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萧续下朝回来后, 便换了身普通的衣裳, 匆匆上了刘九彰早已准备妥当的马车, 从皇宫一个无人注意的小偏门消无声息地出宫了。
萧续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 闭目养神, 他闭着眼对一旁正兴奋地这儿摸摸那儿挠挠的女人嘱咐道:“等一会儿出了宫门, 你便唤朕为夫君,安分点儿,老老实实跟在朕身边, 那也不许去!”
“听到没?”见女人不作声,萧续睁开眼剜了她一眼,加重语气。
“哦……明白了。”长笙瘪瘪嘴, 答应得有些不情不愿。
萧续见女人应下了, 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继续假寐。
哼!萧绩那没用的家伙!他的话果然不能尽信,什么女人就要宠着, 疼着, 结果呢?
这女人恃宠生娇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不如她的意让她跟着一道出宫居然就敢给他甩脸子看!
所以说, 这女人不能光是宠, 会宠坏的!
……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朝前驶去, 半个时辰后,在燕子胡同里的一个僻静院落的前停了下来。
长笙下车后,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她在崇宁候府待的时间不长, 这地方她还从未来过。
正想东张西望瞧个仔细,被萧续紧拽着手,一把拉进了院子里,她猝不及防,跌跌撞撞地被男人牵进屋里。
屋子里有三个男人,其中两个青年男子面容普通,但他们眼神锐利精悍,气息尽敛,长笙只一眼,便知两人是个十分了得的练家子。他们一行人进门时,这两个人,正抱着手里的剑,一个守在门边,一个守在窗边。
而另外人,则身着一袭米白色粗布麻衣长袍,腰带微垂,胸襟散开,露出里面小麦色的紧实胸膛,用一根粗糙的木簪松垮垮地挽着一个发髻,样子十分的放荡不羁。
这男人本是在屋子里暴躁地来回踱步,见门被推开,气势汹汹地朝着为首的男女冲了过来,“你们究竟要如何,就算关我一辈子老子说不治就是不治!”
这个男人身量也不低,他冲到长笙和萧续面前时,正好,那麦色的胸膛就直直地对上了长笙的面门……
长笙盯着那在自己眼前起伏不定的胸肌有些呆滞,她总觉得这男人瞧着有些怪……
萧续反应极快,他皱着眉,伸出一只手,从长笙的后脑绕过来蒙住了她的眼睛,随后向屋里的另外两个男人一个眼神示意。
这两人是被派来看守阎无望的暗卫,接收到主子的暗示后,两人快速靠了过来,一左一右架着男人,动作熟练,一把将他摁进了角落边的太师椅里。
这下是彻底把阎无望给惹毛了,他在两个暗卫的钳制下奋力挣扎,嘴里骂骂咧咧的,原本松垮垮打搭在腰间的腰带完全掉落了,于是他整个前胸从胸膛到腰腹完全赤/裸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萧续这下也不捂长笙的眼了,直接托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摁进了自己怀里,他紧皱的眉头此时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李大总管不愧是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他从萧续身后走上前,左右看看,朝里屋走去,很快就从里面搬出了一床薄被,捏住被角抖抖,递给其中一个暗卫,那暗卫也不废话,接过被子利索地将阎无望裹了起来,还顺手在他后背用两个被角打了个结。
萧续这才稍稍舒坦些,他松开怀里的人,整整衣衫,朝椅子上被裹成蛹的男人躬身微微行一礼,语气温和:“在下衡之,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多有得罪还望先生海涵,此番请阎先生前来,皆因衡之身体不适,烦请阎先生能替在下一探究竟,衡之定当定当感激不尽。”
长笙发誓,她从来没见过狗皇帝对谁说话这般客气过,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皇帝有求于人,看来这趟跟着一起来还真是来对了!
可惜有人并不领情,被裹地无法动弹的阎无望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了,他现在唯一还能动的就只有一张嘴了,于是直接破口大骂:“管你是谁,老子不想给你治就是不给你治,死了最好,节省粮食!”
这下,不光是李九章和一众护卫面露怒容,就连长笙也不能忍了,这人嘴真是贱嗖嗖的,不治就不治,用得着这么恶毒地诅咒人嘛!
长笙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在外人面前,她已经将萧续归到了自己人的范畴里,自己再怎么埋汰他那是自己的事,但一个外人凭什么敢这么骂他!
