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一日在东宫赴宴之后, 秦桓对自己便是极为优渥, 这点卫珩心知肚明。是以秦桓相邀, 他并不怀疑有什么不妥之处。
因秦婉遇刺, 皇帝和太后都是一番震怒, 下令彻查此事。朝堂上一时风声鹤唳, 生怕做了什么不妥的事让皇帝怀疑的目光移到自己身上。接连三日, 京中都有人被传讯去大理寺问话。纵然往日,秦婉得宠的名声便人尽皆知了,但这一次的事, 自然更加重了众人对此事的理解,不少世家动了心思,想着在秦婉出孝之后, 要派人上门提亲了。
卫珩今日打了一套拳, 又从笼中取了小横出来,将今日的行程写了纸条, 让小横送到秦婉身边去。自己则换了一件衣裳, 往外面去了。
如今已然是腊月, 街上人来人往, 操办年货的热情并没有因为愈发寒冷的天气而消减半分。绕过人声鼎沸的街道, 卫珩独自绕进了东宫所在的街道。皇宫和太子宫一街之隔, 本就十分近。从角门进了东宫,秦桓身边的内侍总管早就等在了门中,见卫珩来, 上前打了个千:“卫公子可算是来了, 太子爷恭候多时了。”
他是秦桓身边的贴身内侍,素来行事很有自己的章法,从不做什么让人感觉不妥的事。饶是卫珩受了京中诸多白眼,但内侍总管从未对他表示过一丝一毫的不屑,现在也含着得体的笑容:“卫公子请吧。”
卫珩轻轻颔首,跟在内侍总管身后往花园去。说来也奇怪,偌大的东宫,像是被人清洗了似的,沿途没有遇上一个人。一直将卫珩领到了湖心小筑,因为天气愈发寒冷,湖面也被冰冻起来了。待上了浮桥到了湖心小筑,则见秦桓负手做在其中在,正懒洋洋的翻烤着野味,肉类含着的油脂被烤得滋滋作响。见卫珩来,他含笑:“坐吧,不必拘礼了。”又对内侍总管吩咐说,“下去吧,若是有人敢胡乱说什么,杀无赦。”
赵王母子得先帝偏宠之时,秦桓早已记事,自然是记得皇祖母如何被逼迫的。纵然卫氏嚣张跋扈,但秦桓并不认为卫珩和她是一样的人,他本就惜才,加上秦婉心悦卫珩的缘故,更是愿意礼遇卫珩。所以,他并不介意卫珩来东宫,但未免有心之人知道了,让太后又是一番震怒,秦桓很自然的将下人们约束了起来。
卫珩谢了秦桓美意,刚坐下,秦桓便夹了熟透的羊肉放在碟子里:“卫公子不必客气,吃了吧。”说到这里,他又取了酱汁来浇上,卫珩忙说:“太子不必如此纡尊降贵,卫某着实受不起。”
“怎么受不起?”秦桓笑道,自己取了肉来吃,“方才紫苏才走,婉儿着实将你放在心上,生怕我为难了你,还命人来说,让我不要对你如何。”卫珩浑身一阵,心中暖意纵横,抿唇并不说话,秦桓笑道:“不知婉儿是以为孤是个凶神恶煞的人,还是以为卫公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卫珩抿出淡淡的笑容来:“不知郡主身子可好些了?”
“说是还有些咳嗽,但也没什么大碍了。”对此心照不宣,秦桓含笑说道,“到底快要除夕,若是正月初一还害着病,只怕是要病一年的。”
听罢这话,卫珩心中稍霁。尽管两人靠着小横,从来没有断过联系,但小横再厉害也不过一只信鸽,能带的东西有限,小小的纸卷又能写多少东西。卫珩数次想要闯雍王府,但理智到底让他忍住了。每一日心急如焚的等着小横送信回来,纵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对他而言,乃是莫大的慰藉。
吃了一会子烤肉,秦桓又亲自温了一壶酒和卫珩自斟自饮。卫珩酒量颇好,秦桓吃了不多时,便有些上脸了,也不再吃酒,反倒是正色问道:“罢了,如今酒意正酣,孤也要说一说今日邀卫公子来的意图……卫公子以为,那日刺客背后的主使是谁?”
“太子殿下没有审出来?”想到那日秦婉险些被投入水中的事,卫珩目光顿时深沉,良久才说出这话来,“既然太子都审不出来,那卫某就更不知道了。”
秦桓骤然朗声大笑,旋即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说?”卫珩静默不语,秦桓则拊掌笑道:“你是否要说疏不间亲?只是谁疏谁亲尚且没有定论,婉儿于我而言,好比我的亲妹妹。除非你说出是父皇母后或是皇祖母为幕后主使,否则,自然是婉儿更亲。”
卫珩面色沉沉,并不言语,静默了好一阵子,才问道:“那太子殿下以为是谁?”
