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秋之后, 天气迅速就凉了下来, 秦婉渐渐显怀, 也愈发懒得动弹, 成日吃了就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半月前, 西南已然传回了消息, 说是官军大捷, 除匪头子之外,其余全部归降朝廷,怕是不日就能够班师回朝。这件事, 卫珩的家书之中也提到了,尽管字里行间,还是他熟悉的语气和字迹, 但他绝口不提战事如何, 让秦婉难免有些担心。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动辄伤筋动骨。
因孕中多思, 加之卫珩又不在身边, 自打怀孕以来, 秦婉虽然睡得多, 但总是睡不安稳, 有时梦到了前世小产的事,总会惊醒过来,直到摸到了微微隆起的小腹, 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前世也是这样熟悉的场面, 卫珩没有回来,她大着肚子等着卫珩。有时秦婉还会有一阵阵的恍惚,好似自己回到了前世,即将接受不得已的分离一样。
这日在院子里散了步,秦婉擦过身子,也就睡了。如今秋高气爽,糊了窗纱之后,透进来的光也不那样强烈,柔柔的照在脸上。秦婉躺在软榻上,很快就睡了过去,杜若抱了一床被子给她盖上,又轻手轻脚的关了门。
梦里恍惚又回到了前世,她嫁与卫珩之后,卫珩有事要离开京城几日,尽管时间不长,但让秦婉失落了好久。那时她甚至没有对卫珩完全卸下心防来,但卫珩走后,她才切实的感觉到,这个男人已经是她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他不在的日子,梦魇醒来,也不会再有他飞一般从罗汉床上起身,将自己抱在怀里,柔声说:“婉婉,别怕。”
那次,他本是要去七日的,结果在第四日就赶了回来,那时候秦婉正在午睡,只是睡得极不安稳,直到感觉到一只大手覆在自己脸上,掌心温热。纵然没有醒来,但她立即认出了那只大手的主人,渐渐也安生下来。
紧紧贴在脸上的大手掌心温度那样热,秦婉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耳边似也听到了他低低的话语:“她这几个月以来,都睡得这样不安稳么?”
“时好时坏的,有时晚上只能安睡两个钟,而后就再不能睡安稳了。”紫苏的声音也低低的,听不真切,“二姑娘有时过来陪大奶奶,倒是能好一些。”
再后面的话,秦婉就听不清了,只感觉似乎有人亲了亲自己的额头,她蹙了蹙眉,翻身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朦胧间,又听得卫珩的声音,含了几分笑意:“傻妮子。”
待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日薄西山,南飞的大雁掠过夕阳,给这深秋添了几分寂寥。她坐在软榻上发呆,想到梦中的一切:“卫珩是不是回来了?”自知道了卫珩和夏竟成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后,每一日午睡之后,她都会满怀希冀的问出这话来,而后得到紫苏的一句“不曾”,第二日还是乐此不疲的继续问。
紫苏和杜若相视一眼,皆是露出狐疑的神色来:“不曾。”
两人皆是如此说,秦婉便有些为难了,咬着自己的下唇:“真的没有?我方才明明听见紫苏在与他说话。”
紫苏脸上神色更是夸张了:“大奶奶怕是发梦,听错了。倘若大爷真的回来了,我们纵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瞒着大奶奶呀。”她说到这里,扶了秦婉起身,给她更衣。秦婉当即便失落了起来,方才她分明是感觉到卫珩的体温了,不曾想,竟然又是自己发梦。
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秦婉望着外面渐沉的夕阳,一时心中难受。自打知道卫珩即将回来,秦婉就愈发的思念他,恨不能插了翅膀去接他才好。腹中孩子已然快四个月了,但一直很乖,除了被诊出怀孕那日吐过之外,一次孕吐也不曾。紫苏和杜若早已布好了菜,扶了秦婉坐下吃饭,才吃不了几口,她就摆手:“吃不下了。”
她满脸都写着不高兴,紫苏和杜若相视一眼,竟然齐齐的不曾劝她。秦婉长叹一声,肩头旋即被拥住:“双身子的人,怎能不多吃一点?”低沉的嗓音让她一怔,旋即皱起了脸,抬头看去,见卫珩笑盈盈的望着她,几月不见,他肤色已然变成了古铜色,身材更是健硕了不少,浑身都带着肃杀之意,只是在对上她愠怒的脸儿那一瞬间,又换成了柔和的笑意:“怎么了?谁惹婉婉不高兴了?”
“你们三人合起伙来骗我!”秦婉顿时恼了,她就说,下午那样清晰的触感,紫苏和杜若双双咬定绝无此事,她也就不好再问。现下卫珩就出现了,若不是三人合起来骗她,还能有什么?
“我可没有骗你。”卫珩笑道,慢慢坐到了她对面,“皆是她二人的主意。”
“我白疼你二人了。”秦婉当即横了两人一眼来表示自己的愤怒,紫苏和杜若倒是一脸的坦然:“大奶奶分明就是口是心非,现下心中欢喜着呢。我二人若不一开始就否认,现下哪有惊喜的感觉?”
