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灯会持续到第二日百姓们也没有各自散去, 仍有许多人携着家人同伴游玩。
一大早, 段枫便架着牛车带着一行人要回清溪村了, 段林跟谭雁秋邀求他多住几日他也不肯, 便只得随了他去。
因为天气炎热, 特意在府上又套了一辆马车, 派了两个家仆, 一人赶着牛车,一人驱着马车,马车坐上三人还好, 加上段枫便有些挤了,他也不耐得坐马车,便将那家仆赶了自己驱着牛车。
同他们告别之后, 一行人缓慢地往城外驶去, 走到半路忽的听见有人在高声呼喊。
“等等,等等!”
家仆停下马车回头一看, 是个少年书生, 他怀里正捧着东西快步向他们追来。
“赵公子?”楚漪听到熟悉的声音撩开帘子一看, 发现是赵毓明。
“呼, 终于追上了, ”赵毓明扶着车壁喘气, 见众人疑惑的目光,他忙拱手行了一礼,“耽误各位行程了, 小生有些小事, 一下便好。”
他说完,亮着眼睛看向楚漪,将怀中的布包从窗口递给了她,“楚漪公子,这是那位先生写的游记,他写了许多,我便先拿了几本借与你看。”
“游记,”楚漪下意识的伸手接过,但还没打开,她又忙递了过去,“多谢赵公子好意了,只是当真不用,家里离临阳甚远,我不好归还。”
赵毓明躲过她的手,笑道:“你看完了,我再去寻你给你换上其他的。”
他说完,也不看楚漪什么反应,又说了句“叨扰了”,转身便离众人而去,拐进了小巷。
赵毓明捧着扑通扑通直跳的胸口,拐进巷后才舒缓下了一直僵着的身子。不知怎的,他回去后便一直记着楚漪,她清冷的样子,她妖媚的样子,她欣喜的样子,她黯然的样子,她男装的样子,她披发的样子,他花了一夜翻寻了许多书籍,终于得出了结论,他只怕是对她一见钟情了。
明白了这些,心中便总有甜丝丝的感觉萦绕,他想了许多,他想,他不能便这样轻易放手!
“这什么人?居然上赶着借书?”汤妧之前还觉得赵毓明儒雅风度,现在看他行事却觉得奇奇怪怪的。
楚漪咬了咬唇,将布包捧在了怀中,向那家仆唤道:“咱们走吧!”
那目光她能认出来,京城中有少年追求她时便也是这种殷勤又期盼的目光,只是他的眼中更为热切更为单纯,只是,恕她不能接受。
待下次来临阳时便将书还了他罢。
不知怎的今日格外的热,日头挂在顶上晒得人头昏脑涨的,坐在马车里更是觉得闷热,段枫抹了把脸上的汗,率先将牛车赶到一旁的树林里。
“这日头太晒了,咱们先在林子躲会儿烈日,待日头弱了再说。”
家仆也跟着将车驱进了树林。马车一停下,汤妧便迫不及待的跳下车来,后头跟着的段锦看得心惊肉跳,“当心摔着。”
树林里凉风习习,汤妧一下子觉得凉快了许多,她甩着袖子扇风,用帕子将面上的汗水擦去,只是仍然能感觉到黏腻,不舒服极了。
耳边听到有潺潺的流水声,原是这儿有一条小河,小河潺湲最终汇入沛水河中。
“这儿有条小河,你们若是热可以去河边洗把脸。”
见段枫都发话了,汤妧忙往河边跑去。
哗啦啦的水声越来越大,汤妧拨开杂草往河岸走近,忽闻得一股奇怪的味道,一股腥臭又带着腐烂的气息。
她闻了闻,那味道愈发怪异,伸手捏着鼻子想走,但河水就在前方,她又忍下了这个念头。
小心地提起裙摆蹲下身来,她在的这处旁边有一块近半人高的大石头,大石头一直延伸到河里,伸手撩起河水洗手,腥臭的气味愈发的大了。
想将帕子打湿好洗洗脸,却见在大石的前方低下有一块碧绿的轻纱,轻纱随着河水波动却并不流走,她心下感到奇怪。
忽的一股水流冲来,一个人型物事直接从石头后面被水流冲出了出来。
浓重的腐烂味道扑面而来。
“啊!!!”