“除了老三,还能有谁?”秦桓那温润的笑意忽而变得有些渗人,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意。秦婉一向与人交好,除了秦仪母子三人之外,从未跟人红过脸。而那日里,画舫上那样多东宫的侍卫看守,什么样的刺客才能进来,更不说那是死士,能养死士、能知道太子行踪、还能瞒天过海并且和秦婉交恶的人,除了皇三子秦桓,他实在想不到是谁了。
“卫某也认为是三皇子。”卫珩双拳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他曾经怀疑过温一枫,但后来想明白了,温一枫纵然阴毒,但这样极易被人发现的事他是不会干的。以他的性子,真要杀秦婉,就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思来想去,还是只有秦仪一人最为可疑。
“往日见老三有些政见颇为出众,如今是愈发的蠢钝不堪了。”秦桓似嘲非嘲,素日里温润的太子殿下,这嘴倒也是刻薄得很,说到这里,他又望向了卫珩,“你不必恼火,婉儿也知道这件事,让你不必为此事分心,专心准备春闱才是正道理。”
“要我就这样放过他?”卫珩冷笑着反问,他原本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秦桓也说出同样的话,他就知道,这事已然十之八/九是真了,“若是郡主那日死了,我必然杀他秦仪满门!”
不料他竟然说出这话来,秦桓略略一惊,并不说话。他知道卫珩喜欢秦婉,但没想到,这位一向内敛的卫公子,在这一件事上,竟然会如此狂躁,甚至说出杀皇子满门的说法来。沉默片刻,秦桓只是笑:“那你能做什么?凭区区一个解元,能撼动堂堂皇子么?他再被帝父厌弃,也是大熙的郡王,可不是你能动得了的。”
卫珩顿时语塞,秦桓道:“这也是婉儿的意思,你不必担心此事,早些夺得会元才是现下最该做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遑论,现下得知这件真相的,不止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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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从太子宫出去,又在京城中绕了一圈,在望北楼买了些糕点回去。秦婉刚吃了一盏子琼玉膏,正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看书。因今日卫珩不在,唯恐小横回去了无人给它开窗,秦婉索性将它留下了,这小东西正站在炕桌上吃碎玉米粒儿,时不时咕咕几声,憨态可掬。
将手中的糕点奉给了秦婉,紫苏笑道:“郡主精神好了一些就好,我还怕郡主始终有些不妥,怪担心的。”
杜若只笑:“我伺候得这样好,郡主自然会好得快些。”又端了一碗米糊糊给秦婉,生怕她克化不动。
秦婉含笑,又嫌烫嘴,只将米糊糊放在一旁,笑道:“我让你去传的话,太子哥哥怎么说?”
“太子殿下的意思,和郡主不谋而合,都以为是三殿下干的。”说到这里,紫苏抿唇笑,“今日太子殿下请卫公子去呢,就是为了和他说说这事。”
“秦仪行事乖张,若无温一枫,岂能在朝堂上立足?”秦婉淡淡说道,心中对于秦仪愈发的鄙视。那日她身子悬空在外面,几乎可以感受到运河河水冰冷刺骨的气息,她鲜少有这种不知所措的时候,但那日的确太过渗人,刚睁眼,便离死亡那样近。
想到这里,秦婉勾起一个笑容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既然要断我活路,我能让他好过?”说到这里,她对紫苏勾了勾小指头,紫苏忙过来,听秦婉附耳说了几句,脸儿顿时发红,还是点头:“知道了,郡主等我些时候,我打发一个伶俐的小厮去问问。”
前世被坑害得那样惨,秦婉说没有怀恨在心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秦桓被圈禁而秦仪变为了储君之后。她前世隐隐怀疑过孟岚和秦仪之间怕是有什么联系,但并不敢当真。在嫁给卫珩之后,也暗中去查过秦仪。偏偏秦仪彼时也不过只需熬死皇帝罢了,连可以称之为对手的人也没有,行事便嚣张了起来,自然是留有把柄的。
那日昏沉沉的睡了一觉,第二日又吃了一些琼玉膏来止咳,秦婉只写了纸条,让小横带了回去,劝卫珩春闱多多用功,纵然卫珩张口应下,但秦婉几乎可以想见他的脸色,必然很不好看。
从妆奁中拣了银凤簪来戴,秦婉倒是十分闲适,又见紫苏不在,问道:“紫苏去了哪里?”
“昨儿个打发了一个小厮去查郡主所说的事儿,现下那小厮回来了,紫苏去打探了。”杜若张口就来,正说着,紫苏便从外面进来,旋即笑道:“郡主莫非有天眼通,这样的事儿,郡主又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的法子多着呢。”秦婉笑道,“既然有这件事,那便散出去吧,也好让秦仪知道,我可不是他能捏圆捏扁的面团儿。”
紫苏忙应下,正要去做,秦婉忽的叫住她,问道:“青楼是个销金窝,去那里自然是一笔不小的花费,你定是浆洗街的体己银拿出来了是不?”又对杜若说,“去取我的体己银来,给紫苏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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