于是,她撸撸袖子,啐口唾沫就要冲上去揍人:“嘿!瞧我这暴脾气,打你个小贱嘴……”
只是萧续眼疾手快,在人刚要冲上去之时,他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衣领,往回一拉,顺势禁又锢回怀里。
他有些无奈地按住怀里不停挣扎的人儿,对阎无望道:“内子鲁莽,多有得罪,还请先生多多包涵。”
他今日来也只是打算来会会这个传说的神医“鬼见愁”,本是就没抱多大的希望让阎无望立刻同意替他诊脉,他已经做好了和人长时间耗下去的打算,最坏的结果准备便是先礼后兵。
阎无望冷哼一声,看着眼前搂搂抱抱的男女他眼睛疼,他最讨厌有人他面前秀恩爱了,就冲这一点他也绝不会答应诊脉的!
“你们不必白费力气了,就算杀了杀了老子,老子也不会答应的!”
屋子里静得出奇,所有人都摒着呼吸等待着萧续的反应。
长笙从萧续怀里挣脱出来,这时她也不敢再有什么举动,只是在一旁打量着阎无望——
来之前听皇帝提起过,此人今年三十有五了,可如今一瞧,一张有些放浪不羁却十分俊逸的脸让他看起来顶多三十岁的样子。
这人正在努力摆脱被子的束缚,好不容易才扭动着身体将被子花落道腰间,长笙一眼便瞧见了他挂在脖子上的链子……
“既然如此,那先生还是先歇息了罢,衡之改日再来探望先生。”
这样的结果早在萧续意料之中,坐上皇位前的十几年忍辱负重他都忍过来了,现在这人就在他手中,他等得起。
于是他牵起长笙的手,面无表情便要转身离开。
“等……且慢!”长笙大喊一声。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她。
长笙走到阎无望面前,弯腰拿起他挂在脖子上的链子,用手指摩挲着那颗白色的小毛球,然后趁着阎无望看着她发呆之际,一把扯下那链子,迅速后退闪到萧续身后。
她说怎么第一眼瞧见这男人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敢情这家伙是狐狸的老相好呀!
方才她仔细地用神识探了一番,确定这狐狸毛就是阿玉的无疑,和她含章殿里的那串一样。
阎无望脸色大变,他甩开身上的被子,奋力挣脱了暗卫的钳制,疾步向长笙冲过来,额头青筋暴起,大吼:“该死!还给我!”
长笙从萧续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拎着链子朝阎无望晃了晃,挑衅道:“阎先生这链子不错,就借我把玩几天罢。等阎先生什么时候愿意替我夫君诊脉,我就什么时候还给先生。”
要知道狐狸精的狐狸毛可不是会随随便便就送人的,此人定是或者曾经是阿玉非常在意的人。
且看此人如此珍重地将一颗小毛球挂在胸前,想必是非常在意这串狐狸毛链子的,本想赌一把,现在看来绝对是赌对了!
可没等阎无望接近长笙和萧续,萧续身边的护卫便立刻站出来,挡在两人前面,凶神恶煞地拦住了阎无望。
阎无望又被人给架住了,他还不死心地用脚够着向前踢,嘴里依旧在咆哮:“还给我!还给我……”
长笙打算玩一票大的,她左瞧瞧,右瞄瞄,最后奔到圆桌前,拿起上面将熄的烛台,轻轻用嘴一吹,火焰又重新燃了起来。
她将狐狸毛放到火焰上方,挑衅地看着被死死压住的阎无望,威胁道:“先生若是不答应,那这链子留着也无用,不如还是烧了罢!”说着作势就要引燃。
此时阎无望已经吼到声嘶力竭,他见那链子上的毛球就要被烧着了,目眦欲裂,再也顾不得什么,拼尽全力朝长笙大喊:“我答应,你们要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别烧……别烧!”
在场的众人皆惊掉了下巴,要知道他们这些暗部的精英连番上阵,想尽了办法,都拿这块硬骨头束手无策,就连皇帝亲自前来也是毫无办法……没想到,就被宜妃娘娘这么一个轻飘飘的威胁给搞定了!
大伙儿看长笙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能做皇上宠妃的女人果真不一般啊!
长笙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棒极了!看吧,说了带她一起出来有好处吧!就连狗皇帝自己都搞不定的事,她能轻松解决!
她扬起精致的小脸,一脸骄傲地抬起下巴,目光和萧续相撞,意思很明显——我厉害不,快来夸我呀!
萧续盯着不远处的女人瞧了一会,然后,绽出了一个公子无双的笑容,那幽暗深邃的冰眸中流淌过温暖的笑意……
那瞬间,长笙有些看呆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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