汤妧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面色惨白,一屁股往后跌去。
这竟是一具尸体。
已经被河水泡的肿胀腐烂,尸体仰面,面部已经被鱼啃食的面目全非,空洞洞的眼,糜烂的血肉,看着狰狞可怕,隐约还能见到里面有蛆虫在蠕动。
段锦听到了汤妧的尖叫声急忙跑来,一来便见到汤妧的脚边的河岸上正浮着一具残尸。
他连忙上前伸手捂住了汤妧的眼,将她抱离了岸边,“别看,别怕。”
那尸体已经腐烂不堪,连他看了都惊惧恶心不已,汤妧更是,她先是吓得没了反应,而后无力的倚在段锦身上朝一旁开始呕吐。
其余众人也被她的尖叫声吸引过来,见此情景,段枫也是脸色一白,楚漪和家仆则直接躲过一旁捂着嘴恶心的反胃。
段枫看着浮尸身上的衣着,确定这是一具女尸。
“快去,”他转身吩咐那家仆,“你快骑着马去报官。”
家仆连忙点头应了往马车方向跑去。
段锦则早已抱着汤妧到了牛车旁,她想起方才那情景就觉得恐怖,突然出现一具腐烂的尸体在自己眼前,魂都要吓飞了,那股腐烂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她身边,她看着自己的手,刚刚还碰过那河水。
如此想着,汤妧又是一阵反胃。
段锦在一旁替她轻拍着背,而后又拿过水囊给她,汤妧伸手接过,却是先洗了手,才饮水漱口。
她将受到惊吓的情绪稳定后,才抬头犹豫的问道:“那尸体……”
“已经报官去了,你安下心,别想方才那情景。”他安慰着汤妧,自己的手却背在身后紧握成拳,若说怕,他也是怕的,只是妧妧在,他不能怕。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前去报官的家仆终于出现,他带着县官与一众衙役匆匆赶来。
段枫上前去见礼,被县官止住,“那尸体在哪?”
段枫连忙带着一众人往河边走去。
便是见惯了尸体的县官与衙役见到此情景也是面色一变,许是因为尸体从水里冲到了岸边,腐烂的臭味越来越大,县官伸手用袖捂住鼻,指挥着衙役去将尸体捞上岸来。
一旁的仵作连忙上前,他观察着尸体的腐烂情况以及蛆虫的生长情况,下了结论。
“死者已经死亡有七八日之久。”
仵作还在那探查,县官已经转向段枫询问,“谁最先发现的尸体?”
这时汤妧捂着鼻从牛车旁走来,她不敢看那尸体,段锦也细心的站在旁边为她挡住视线,“是小女。”
“小女因为天气炎热,便来河边洗手,到时便隐隐闻道了一股腥臭味,只是小女不曾在意,没想到待我洗手时突然从那石头后面冲来一股流水……”汤妧想起又是脸色发白,她抓着段锦的胳膊稳了稳心绪,又接着道:“这尸体便是从那石头后面冲出来的。”
县官闻言又挥手让人去那石头后面寻找是否有遗漏的物拾。
这时一个较为年老的衙役突然凑近县官耳边道:“大人,我觉得这尸体的装扮有些熟悉。”
他皱着眉道:“似乎八日前,那张家来报案,说他家夫人失踪,描述那夫人失踪时的衣着与这尸体的衣着并无二至。”
“你确定?”
“确定。”
县官闻言忙唤了个年轻的衙役,“你快去张家寻人来,叫他们来认认,这是不是他们家的夫人。”
年轻的衙役快步走了,汤妧听到县官的吩咐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记忆,只是稍纵即逝叫她抓不住,“张家?”
“回大人,我们只从石头后面捞上来一只发簪,应该是从那尸体头上掉下来的。”从河里上来的衙役回话。
“大人,老夫已做了初步探查,这死者应该是死于溺水,具体原因我还需剖尸检查。”仵作也停下手中的工作回话。
剖尸……
汤妧闻言浑身一抖,段枫也不耐得再待在这里,忙向县官询问可否离开,却被县官拒绝。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衙役带着一个年轻却神情十分憔悴的男子还有几个家仆与一个老嬷嬷赶来。汤妧看着那男子,只觉得眼熟。
“你看看,这簪子你可认识?”县官将簪子递给男子。
男子伸手接过,瞬时脸色大变,他颤着声音道:“这,这是我送宛娘的簪子。”
县官叹了一声,“你去看看,那是不是你夫人。”
男人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那边用白布盖着一具尸体。
他脚步颤抖,缓缓的蹲下,颤动着手慢慢揭开了白布,入眼的是一片狰狞恐怖,他脸色一白,强定下心神朝尸体的颈边看去,虽然已经长满了尸斑,但他仍看见了那里的一颗红痣。他顿时跌倒在地。
此时跟来的嬷嬷也开始嚎啕大哭,“是我家小姐,那手上还带着她祖母留给她的镯子啊!”
这时汤妧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他们是两年前段林成亲的第二日,他们回去时在路上碰到的争吵的那家人。那个另嫁他人的未婚妻,和她相公。
“你个挨千刀的啊!你那日为何要说那样的话,伤了我家小姐的心,你是她夫君啊你为何要说那样的话!”老嬷嬷哭着上前捶打的张家公子,话里尽是怨愤与悲痛。
张家公子一直呆愣的坐在地上,仍凭老嬷嬷如何打他也不做反应,一旁的衙役见状忙上去拉架,待他们将老嬷嬷拉开后,张家公子突然悲恸的大喊了一句“宛娘!”
而后竟然突然吐出了一口热血,晕倒在地。
众人被这情景弄得猝不及防,那老嬷嬷还在嚎啕大哭,县官只觉得一片混乱,他指挥众人将尸体抬走,又命张家的家仆将晕倒的张家公子带回去。
段枫他们县官也无心再管,只让他们留下了姓名与住址,好便日后寻找证人。
回去的路上,众人皆是沉默没有说话,那样一副家破人亡生离死别的情景,叫人看了实在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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