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嗅蔷薇(九)
兔子刚出洞, 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笑的一脸灿烂的阿榕。
“大王, 你醒啦?”
兔子的懒腰伸到一半停了下来:“醒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找我有事?”
阿榕跑到兔子身边, 献宝似的拿出一个盒子:“大王, 听说你心情不好, 我给你找了个好玩的玩意儿。”
“什么玩意儿?”兔子看那盒子, 平平无奇,不过一个木制的粗糙盒子。
阿榕将盒子打开,原来是泥人。
“这是我跟山下的师傅学的, 大王,你看好看吗?”
兔子接过泥人道:“挺好看的,你学了多久?”
“两天。”阿榕也笑道, “大王, 你看她像谁?”
“像谁?”兔子看了阿榕一眼,又看向泥人, 这似乎有点像她自己?泥人身上的袍子是黛青色的, 正好是她昨□□裙的颜色。
“我?”
阿榕见兔子认出, 很是开心:“正是大王了, 大王可还喜欢?”
兔子笑着点点头:“喜欢, 只是……”
“我就知道大王会喜欢的。”阿榕一下子抱住了兔子。
兔子被这突如其来拥抱吓懵了。
文宁来找兔子, 也被这个拥抱吓懵了:“你……你们在做什么?”
兔子忙推开阿榕:“没做什么,阿榕来送个泥人给我。”
阿榕对此也不在意,依旧笑道:“大王喜欢的话, 我再给大王捏一个。”
“不用了。”兔子忙道:“怪麻烦的, 你如今刚修成人形,根基不稳,该好好修炼才是,别在这些事上费心思。”
“费不了多少心思的。”阿榕说完就跑开了。
文宁看着阿榕的背影,摸着耳垂面色沉重的道:“兔子,你要吃嫩草了吗?”
兔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我猜这个把你脑袋打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文宁将石头扔到一边:“你还是心疼心疼石头吧。不过话说回来,你跟那阿榕……”
兔子看着手里的泥人:“他大概只是想感谢灌溉之恩吧?毕竟刚修成人形,或许还不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
“是吗?”文宁还是有些不信,“怎么不见着他抱我?也不见他去抱凌寒?就只缠着你,总感觉他有些不对劲。”
兔子白了文宁一眼:“他不抱你,你可以抱他啊。”
文宁也回了个白眼,往兔子洞里走:“这两日我看穷途安生了许多,也没探到哪里有魔族的气息。”
兔子也回了洞里:“难道胡萝卜的事真是个意外?”
此话正和文宁之意,他重重的点点头:“早前我就说是意外,你偏不信。”
兔子挑了个月白色的瓷瓶将泥人放了进去:“万事还是谨慎点好。”
文宁这才注意到泥人:“这是阿榕照着你捏的?”
兔子点点头:“捏的还蛮好看的。”
文宁道:“你将泥人拿给我看看。”
兔子连带瓶子都拿给了文宁:“山下的泥人,你没见过吗?”
文宁将泥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插回瓷瓶里:“是捏的蛮好看。”
兔子挽起袖子便开始将卷轴架子往外搬:“这些卷轴放了好久了,都有些返潮了,我将他们拿出去晒晒。”
文宁也动手帮忙:“你好歹将这些卷轴单独拿出去,这样磕磕碰碰的,难免会掉到地上。”
“无妨。”兔子道:“掉了捡起来就是。”
架子刚寻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放着,文宁就瞥见了兔子手腕上的两个牙印:“你还是咬了。”
兔子将袖子放下点点头:“只是轻轻的咬了一下,不碍事。”
也是对比过之后,她才确定那伤口确实是自己咬的。
文宁将掉在地上卷轴捡回去放好:“我们活的这么久,不可能每一件小事都记得,忘了也好。”
兔子淡淡的应了一声。
但看神情,文宁就知道她没有听进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蔷薇和桑齐下山去寻胡萝卜,一路上也打听出了些许眉目,但天意弄人总是差那么一点。
这一次,他们正寻到一座无名山上。
山上寸草不生,蔷薇怀疑她是不是寻错了地方。
“该不会那小虫子骗我的吧?胡萝卜来这里做什么?”