秦婉哼了哼,才不去听两人的解释,卫珩笑着示意两人下去,这才夹了菜给秦婉:“罢了,你与她们置什么气?多吃一些,别坏了自己身子。”闷闷的又吃了小半碗,秦婉摆手说再也吃不下,卫珩这才自己吃了。待吃罢了,他才浅啄秦婉的额头:“你一会子先睡,不必等我了。”他一面说,一面抚上了秦婉的小肚子,“圆滚滚的,好生可爱。”
“要珩哥哥抱。”秦婉伸开双手,这样多日子来,她好生怀念卫珩的怀抱。岂料他脸上僵了僵,只是搂了她一下:“好,珩哥哥抱。”
秦婉有些懵,狐疑的抬头望他,他似乎有些反常。说不出什么缘故,但往日若自己撒娇,他定然会喜滋滋的抱了自己,但今日,他似乎对自己有些疏离,纵然话里话外还是如往日一般的温存体贴,但他并不愿抱自己。
往日他但凡有时间,便会将自己捞在怀里。就算自己有孕在身,不便那样亲昵,但他如此疏离的态度让秦婉还是有些郁卒。看出了她眼神中的委屈,卫珩笑着俯身,啄了啄她的唇:“乖婉婉,不抱你是有原因的,为了宝宝……”他声音低了下来,若有所指的低头看着秦婉隆起的小腹。
焉能不知他什么意思,秦婉脸儿顿红,低声骂道:“都快要做爹的人了,怎的脑子里还全是这样的事儿?说来岂不让人笑话?”
卫珩笑着亲亲她的唇:“笑就笑吧,总归是给婉婉笑,笑了也不打紧。”
他去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秦婉已然昏昏欲睡了。撑在床上低声道:“你在外累了好些日子,早些安置吧。”又大方的给他让出位置来,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团子,缩在床的里面。卫珩好整以暇的坐在床边,轻抚她的脸儿,低声道:“你先睡吧,咱们这些日子分床睡。”见秦婉似乎很不情愿,他大掌又落在她小腹上,“婉婉乖,宝宝和你身子更重要。”
想了他好些日子,谁想他回来之后,便有了由头。秦婉撅着嘴,背过身低声道:“你走之前,也不见你要与我分床而睡、”她说到这里,转头横了他一眼,娇娇的嗔了一句,“出门历练过了,长脾气了是吧?”
她自打怀孕以来,便是愈发的孩子气了,卫珩无奈一笑,俯身吻她:“那时候不一样,我可有好些日子不曾碰你了,会忍不住的。”说到这里,他将秦婉的手放入被中,“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只是秦婉这夜里依旧睡得不甚安稳,梦中又梦到了前世,唬得她冷汗涔涔。还未等坐起身来,屏风后便传来烛台落地的声音,旋即就见卫珩过来:“婉婉,是不是魇着了?”
秦婉额上冷汗都快滑下来了,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苦兮兮的样子可怜至极。卫珩显然是撞翻了烛台,也顾不上捡起来,由得秦婉抓着自己手臂,轻抚她的发,低声道:“没事了,只是做梦罢了,我在这里。”
“你还没睡?”秦婉问道,伸手摸见他寝衣湿滑,“怎么身上湿湿的?”
“地龙烧得太暖,出了汗。”卫珩声音很轻,去拧了湿帕子来将她脸儿和手擦干净,而后才坐在床边,“乖,你且睡吧,我在这里。”
“无碍的,每夜都要魇一次。”秦婉乖巧微笑,虽然看不清楚,但她知道卫珩能够看见,一时也是笑盈盈的,“你去睡吧,我无碍的。”
“你先睡我再睡。”卫珩大手抚上她的肚子,柔声道,“臭小子,别再闹你娘了。”
许是因为刚醒来,他声音没什么活力,听得秦婉直笑:“要不要等生出来了,直接一顿好打?”
“你若不恼,我才敢打他。”卫珩呼吸有些急促,轻声回了一句,饶是笑着,但秦婉也能听出他似是有些累了,当即合了眼,不再与他多说。一直听到秦婉呼吸渐渐平稳,卫珩这才俯身在她额上一吻,起身打了帘子出去了。
第二日,卫珩还是起得很早,卯时打了拳,辰时叫醒秦婉,让她起身吃早膳,只是还是不肯抱她,让秦婉为此生了好久的气:“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怎会呢?”卫珩大手抚着她的脑袋,“你呀,小脑瓜里想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肯抱我?”秦婉苦兮兮的问道,扭着身子要他抱,卫珩无奈,只好抱了抱她,秦婉这才心满意足,自己乖乖的吃了早饭。用了整整一日给孩子做小衣裳,一直到申时,卫珩才回来,只是说不了几句话,就又说去了书房。
杜若皱着脸儿:“这是怎么了?好似大奶奶是鬼似的,见了就开跑?”又看着紫苏,“难道咱们谁得罪了他不成?”
紫苏摇头称不知,两人齐齐望着秦婉。后者也觉得有些不安,哪怕是前世,卫珩也从未出现过这样不愿抱她的时候,女人本就心思敏感,加上孕中多思,秦婉难免有些想歪了:“或许是因为……没有往日那样喜欢我了。”
“郡主不要多想。”紫苏一急,又用了往日称呼,“大爷不是那种人。”
不过半晌,秦婉就让人摆饭了,刚摆好饭,老妈妈便从外面进来,低声道:“郡主,有件事儿……老奴还是要同郡主说说。”她说到这里,让跟来的浆洗上人将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件寝衣,宽大非常,上面还有秦婉随手绣上去的鸳鸯图案,一看就知道是卫珩的。只是那寝衣从背心的地方到摆,淋淋漓漓的全是黑色,或者连成片,或者呈水滴状,看来颇有些奇怪。
见秦婉莫名其妙,老妈妈示意浆洗上人说清楚,后者忙道:“这是早上大爷命人送来的,小的今上午告了假,方才回来便赶紧干活,才见这件寝衣,这、这上面……全是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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