人插手,真要是被侯府的那位老太君闹起来,一家人和和气气过日子,过错全推到你们头上,你们冤不冤?”
江煊迟疑道:“皇祖母您未免想多了。”
郑太后蹙眉,江窈三两步往老人家跟前凑,卖乖道:“皇祖母为我们着想,我们心里都知道的。”
“一回两回就算了,下不为例。”郑太后脸上浮出几分笑意。
江煊连忙跟紧江窈的步伐,“我在这儿喝口茶就回。”
郑太后叫住她,“你别凡事都向着窈窈,哀家只听说过太子一有事烦忧,便问太傅,再不济也有问门生的,你这算怎么回事?”
江煊:“……”他居然无法反驳。
江窈朝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领着连枝进府了。
结果江煊回宫没安分几天,眼睛一眨又溜达出来了。
当时江窈正待在国子监,手里搭着团扇柄,站在热热闹闹的人堆里,跟人赛诗。
江煊刚听第一句就听不下去了。
“亲朋好友莫攀比,回头想想又何必。”江窈大言不惭道。
周围传来叫好声,还有人夸她立意高。
江窈大喜过望,摇着扇柄,准备来一个七步成诗,忽然看到熟悉的人影。
江煊伸手指了个方向,示意自己在那儿等她。
“府上奴才给我送信来了。”江窈拨开人群,去了刚刚江煊指的方向。
江煊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像个庄稼汉。
江窈一度没敢认他,“你这什么打扮?赶着去唱戏?堂堂一个太子,落魄到这种地步,该不会父皇又罚你俸禄了吧?”
江煊和她说明来意,表示自己这次是有正事相商。
听到他所谓天衣无缝的计划,要找郑侯爷的不痛快,江窈觉得有点玄,因为这主意是他出的,十有八九不靠谱。
“他上次在猎宫军帐,仗势欺人,害你吃那么大的苦头,这事儿我给他记着呢!”
江窈看他一脸愤慨,自己也不想给他泼冷水,点头道:“行吧。”
原来江煊的长安情报网没有消失,还存在着,并且成功摸到了郑侯爷……也就是郑岱那个王八羔子,用来养外室的宅子。
根据江煊的计划,以及他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事先做的功课。不止要给江窈出气,刚好碰上广阳郡主这档子事,就给他来一个一石二鸟。
外室从来不抛头露面,初一十五有人专门送一次食材,今天刚好轮到日子,由姐弟俩萌混其中,江煊做过打点,保证不会出差错。
见到外室后,先利诱,然后再威逼,大家总归开诚布公。
能给人当外室的,能是什么好品行?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江窈回公主府换了身素净的襦裙,珠钗也拆了大半,随意绑着玉兰色的发带,没想到出师不利,天色昏暗,走到半道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姐弟俩躲在过路的屋檐底下,各自抱着臂发愁该怎么办。
一柄油纸伞映入眼底,衣袂飞舞,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谢槐玉像是刚认出姐弟俩的存在似的,风轻云淡的顿首示意。
江窈怔怔的看着他。
“幸亏碰上了谢相。”江煊庆幸道,话锋一转,“等这阵雨过去,我们就此别过吧。”
江窈:“……”她不想帮江煊收拾烂摊子,真跟人就此别过,就换成谢槐玉收拾她了。
“今天朝上没什么事吧?”她主动寒暄,看了一眼边上摆的商号招牌,“怎么来这儿了?专门给人挑胭脂来了?”
江煊看着江窈……眼睛都快笑成月牙了。以前没有见她这么跟自己笑过,他心里的苦闷攒了一大堆,又不敢说出来。
谢槐玉低了低眉,缓缓道:“不告诉你。”
江窈:“……”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脾气?
“给个小没良心的挑的。”谢槐玉眼底有过笑意。
江窈别过身,她再也不想搭理这个口嫌体正直了。
谢槐玉紧接着道:“远房堂了又堂的小堂妹,也不知道她合意什么样的?她挑剔得很,一般的统统瞧不上眼。”
“那不就是好高骛远么?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不明真相的江煊道。
然后江煊就被面前这俩人同时给晾着了……
细雨绵绵,天色也亮堂起来。
江煊朝街对角一指,“我先过去,你正好有伞捎带我皇姐一段。”
谢槐玉点头。
江窈朝他伞里一钻,像偎在他怀里似的。
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坑洼的水潭,里面倒映着她和他的影子。
“你也是来给人买胭脂的?”谢槐玉问。
“那不然呢?我总不能整天大姑娘绣花。”江窈耸搭着脑袋,她的步子要比他小一些的,可是他一直让着她,那她就勉强原谅他的傲娇了,指望他说两句好听的哄哄她,大概是要等下辈子了。
“大姑娘?”谢槐玉学着她的口吻,轻轻念了一遍这词,大姑娘也不错,如果是可以成亲的大姑娘,“你比我要忙。”
“我倒要问问看你,什么时候成我堂哥了?”江窈揪了揪他的袖口。
他不介意自己多个小堂妹出来的,至少可以放在眼皮子底下,天天见。
谢槐玉想到这里,哑然失笑。他生平第一次,佩服起自己的想象力。他记得自己以前从不爱胡思乱想,并且对这种少男怀春的行为十分不屑。也就是她了,自从有了她,便忍不住开始惦记着她。
江煊面无表情,回头看着漫步细雨里的……一对璧人。
他又不是个老老实实的大傻子。
在朝堂上,他确实比不上谢槐玉,但他胜在年轻,一切都是暂时的。
种种行迹,似乎早有预兆。
他想起当年,父皇也是这样陪着母后走过一段,而他可怜巴巴的跟着大太监,大太监伞撑得不稳,他衣裳淋湿了大半。
父皇那时提起王尚书要送女入宫,他听见母后温柔的声线答应。从那之后,人人都夸他母后贤良,父皇却再也没有为母后撑过一次伞。
江煊挣扎过后,选择了最体面的方式,他不希望江窈会不高兴,才不是他害怕谢相会怎么样……不动声色摆自己一道的缘故。
乘着谢槐玉背过身收伞,江煊朝她做了个口型:“到底什么时候的事?”
“啊?”江窈实力一脸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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