桑齐也很无奈:“都走到这里了,找找吧,万一他魔气发作了,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是再好不过的。”
“可……你们不是说他不知道自己身携魔气吗?怎么会提前来到等发作?”蔷薇用弓敲了敲干裂的山地,“这旱的跟我们的山有一拼。”
“魔气这种东西,一回生二回熟,就像身上的肉,早晚会注意到的。”
桑齐想起当初刚发现自己身携魔气之时的惶恐,只想找个可以跳脱出六界之外的地方躲起来,不想让别人看到他那副鬼样子。
若不是遇到老黑,恐怕他现在还不知躲在哪个山洞里呢?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找找吧。”蔷薇指着太阳的方向道:“我往东,你往西,这样快一些。”
桑齐将蔷薇拉到自己身边:“不能分开,你对付魔气没有经验,倘若胡萝卜真的发了疯,你不是对手。”
蔷薇点点头:“那便一起吧。”
桑齐将棍中的魔气放出一点点,倘若胡萝卜真的在附近,应该可以感应的到。
果然,魔气弯弯绕绕的向着后山绕去。
魔气在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
山洞背阳,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桑齐拉住蔷薇的手:“跟紧了。”
蔷薇感觉桑齐的手心有些粗糙,不禁也握紧了:“好。”
桑齐走在前面,山洞很宽阔,三五人并行没有问题。
“桑齐。”蔷薇突然停住,指着墙壁的抓痕道:“你看,这是什么?”
桑齐定眼望去,之间那抓痕极深,却是毫无章法,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只是小孩子断不会有如此深的指力。
“这不会真的是胡萝卜吧?他真的疯了?”蔷薇看着这些抓痕,拿起桑齐的手比划,“大小差不多,应是男人的手。”
桑齐低低应了一声,道:“他刚知道魔气,没有同伴在旁边照应,许会六亲不认,你待会站在我后面,不许强出头。”
“你可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是累赘?”蔷薇面若寒霜。
“不是。”桑齐否认,“你尚不知魔气究竟是什么东西,上去只会送死。”
蔷薇道:“我有分寸,有自己的主意,是生是死,不需要你替我做选择。”
说罢,蔷薇甩开桑齐的手向洞深处快速走去。
桑齐只得跟上:“我知道你心里或许怨我,但我这是为你好。”
蔷薇继续往深处走:“你知道我怨你什么?你知道什么事为我好?”
“我……”
“嘘!”
突然,洞深处传来一阵粗重的呼吸声,非人非兽。
桑齐抓住蔷薇的肩膀,小声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蔷薇当然也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当即拿出腰间的匕首贴着洞臂慢慢往前走。
呼吸声越来越近,洞里也越来越暗。
好在桑齐一向视力极好,可在夜中视物如同白昼。
“蔷薇,你现在可还看得清?”
蔷薇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只得作罢:“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能勉强看的清楚路。”
桑齐停住身子道:“不管这洞里是不是胡萝卜,都是极危险的,你去外面等我。”
蔷薇自是不愿意:“说好的一起来寻胡萝卜,并肩战斗,怎么你又要赶我走?”
桑齐沉下脸道:“你在这里目不视物,就是个瞎子,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蔷薇嗤笑道:“桑齐,你不傻我也不傻,你不就是身上有点魔气吗?怎么就这么愿意做缩头乌龟呢?”
桑齐沉默不语。
“谁说我看不见?”
只听苍啷一声,蔷薇将匕首从匕鞘里抽出,匕首周身泛出莹润的光泽,将周围照亮。
蔷薇正欲向前走,却不想一个黑影扑向她。
桑齐忙将蔷薇往后一拉,手中棍子向黑影袭去。
黑影倒退一步,却并没有退缩的意思。
蔷薇被吓了一跳,盯着那个黑影看,只见那黑影周身全是飘忽不定的黑雾,根本看不清长的什么样子。
黑影始终紧紧的追着蔷薇,却对桑齐的攻击置之不理。
蔷薇不知眼前的黑影究竟是不是胡萝卜,但总想着试上一试:“胡萝卜,是你吗?”
黑影恍若未闻,依旧蛮横向着蔷薇扑去。
桑齐拿起棍子向黑影砸过去:“蔷薇,你快出去。”
现在也顾不得是不是胡萝卜了,先砸晕了再说。
那黑影仿若知道桑齐心中所想,转身挥手便将他摔到了洞壁上,依旧追着蔷薇扑去。
蔷薇无法只得回身与黑影缠斗,只是她哪里是黑影的对手。
黑影挥手将蔷薇与桑齐摔在了一处。
桑齐扶着洞壁站起,将蔷薇护在身后,手中长棍直指黑影:“你,究竟是谁?”
黑影不答,一步一步的向着二人走去。
桑齐挥起棍子将洞顶的土震的簌簌直落,但黑影却不为所动,一步一步稳稳的向前走。
不出意外的,桑齐被黑影摔在身后。
蔷薇握着手里的匕首,犹做困兽之斗:“桑齐,倘若我死了,你会不会说一句喜欢我?”
桑齐还未回答,便看到黑影扑了过去。
蔷薇应声倒下,手中匕首也没了光泽。
黑影如同雷击般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疯一般的冲向了洞深处。
“蔷薇!”桑齐嘶吼着扑向蔷薇,“你醒醒,你死了我怎么告诉你我喜欢你?你醒醒啊。”
匕首赫然扎在蔷薇的腹部,鲜血不断渗出。
桑齐此时方觉后悔,他一直想护蔷薇周全,却不想她竟会眼睁睁的死在他面前。
“不行,你不能死,我们去找胥宁,胥宁一定有办法的。”
桑齐抱着蔷薇赶回天夷山,疯了般的大喊:“胥宁!胥宁!”
文宁原本正在查探胡萝卜地,突然听见有人喊他,还是喊的那个几百年都没人喊过的名字,便忙寻声赶过去。
桑齐将蔷薇放到地上:“胥宁,我桑齐没求过你什么事?但现在我求你一定救活她,不管什么代价一定要救活她,一定……”
一语未了,桑齐晕了过去。
兔子也听到了有人喊胥宁,她怕出什么事便也寻声赶了过来,却不想看到浑身浴血的蔷薇和昏迷不醒的桑齐。
“出了什么事?有魔族闯进来了吗?”
文宁皱眉道:“不是魔族,先把他们带回去。”
兔子忙将蔷薇抱在怀里:“他们不是去找胡萝卜了吗?怎么会这幅样子?”
蔷薇缓缓睁开眼睛道:“大王,蔷薇没事,我们在找胡萝卜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黑影,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给他逃了。”
兔子看到蔷薇醒来,长松了一口气:“你先别说话。”
文宁看了看蔷薇的伤势道:“她的伤不严重,你先帮她包扎一下,我将桑齐带回我房间医治。”
蔷薇挣扎着坐起身:“桑齐伤的严重吗?”
文宁道:“不严重。”
兔子让蔷薇躺回去:“你且管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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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桑齐醒了过来,看到一脸沉郁的文宁,问道:“蔷薇怎么样了?”
文宁沉默不语。
桑齐抓着文宁的衣领道:“你不是医术很好吗?你治好她啊!”
文宁冷眼瞧着桑齐:“我守了三百多年的秘密,就这么被你戳穿了,恐怕兔子马上就要对我的身份起疑了。”
桑齐无心听文宁废话:“你什么秘密啊?我要去看蔷薇。”
文宁抓住桑齐的后衣领道:“你喊我胥宁就算了,还喊得那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啊?”
桑齐这才回想起来他情急之下喊了胥宁,忙道:“我这不是着急吗?你就不要跟我生气了,先去给蔷薇疗伤啊。”
文宁冷哼一声,起身离去。
反正这事早晚都要说开,如今兔子知道了就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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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洞里,蔷薇正合目躺在床上。
桑齐冲了进来,问兔子:“她怎么样了?”
兔子将脸撇到一边,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擦眼泪。
文宁看势不对,正想说话,却被兔子拉到了一边:“文宁,你出来。”
文宁低着头跟在兔子身后,看来是到了该坦白的时候了。
“我跟蔷薇商量好了,吓桑齐一吓,所以你可不能给拆穿了。”
“啊?什么?”文宁没想到兔子居然说的是这个,瞬间神清气爽许多,或许兔子根本没有听到呢?再或者兔子根本不知道胥宁是谁呢?
兔子忙捂住的文宁的嘴:“你小声一些,别被听到了。”
文宁被兔子捂着嘴,含糊不清道:“我什么都没说……”
兔子白了文宁一眼,侧耳去听洞内的动静。
文宁也顺便将耳朵凑了过去……
桑齐坐在床边,握着蔷薇的手道:“你不知道我过去过的是什么日子,也不知道我都经历过什么,我一直觉得你喜欢我只是一时的好奇,或者只是源于救命之恩,并不是我对你那种喜欢。
可不管是哪种喜欢,你都不该与我有任何的瓜葛。
自从我染上魔气之后,日子都是过了今天没明天,说不定这一刻好好的喝着酒,下一刻就因为魔气死了。
但你不同,你的一生才刚刚开始。你是蔷薇花,绽放在白昼里的花朵,而我活在黑夜里看不到阳光,没有未来。
你怨我听不懂你的话,其实是你不懂:我若不喜欢你,不会死皮赖脸的跟在你身后。我若不喜欢你,不会不惜一切代价非要除掉凝羽。
我以为这样,就能保护你。
可是,我没想到……”
桑齐的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蔷薇,你醒过来吧,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
兔子走进洞里,道:“你此话当真?”
桑齐回头见是兔子,将脸上的泪擦去:“自是当真,你有办法?”
兔子点点头:“办法倒是有,只恐有些难办。”
桑齐紧紧的盯着兔子:“你说,我桑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办得到。”
“那倒不必。”兔子走到蔷薇床边,握住她的手道:“蔷薇腹部的伤虽然严重,但已无甚大碍,她此刻昏迷不醒实是心已死,自己不愿醒过来。”
“心已死……”桑齐握紧了拳头,“可还有法子补救?”
兔子继续道:“你这段时间与蔷薇走的颇近,可知她最在乎的是什么?或者在她受伤之前可有什么嘱咐?你多在她耳边念叨念叨,或许她真的能醒过来。”
桑齐走到床前,伸手将蔷薇额前的碎发理顺:“蔷薇,你当真是不愿醒过来吗?你可是在恨我?恨我连一句喜欢你都不愿意说吗?”
蔷薇的手指稍稍动了下,被兔子塞到了被子里。
兔子冷着脸道:“蔷薇可是与你说过什么?”
桑齐缓缓坐到床上:“蔷薇,你醒过来吧?不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说一句喜欢你又何妨?哪怕说上千百句我都愿意。”
“此话可当真?”蔷薇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清澈透亮。
“自是当真……”桑齐看到蔷薇醒了过来,很是开心,但下一刻他似乎悟了过来……
他被耍了!
“这怎么回事?”桑齐起身将袖子甩的飒飒作响,“你们是不是耍我?”
蔷薇坐起身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你这就后悔了?还是觉得我委屈你了?让你说了违心话了?”
“哼。”桑齐瘪着嘴道:“你把我当猴耍,还不许我生气么?”
蔷薇对着桑齐勾勾手指:“你过来。”
桑齐还在闹脾气:“我不过去。”
蔷薇笑道:“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桑齐万般不情愿的走了过去:“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蔷薇继续笑道:“你离我近些。”
桑齐把头伸了过去。
蔷薇附在桑齐耳边道:“你刚说哪怕说上千百句什么都愿意?”
桑齐红了脸,声音小的像蚊子叫:“喜欢你……”
蔷薇扑哧一声道:“你大点声,我听不到。”
桑齐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声音大了一点:“喜欢你!”
“谁喜欢谁?”
桑齐索性大了胆子,坐到床边,用胳膊圈住蔷薇的雪颈道:“桑齐喜欢蔷薇,可满意?”
蔷薇笑着不说话,就在桑齐等的急了的时候,突然一下吻了上去,蜻蜓点水般的一下。
兔子哎哟一声,忙捂着眼睛走了出去。
“既然你都这样了……”桑齐眼珠子转了一圈道:“哪有都让女人主动的道理?”
一语未罢,桑齐便用力的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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